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才終於到了太廟。
太廟不像是宮裡,地方雖然不大,可是內裡卻是尊嚴肅穆的。
進去的時候有長長的通道,從外到內共有三重圍牆,莫小婉他們在第二層圍牆的時候下車步行向內。
在下車後宮女小巧已經帶了倆名宮娥過來攙扶著她了
。
此時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大殿了,那是面闊十間,進深四間的大殿,內裡供奉的都是歷朝歷代的先皇,裡面的皇后卻是寥寥無幾,除了開國皇帝的原配劉皇后外,只有垂簾聽政過的蕭皇后牌位才進到過大殿內,只是等蕭皇后的孫子啟宗即位後,聽信朝中大臣的諫言,認為牝雞晨鳴有位輪才,後世因此又將蕭皇后的牌位挪到了配殿內。
至此在這大殿內只有一位皇后的牌位。
在他們走過的路兩旁遍植著古柏,松木的味道,還有大殿淡淡的木頭原香圍,吸到肺裡都覺著清爽。
大殿有前殿中殿後殿之分,祭祀的時候只需要到前殿便可。
大殿前有月台和寬廣的庭院,禮部的人早到了,在裡面準備著,等隆靖帝他們到後,禮部的官員很快的跪在地上,迎接著聖駕。
莫小婉則小心翼翼的跟在隆靖帝身後。
到了前殿,殿內早已經布置妥當,裡面陳設著金漆雕龍雕鳳帝后神座及香案供品等。
祭祀前早已有禮部的執事官員先將歷代祖皇的牌位從寢殿、祧廟請出,移到此殿神座安放。
整個大殿雄偉莊嚴,富麗堂皇,外面儀仗整肅,內裡鍾鼓齊鳴,韶樂悠揚。
莫小婉長這麼大,還是頭次參加這麼莊嚴肅穆的集體活動,而且很糟糕的還是站在第一排的位置。
她知道自己身後必定有無數無數雙眼睛在看著她呢,其中絕對不乏指望她出丑犯錯的。
她深吸口氣,按部就班的行著跪拜的禮儀。
在那之後先是隆靖帝進祭,她再作為副後宮隨著行祭。
她全副精力都在自己的動作上,壓根沒有去看那些祭拜的牌位,再說都是一串串的諡號她也分不清楚都誰是誰。
所以莫小婉並不知道原本應該在她前面主持儀式的孝慈皇太后,因聽說她乘著御駕從正門出入後,氣得險些吐血,索性稱病未來。
等祭祀完畢後,莫小婉長出口氣,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圓滿結束了。
只是在那之後卻不用立刻離開,還可以在太廟內稍事休息,等到晚些的時候再走。
因有文武百官在呢,莫小婉這些後宮都要有人引著,在幔帳後到後殿去歇息。
等到了地方,為了怕莫小婉累到,早有禮部的人收拾出了一個軟榻,為莫小婉歇歇身子。
莫小婉挺著個肚子上到榻上的時候,楊女史忙過來將的她鞋子脫了下去,輕輕給她揉著腳的說:」娘娘,今天可累壞了吧?」
「還好,就是怪緊張的。」莫小婉鬆了鬆胳膊,她還真是有些累了,她忙閉上眼睛,小聲道:「你也忙了半天了,出去休息吧,一會兒晚上還有的忙呢。」
楊女史忙又為她蓋上被子,悄悄的走了出去。
放內又安靜又暖和,不知不覺的莫小婉便睡熟了,一覺醒來她忽然發現房內黑乎乎的。
正要開口喚人,她忽然覺著不對勁起來!!
沒道理的,就算她睡熟了,可她身邊都沒短過人伺候的,怎麼這個時候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而且天色都這麼暗了,內裡居然都沒有掌燈的?
李女史女楊女史呢?
還有一直不會離開她左右的宮女小巧呢?
而且這個時辰不是早就該回宮了嗎?
怎麼天都這麼黑了都沒人過來喚醒她?
她心裡瞬時便是一個機靈,忙從床上要坐起來。
只是還沒坐呢,一個聲音便在她的頭頂響了起來,在這樣黑漆漆的房內,那聲音顯得分外的清晰平緩,甚至還帶著一絲的淺笑:「醒了?」
莫小婉心頭一顫,忙抬起頭來,不其然對上那人的眼睛。
她楞了一愣,趕緊做出要跪著的樣子,嘴裡同時回著:「陛下……臣妾剛睡熟了……也不知道耽誤了什麼沒有?請陛下贖罪。」
「你起來的正好。」隆靖帝說完,向外喚了一聲。
很快的早在外面候著的人陸續的都進了來。
先是托著宮燈的李公公進到裡面,把宮燈放下後,又叫身後的幾位小太監把另外的宮燈都點亮些。
等房子亮後,那李公公還留了一身衣服給她,笑著說:「娘娘,這是您的衣服,一會兒您出去的時候要換上的,還有您可要仔細著您的身子,老奴就不在您身邊伺候了,有什麼要的,您只管吩咐小柱子便是,他為人機靈,沒有做不到的。」
莫小婉莫名其妙的,等那些太監都退出去後,她望著又合上的門簾,再看看李公公放在自己手邊的衣服。
那衣服款式很普通,一點都不像宮裡的樣子,摸在手裡雖然軟軟的,不算是多粗,可左看右看也不是宮裡慣用的那些。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終於是看清楚隆靖帝身上的衣服了,他穿的也不是平時穿的那些,此時他穿著淺灰色袍子,頭上也沒有帶著冠子。
素衣素服的很像是民間的書生公子。
莫小婉腦子裡很快的浮出微服私訪四個字來。
一想明白這點,她立刻便明白這是怎麼個意思了,多半是聖上要趁著這次出宮的機會去民間看看。
只是他怎麼會想到她的,要帶著她出去?
而且既然有這樣的打算了,幹嗎不早些叫她起來呢?
莫小婉一想明白這個,就趕緊動作起來,她怕他會等的不耐煩,她忙脫著衣服,手忙腳亂的開始穿衣。
只是她平日裡有都宮女伺候的,已經好久沒穿過這麼繁瑣的衣服了,此時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肚子那麼大,穿起衣服來一點都不趁手。
倒是剛穿進去一只袖子,她忽然覺著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指有點涼涼的,他撿起床上的另一只袖子,伸展開示意她往裡伸胳膊。
莫小婉覺著怪怪的,頭髮一陣陣的發麻。
總覺著這場景過於怪了些,尤其是他還是坐在榻上的。
倆個人離得如此的近,又沒有太監宮女伺候,又是穿的這樣的民間衣服,簡直就跟普通人家的小夫妻似的。
等衣服換好後,莫小婉又想起自己的頭髮來,她忙把鳳釵摘了下去,幸好她還記得在民間時的髮式呢,她忙找了外面候著的小柱子要了梳子銅鏡,把頭髮重新梳理了一遍。
等再照鏡子的時候,莫小婉便看見銅鏡中的自己,衣服頭髮跟外面的婦人一樣,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她的樣貌實在有些出挑了,幸好外面天冷,有專門蒙頭的面紗。
她讓小柱子找了來蒙在臉上。
等出去的時候,早有馬車在外面等著了,跟之前六匹馬的馬車不同,這次的馬車只有兩匹馬。
而且馬車的樣子也不起眼。
幸好駕車的人技藝好,路也平坦,倒是沒覺出顛簸來。
從太廟出去可比從宮內出去簡單的多。
而且因為御架群臣已經走了,此時外面也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往遠處走了一陣,路兩邊很快的就熱鬧起來。
雖然是大年初一,可京內習俗與別處不同,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一年一度最熱鬧的廟會便是在今天開始,一直要鬧到元宵節才結束。
各式小販早早的就挑了單子候著了,京內富足的人家有了閒錢的女眷孩子都會走在廟會上挑選一番。
莫小婉已經許久沒出過宮了,上一次在這種地方走,還是臨入宮的時候,管事放了他們一個假,讓他們與家人團聚。
在那後她爹還把她帶到一個地方為她買了京中很有名的桂花糕。
現在想起來簡直跟一場夢似的,當日的忐忑不安,對未知的恐懼此時早已經煙消雲散。
她坐在車內,雀躍的掀起簾子,就跟進入清明上河圖的夜間版一樣,她看到的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風土人情。
看到的是穿梭的男人,還有那些掩面笑著的婦人。
孩子在中間跳跳蹦蹦的,不時的傳來鞭炮的聲音。
在看了會外面後,她忍不住的好奇,又在偷偷的打量車內隆靖帝的表情。
只是他太面癱了,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不動聲色的。
可是莫小婉卻覺著他應該是高興的,不然這樣嚴肅古板的他,哪裡會突發奇想的哎她微服私訪,出宮游玩?
走了一陣後,終於是穿過了夜市。
莫小婉知道京內也是有宵禁的,這個時候雖然熱鬧,可等一會兒,立刻就有士兵會過來驅散人群,開始宵禁。
大街的交叉路口上也會攔起柵欄,柵欄口則是關卡,由官府的衙役看守,沒有官府的命令平民百姓一律不准通行。
莫小婉只是不明白,在穿過夜市後,隆靖帝要帶自己去哪。
此時天色越來越黑了,看著越來越偏僻的路況,她都有些擔心,而且明顯他們是在往地勢很高的地方去。
這麼走了一會兒,終於馬車終於是緩緩的停了下來。
顯然是到了地方,只是莫小婉這下更奇怪了,左右的都沒有看到有什麼東西跟人。
此時都是空蕩蕩的。
她挺著個肚子在車內也沒下去,倒是隆靖帝一等到後便下到車外。
正在她疑惑的時候,她忽然聽見有馬嘶鳴的聲音。
很快的她便看見不遠處一匹很白的白馬正沖著他們的方向過來。
一等靠近馬上的人跳下馬,單膝跪在地上,氣喘吁吁的:「陛下,微臣來的遲了,親陛下贖罪。」
隆靖帝笑道:「不算晚,也不用拘著,先朕要的東西擺好。」
那人忙起身,對身後的隨從揮了揮手,那些隨從都是乾淨利索的人。
很快的從後面的馬車上往外搬東西。
等搬完後,都站在一邊聽候吩咐。
倒是車內的莫小婉一臉的好奇,這次騎馬過來的,她借著燈光看有些面熟,她不由的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不是前不久曾經見過一面的那位趙大人嗎,趙淑妃的親哥哥嗎,叫趙什麼來著?
不過果然是兄妹倆個,趙淑妃就算是宮裡很出挑的美人了,這位趙大人也是一表人才的。
只是聖上讓他帶了什麼來,她正琢磨著呢。
很快的那些東西都被搬出來擺放好了。
隆靖帝走到車前,手臂穿過車簾伸到她面前,莫小婉一頓,忙從車內站起來,被他的手臂引著往車外走。
她在車裡待太久了,猛的出來有些受不住寒意。
而且面紗有些糊著眼睛鼻子,她忍不住的把面紗掀起來些,露出面紗下的真容。
倒是小柱子很快的拿了披風過來,為她系上。
莫小婉不知道的是,在她從車內出來的時候,正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呢。
桂花糕旁的淺笑女子,書房內聖上寡淡的口吻,淡淡的問他可有合適的人選。
那日他被書房內的熏香熏的飄飄然,不知不覺的話多了起來,一旁的李公公也是想討聖上歡心,倆個人一唱一和的。
李公公更是將在宮內聽到的一側趣聞說與聖上聽。
說宮內的采女御妻知道用骰子大小選侍寢的人選后,都在勤練怎麼投擲出大些的,偏偏有位小采女只練小不練大。
他記得他聽後覺著有趣,當著聖上的面抬舉了那女子幾句……
玉樹銀花在空中綻放,莫小婉終於明白為何要到這種地方來了。
只有在這裡才可以在煙花綻放的時候看清楚半個京城。
在那瞬間巍峨的宮牆,那些綿延的民居,都好像一副靜止又生動的畫卷,配著瑰麗的煙花,著此情此情好像是夢中一般。
莫小婉看的高興,在旁邊眼睛眨都不帶眨的,她一邊看一邊笑,同時不斷的回頭看向聖上。
她的心裡暖暖的,那花樹銀花,在天空不斷的綻放又消失。
忽然的莫小婉覺著有絲涼意,她忍不住往探出手去,不由的抓到一點涼涼的東西,她瞬時眼睛都睜得大大的了,笑著扭頭對聖上說:「陛下,下雪了,瑞雪兆豐年這可是個好兆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