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婉知道自己同隆靖帝的關系有些微妙,自從他抱著她坐了一會兒後,她簡直都不敢跟他對視了。
就連晚上休息的時候,她心裡都是忐忑的,那感覺就跟失眠似的。
幸好他沒再做什麼,一晚上也沒有再說過什麼,只是在睡下的時候,他會伸手握著她的手。
那溫度從他的手傳到她那,她都覺著自己的臉要燒著了。
到了第二日他很早便起了來。
莫小婉原本要跟著早起伺候他的,不過她才剛動了下,忽然就覺著有人輕撫了下她的肩,在那輕輕道:「你再睡一會兒。」
莫小婉心口都麻了下,她趕緊閉上眼睛,一動不敢動的躺著。
外面有很輕的腳步聲,還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她知道他多半是出去洗漱穿衣了。
等那些聲音漸漸弱下去後,她又躺了好一會兒才起來。
她知道他已經收拾妥當上朝去了,她這裡被人伺候著穿衣用膳。
一早起來景仁宮也過來了倆個小宮娥,只是重華殿不比別的地方,別的宮的宮娥是輕易不能進去的。
倆個小宮娥站在宮門外守著,隨時聽著裡面的吩咐。
等莫小婉用過午膳,又有太醫院的人過來送湯藥。
再看到湯藥的時候,莫小婉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裝傻了。
只是她拿不准該怎麼好起來合適,畢竟她不是表演專業的。
她正在琢磨著呢,倒是李女史擔心她這的情況,親自到重華殿來見她了。
李女史是宮中女官,李公公給了李女史一個方便,讓李女史進到了重華殿內。
這邊莫小婉正發愁不知道該怎麼做呢,現下一見了李女史後,她立刻揉了揉頭,好像好轉一般,眨巴了眨巴眼睛對李女史說道:「李女史是你嗎?怎麼我好像做了一場夢似的。」
李女史一聽這話,人都呆住了,她快走兩步,來到莫小婉面前,左右的打量著她。
等看清楚莫小婉目光沒那麼呆滯後,李女史激動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在那高興的說道:「娘娘,您終於是好了,看來還是這重華殿內陽氣足,之前您可嚇死奴婢了,奴婢真是食不下咽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現在終於是熬過來了……」
莫小婉忙拍了拍她的手,寬慰她:「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腦子怪怪的,現在既然已經好了,你也別難過了……」
她又跟想起什麼一樣,在那問她:「哎,楊女史呢?她怎麼沒跟您一起來?她現在在哪?」
當初是怕牽連楊女史,現在既然她已經度過難過了,自然就要把楊女史找回來。
李女史忙接話道:「楊女史現在不在這兒,奴婢這便讓人去找她過來。」
莫小婉點了點頭,在等楊女史的功夫,她又想到她在重華殿內也不方便,現在既然不用繼續裝了,還不如趁聖上上朝的時候,回她的景仁宮去。
她也便開口道:「我都不記得景仁宮是什麼樣的了,你去吩咐下,本宮這就要回景仁宮。」
李女史聽了忙走到外面吩咐鳳輦。
一切都是現成的,等莫小婉上了鳳輦再回去的時候,東暖閣內每天都有人在收拾打掃,再說她不過是離開了一天而已。
所以等她進到東暖閣的時候,內裡跟以前一樣,只是現在她的心情完全不同了。
她坐在榻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只是宮裡的事兒傳的快,楊女史還沒找來呢,倒是趙淑妃聽見消息過來了。
一等見了她,趙淑妃是個爽朗的性子,上下打量了她後,便笑著賣好道:「娘娘一定是喝了我哥哥的藥好的,我哥哥可是費盡了心思,跑到太醫院同太醫們商議出來的,就連我娘都說他為了讓聖上的寬心,連飯都顧不上吃,成日裡泡在太醫院內,死活都要為聖上解憂呢。」
莫小婉笑了笑,忙客氣道:「沒想到你哥哥這麼有心,改日我一定要謝謝他。」
倆人正說著話呢,楊女史也從外面走了進來。
內裡人多,楊女史怕露了破綻,她心裡又激動又高興,最後千言萬語都化成了眼眶裡的眼淚,含著眼淚的說:「娘娘,奴婢一直在盼著您好的那天。」
莫小婉見到她百感交集。
只是趙淑妃還在呢,三個人湊在一起,只是閒聊了些宮內的事兒。
待趙淑妃走後,莫小婉才單獨留下楊女史問道:「你可受委屈了?」
楊女史搖了搖頭,「奴婢沒有受委屈,只是娘娘這次的事兒真實過去了嗎?
莫小婉點頭道:「算是過去了,只是不知道外面怎麼樣,還有咱們宮裡進的這些人,只怕都是別人的耳目,以後咱們還是要多加小心,珠兒的事兒千萬不要透出去。」
話說到了這裡,楊女史像是有話要說,嘴唇動了動,卻是沒張開。
莫小婉跟她認識的久了,看她表情就能猜出來,莫小婉也便問她:「咱們從不見外的,你今天兒怎麼有話還吞吞吐吐的。」
「不是的,娘娘。」楊女史遲疑著:「奴婢只是知道了點花公公的事兒……」
她壓低聲音的:「這位花公公以前在軍中做過監軍的,娘娘一直在宮裡,只怕不知道監軍是什麼,做監軍的一則要有武藝,二來軍中粗人多,那地方可不是一般的內侍那去的,奴婢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花公公這樣的人也會在宮裡當差,不過我過來的時候,聽李女史講,這個花公公倒是個穩妥的人,對娘娘的事兒也上心,所以奴婢也是糊塗了。」
莫小婉自從恢復正常後,還一直沒見那位花公公呢。
她想了片刻,才對外面吩咐道:「找花公公過來見本宮。」
外面的候命的內侍忙應了一聲便往外走。
暖閣內的楊女史聽後表情卻是有些不自然,她顯然是忌諱著這位花公公,在那悄聲的提醒莫小婉道:「娘娘,宮裡的規矩,內侍是管外面雜事的,宮娥才是貼身伺候您的,您不要同他們那些人計較,這些閹人多少的都有些怪癖。」
「我曉得。」莫小婉笑著看了看楊女史:「我有分寸的。」
等了片刻花公公便過來了。
宮裡的小黃袍們雖然都是穿黃色的袍子,那黃袍就跟工作服似的,腰帶卻是唯一的區別,有些曖昧的內侍會用條鮮亮的腰帶,再來還有聖上身邊這樣的人,會用玉做的腰帶扣。
此時走進來的花公公卻是與眾不同,腰帶一點都不鮮亮,而是黑色的。
他腰本來就細,又系了這麼一根黑腰帶,那張不用撲粉都跟白瓷似的臉,又襯著這麼個細腰,莫小婉都覺著他通身透著股妖氣。
莫小婉也沒怎麼打量他,在他進來後,扭頭對楊女史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單獨同他講。」
楊女史這才從榻上起來,在經過花公公身邊的時候,還很客氣的福了一福。
花公公這人長了一對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見楊女史對自己福了福,他立刻躬身回了個禮。
等楊女史出去後,莫小婉坐在羅漢榻上,到了此時,她才細細的打量他,目光從他的腳上一路巡到他的臉。
最後她盯著他的眼睛。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現在這花公公的便是一臉的笑。
莫小婉也便回了一個笑,隨後她便閉上嘴巴也不出聲。
花公公也沒出聲,倆個人安靜的待在那。
過了好一會兒,花公公才終於跟熬不住了一般,他望了望她放在榻幾上的手。
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托著她的手,另一只手好像對待藝術品樣的,贊歎道:「娘娘的手是雜家見過最漂亮的。」
莫小婉照舊笑著。
他本以為他是奉承的話,沒想到他在看過她的手指後,居然很快的從懷裡拿出一套修剪指甲的東西。
莫小婉平日都是由一個宮娥幫著修剪指甲的,此時見他拿出類似的修剪工具,她便有些意外。
等他跪在她腳邊,做出一副要認真的要為她修剪指甲的樣子時,她都尷尬了。
她沒想到他能這麼跪著的巴結自己。
他靠的她很近,莫小婉雖然知道他是中性人,可心裡還是有些別扭,尤其是手指被他挨個的捧著。
他修剪的很細致,只是修剪中間,他忽然湊近她,低聲說道:「娘娘,奴才之前得罪了,可奴才是娘娘您的心腹,娘娘您不用提防我,有什麼事兒只管吩咐,奴才沒有做不成的。」
莫小婉望著他的臉,一般的人只要打她眼前晃一晃,她就能猜到那人的大概的路數,目前為止還從沒猜錯過,不管是她當姐妹一樣對待的楊女史,還是那位豪門小姐趙淑妃,她都沒打過眼。
唯獨這位花公公,她不管怎麼看,都瞧不出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究竟是奸還是忠。
她沉吟了下,看著他小心翼翼為自己修剪指甲的樣子,她終於是吁了口氣。
把手指從他手中抽出來,從他手中取過指甲銼,慢慢的自己挫著指甲,同時說道:「你別跪著了,坐這吧。」
平時她讓楊女史李女史過來,也沒讓人跪在地上伺候自己。
沒道理現在要單獨苛待他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個意思想法,她索性不去多想,只當他是自己宮裡一個尋常伺候的,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自己身居高位,他又跟自己道歉跪下了,再說自己裝傻這段日子,他也沒少盡心盡力的伺候自己,她犯不上還跟他計較。
再來但凡家裡能吃到飯的,都不會把家裡的男丁送到宮裡當太監。
想來這人也是窮苦出身。
她也便把以前的事都放下了,見他並沒有坐到炕幾另一邊。
她和氣的笑道:「我不是要同你客氣,你應該知道不管是楊女史還是李女史,過來的時候,我都是讓她們坐到旁邊商量事情的,你既然也是我身邊的人,我便要一視同仁,過來坐吧。」
聽了她這話,花公公才小心的坐下,只是不管坐全,只坐了一個邊,頭更是微垂著,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莫小婉看了都覺著神奇,這位花公公自從她不裝傻後,他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
她看著他的面孔,慢慢開口道:「我聽人說了,你以前做過監軍?」
花公公忙要起身回話。
莫小婉趕緊說:「你不用這麼小心,我問你這話並沒有別的意思,雖然內侍在宮裡伺候是天經地義的,可是你這麼年輕,又在軍裡待過,我估摸著在我的景仁宮有些屈了你了,等過些日子,我再同聖上說說,既然我已經好了,身邊也不需要那麼多伺候的人,到時候再讓你出宮去做監軍如何?」
他抬起頭往她的方向望了望。
莫小婉以前總覺著他一臉媚色,那雙桃花眼更是跟誰都放電似的,現在再看,卻發現他也有目光如此乾淨的時候。
她以為他會說些感激的話,他卻沒再提那些,等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表現都有些不同了。
那副樣子又有些一本正經似的,他語氣很緩的把最近景仁宮內的事兒慢慢的說給她聽。
「娘娘,您要生產的日子眼瞅著便要到了,穩婆還有乳娘,娘抽空都要見一見,有合心意的便留下,不知道您娘家母親是不是也要進宮,若是要進宮的話,奴才這就去安排廂房。」
莫小婉一直都沒想過生孩子的事兒,總感覺那事兒一時半會打不到自己頭上呢,其實就是下意識的像逃避,此時聽到要看穩婆了,她眉頭都要皺起來了。
在現代的時候,她朋友生孩子,那還是設施齊全的現代化醫院呢,可是聽到朋友的生產過程,她還是嚇的夠嗆。
更何況現在的醫療條件是要多樸素就有多樸素,女人生孩子簡直就是鬼門關前走一遭。
而且留給她的時間真不多了,她是得趕緊準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