莫小婉原本等著聖上過來吃壽面呢,現在見聖上是不會過來了,她白天有些累,現在也懶得到正堂端坐著用膳,也便讓人把晚膳端到了暖閣內。
別看排場大,她晚膳用的卻是簡單,口味也偏清淡。
此時綠油油的菜擺的盤內看著倒是喜興,莫小婉吃完了飯菜,又進了一小婉壽面。
等放下碗筷後,大宮女小巧也打外面進了來,忙躬身指揮著宮女把飯菜撤出去。
剩下的時間內李女史走了進來,手裡拿著紅色的登記冊子,在那口齒清晰的為她復述上禮的禮單。
「孟貴妃進獻了象牙鏤花小圓鏡、赤金盤螭朝陽五鳳瓔珞圈並扣合如意堆繡荷包、琺琅雕翠大花瓶、鳳雕玉盒、紅地壽字花盆毯……趙淑妃進獻的是……」
莫小婉聽的頭暈,她趕緊擺了擺手:「東西你都收好了,今兒個天晚了,等改日我再過去看,到時候有合用的再往宮裡搬,不急在這會兒。」
說完莫小婉倒是想起個事兒來,她琢磨了下,同李女史打聽著:「你是宮裡的老人了,我有件事向想你打聽下,不知道宮內有沒有這樣的規矩,由御妻改為女官的?」
李女史知道莫小婉問的是誰,她略微遲疑後,才小心回道:「按理說是沒有的,只是凡事總有例外,當年元帝的時候,宮內有名善醫的女子,便被改了女醫官,只是這種事兒……一則那名女子沒受過寵幸,二來要有聖上的金口玉言,所以……全憑個人機遇……」
莫小婉點了點頭。
等李女史退下後,她細細琢磨了會兒,現如今她這個位置肯定要選幾位女史在身邊。
當初公司規模再大,也不過是家公司,現在她要管理的可是皇帝的宅子,別說裡面的錢糧財務了,就是這些人際關系就夠人頭疼的了。
與其選不知道哪來的那些女史,還不如提拔自己信得過的人呢。
只是不知道楊采女是否想要轉一轉。
莫小婉正想著呢,倒是楊采女一臉喜色的進了來。
現在正是楊采女高興的時候,她跟在莫小婉身邊,多少人羨慕著她呢。
不然以她一個小小的采女,還指不定在宜春宮內吃什麼冷飯殘羹呢。
莫小婉忙讓她坐在榻上,若有所思的同她商量著,「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件事兒要同你商量商量,我跟你都是從春宜宮內出來的,如今我身邊需要多幾名女史,我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轉一轉,我聽李女史說宮內以前也有過御妻專為女官的……你若是不願意也無妨的,只是我想著……「
後面的話莫小婉還沒說完呢,楊采女卻是情緒激動了起來,眼淚更是一下的就湧了出來,辟裡啪啦的掉下掉。
莫小婉嚇了一跳,趕緊說道:「是我說錯話了嗎,要是這樣我就不提了。」
楊采女卻是那喜極而泣的道:「我最近做夢都想做女史,只是礙著身份不敢張這個口,還是娘娘疼我,我哪裡是什麼主子,在這宮裡沒寵的女人就是沒人管的狗,就那麼放著爛著,直到老死,可是女史不一樣,女史到了二十五歲就有外放的機會,到時候要是主子疼我,還能為我賜一門好婚……若是以前我是做夢都不敢想的……現在娘娘竟然提了出來,奴婢怎麼能不哭出來……」
莫小婉忙拍了拍她的手,「既然高興你還哭什麼,你都嚇到我了。」
「奴婢怎麼會不高興,我這眼淚都得是甜的。」
莫小婉被她逗樂了,忙握著她的手說:「你樂意就行,等聖上來的時候,我看看能不能請下旨意。」
楊采女一臉笑的的逗她:「那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莫小婉趕緊做了個手勢,警告她:「這話你可別往外面講,要是傳出去可不是好事兒。」
別說隆靖帝是帝王了,就算是普通男人,被人往外面說什麼話都聽媳婦的,也都是損面子的事兒。
楊采女點頭應著,隨後又想起個宮內的八卦來,忍不住對莫小婉說道:「娘娘,說起今兒進宮的齊皇叔,奴婢倒是聽宮裡有人說起過,說這位齊王長的很不一般,跟聖上還有些淵源……」
莫小婉納悶的看她一眼。
楊采女壓低了聲音的:「齊皇叔跟先皇是一個娘生的,兄弟倆人差了有十多歲,後來先皇登基的時候,尊自己母親為聖賢皇太後,只是聖賢皇太後疼愛幼子,將只有十歲的齊王養在身邊,可先皇很不喜歡這位養在後宮的齊王,總覺著齊王長與婦人之手,過於陰柔,到最後還將這位齊王封在了東南的離地,那地方可苦了,也因此聖賢皇太後沒少找先皇鬧,一年中竟有半年齊王是在京中過的……只是還真有這麼巧的事兒,沒想到若干年後咱們聖上居然跟他這位齊皇叔長的像極了,先皇為此很不喜歡咱們聖上,說聖上體貌嫻麗,不像他的兒子……不過齊王倒是對咱們聖上好得很,當日聖上登基,齊王親自坐鎮東南,可是立了汗馬功勞。」
莫小婉側身看向她,忍不住問道:「還有什麼需要坐鎮東南的?」
楊采女忙解釋著:「離地那地方有邊患的,每到秋冬季節就有絳族晟族的人過來騷擾咱們,咱們內陸的人倒是好些,塞外其實早些年一直不太平,萬歲爺這麼勵精圖治,必定是要做出一番豐功偉績名留青史,只怕早晚的邊防還有一仗要打呢。」
莫小婉發現自己在後宮裡待久了,還真以為這個世界是國泰民安的了。
她點了點頭,又楊采女聊了一會兒,終歸是白天太累了,沒多會兒她便有些瞌睡,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
楊采女忙起身,叫著外面的宮女們進來伺候莫小婉就寢。
莫小婉那洗刷完,一等沾到枕頭上便睡著了。
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莫小婉正睡的香甜呢,忽然就覺著身體都有些疼,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困住了一般。
莫小婉還以為自己做了噩夢呢,她在睡夢中掙扎了下,很快的那束縛住自己的力道鬆開了。
倒是她的手上一涼,有什麼握住了她的手。
莫小婉一下睡意全無,她趕緊睜開眼睛,借著外面的微弱的光亮,她隱約看到床上緊挨著自己,正躺著個人呢。
莫小婉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多半是隆靖帝在睡夢中抱住了自己。
以前雖然也有過這樣的情況,可莫小婉記得他抱的都很輕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腰上。
像這次抱的這麼重的她還是頭次遇到。
而且等她的眼睛適應了室內光線後,她還發現,他在沉睡中竟然眉頭緊鎖,像是遇到了什麼煩心的事兒。
莫小婉挺奇怪的,她伸出手去,下意識的輕撫著他的眉頭上的紋路,在那小聲說著:「有什麼愁眉不展的……年紀輕輕的眉頭都要皺成川字了……」
本以為他睡沉了的,卻沒想到他很快的把她放在額頭上的手握了住,眼睛並沒有張開,大概是睡過一陣,嗓子有些不自然暗啞,「醒了?」
莫小婉臉上一訕,手卻是掙脫不出來了,只好乖乖讓他握著。
臉上更是紅紅的,一臉尬尷的說:「臣妾睡覺輕……」
結果這話一出,他竟然勾了下嘴角,那樣子分明像是在說你還睡覺輕嗎?
他閉著眼睛,把她的手放在身側,話說的雖是字正腔圓的,可是架不住他是閉著眼睛的,所以那語調裡不由摻雜了些曖昧與呢喃,聲調更是露出了慵懶:「白天熱鬧嗎?」
莫小婉知道他在問自己白天的事兒,她側身對著他,嘴角含著笑的回道:「豈止是熱鬧,白天的時候景仁宮裡來了好多人,有孟貴妃趙淑妃還有鄭賢妃,趙淑妃以前收集了許多乾花,這次來的時候讓人把那些乾花都帶上了,讓人撒在廊下,還有幾位宮裡掌事兒著人在門外弄了冰燈……」
莫小婉說到一半,立刻想起件事兒來,隆靖帝崇尚儉樸,每逢慶典都是要從簡的,她也便放緩了聲音,小心翼翼的道:「昨兒個是臣妾新晉位,許多宮裡的人過來祝賀臣妾,所以排場大了些,臣妾以後會同諸人說的,不可鋪陳浪費萬事以儉樸為要。」
隆靖帝壓根沒理她那後面的話,他翻了個身,把手窩在臉頰邊。
那動作有些像睡熟的貓,帶著慵懶的微微蜷曲著。
只是她的手還在他手心裡握著呢,這下她的手不自覺的就貼到了他的臉頰上,他的手雖然有些涼,可是他的臉卻是熱熱的,而且在呼吸之間,就跟有毛毛在瘙癢一般,讓她的手心都是麻麻的。
莫小婉知道他最近都在忙著賑災的事兒,這是剛閒下來,此時見他睡的香甜,她也趕緊的躺下,不再發出聲音,手也不敢抽出來,就這麼讓他握著。
一夜好眠,到了早上,天還未亮,隆靖帝已經起來了。
莫小婉知道他這是多少年的習慣了,從來都是早早的起來準備早朝。
現如今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躺著睡懶覺的小婕妤了,作為皇貴妃就要有個皇貴妃的樣子,就好像從格子間走到經理辦公室裡一樣,怎麼也得身體力行的讓屬下看到自己能幹的一面。
所以一等隆靖帝起來,她也趕緊從床上起來伺候。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莫小婉總覺著起來後的聖上看上去表情淡淡的,與昨夜緊抱著自己的那個人不大相同。
莫小婉在旁邊盯著那些宮人伺候他洗漱。
她也在一邊攪了帕子準備給他擦臉。
等收拾妥當,她又想起昨天準備的那個手爐。
她之前把手爐放在外面的桌上了,在他準備用膳前,她忙讓人把手爐取了過來。
不知道怎麼的她心裡卻有些遲疑。
她下意識的往外看了眼,早朝的時間早,天色才剛蒙蒙亮。
她沒有立即給他,而是又悄悄的退回到暖閣處,找了大宮女小巧,讓小巧往手爐內放了炭,等烘暖和了,她才又把那手爐重新拿出去。
再見了他,他已經穿上了明黃色的朝服。
每次見他穿上朝服,莫小婉都覺著有點莊嚴肅穆的感覺。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他換了二龍朝珠的頭冠,總覺著此時的他玉樹臨風威嚴的讓人不敢直視。
莫小婉看了看自己手裡毫不起眼的小手爐,忽然就有種這種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示人的感覺……
可是已經想好了要送他的……
莫小婉也不多想了,直接就走到他面前,把手爐往他手心裡一塞,便道:「陛下,外面天冷,您一會兒上朝的時候握著這個可以暖暖手。」
她也不敢抬頭看他,只低著頭等他的回應。
他表情淡淡的,也沒回什麼。
莫小婉多少的有些尷尬,臉上便是一紅。
而且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還見他表情淡淡的。
其實也是,他富有四海,別說這麼個銅手爐了,就是金手爐他也未必會放在眼裡。
只怕很快的他便會把手爐交給下面的人收起來吧。
結果等了片刻,卻見他不僅沒把手爐交給別人,反倒是一直收在手中,等用膳時,他也不過是把手爐放在腿上暖著。
莫小婉心裡說不出的滋味,等再用膳的時候,她覺著嗓子口都是癢癢的。
她想滾珠一般的說好多好多的話給他聽,只是他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她忍了忍,終歸是不敢說宮裡亂七八糟的事打擾他的清淨,最後等他用完膳後,她只小心翼翼的提了下楊采女的事兒。
果然就如楊采女所說的一樣,只要是她提出來的,隆靖帝都會痛快的應允。
莫小婉千恩萬謝的,忙從椅子上起來謝恩。
等聖上去上朝的時候,莫小婉又讓李女史宣了一些女官過來,那些女史精通什麼的都有。
莫小婉挨個的問了面試了一番後,選了幾個自己覺著不錯的,又都安排了職位。
一直忙到用午膳的時候,正說歇口氣呢,沒想到李女史又喜笑顏開的進到暖閣,賀喜說:「娘娘,奴婢聽重華殿內的太監說,皇上已經讓翰林院的撰擬誥命敕命,您家老太太這是要被封淑人了,從此以後老太太要進宮可就容易的多了。」
莫小婉原本正被楊采女伺候著喝水呢,聽了這個話後,她表情卻是淡淡的,不急不緩的對李女史道:「李女史,重華殿乃是聖上的寢殿,咱們要謹言慎行,在宮裡各安本分,不要隨便的打探無關的事兒,千、萬、不要給人落了口實。」
李女史原本正在喜頭上,聽了這話她心頭便是一顫,很快的李女史也明白了過來,她的確是越矩了!!
隆靖帝是何等的帝王,哪裡有後宮到處窺探打聽的道理……
沒想到莫娘娘年紀雖輕卻是如此穩重,榮升皇貴妃居然都不驕不躁的,反倒更是謙遜恭順。
李女史也以此為戒道:「娘娘說的是,是奴婢考慮不周,奴婢以後一定小心謹慎恭言慎行。」
莫小婉笑了下,也同時提點著身邊的楊采女:「還有你,現如今我是這個宮裡的紅人,不管願意不願意,每天都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呢,以前咱們還能吃吃喝喝的玩樂,可如今卻是不行了,你們這些身邊的人也要小心謹慎了,千萬別讓人抓到咱們景仁宮的把柄,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謙遜低調。」
她正說著呢,忽然又聽見外面有人通稟道:「娘娘,長樂宮的趙女史求見。」
莫小婉心裡奇怪,長樂宮是孝慈皇太後所在的地方,怎麼好好的皇太後把她身邊的女官派了過來?!
莫小婉忙回道:「宣她進來吧。」
很快的有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宮女子進到了暖閣內。
那趙女史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隨後一臉笑的說道:「皇太後讓奴婢代為捎幾句話,她老人家在長樂宮內待久了渾身腰酸腿軟哪裡都不想去,可是想見見晚輩,要是娘娘有空的話記得過去,老人也不圖什麼,不過是早晚請個安多說兩句話罷了。」
莫小婉笑著回道,「請安原本便是臣妾份內的事兒,早先聽說皇太後好靜,一直不敢過去叨擾,現如今既然給了臣妾這個機會,臣妾一定晨昏定省,為太後盡孝。」
趙女史笑著告辭後。
一旁的楊采女卻是臉色一變,「這皇太後是什麼意思,現如今天寒冬凍的,您又是大著肚子,她怎麼想起來的要讓您過去請安?!更何況早時候誰都不讓過去,現在獨獨叫了您過去,擺架子也不是這麼擺的啊。」
莫小婉卻是有些明白裡面的意思,那皇太後跟聖上慪氣了慪了多少年了,只是一個後宮能做什麼,更何況還是個沒血緣的空架子太後,現下多半是知道自己受寵了,想著給自己臉子看,折騰折騰自己,還拐著彎的出她那口惡氣。
莫小婉無所謂的道:「不管她是什麼心思,既然宮裡是這樣的規矩,本宮就跟著走幾遭好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