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溫少遠的身後是整片燈海,璀璨的燈光像是夜空裡的星星,正閃著光。那一陣陣喧囂地就在耳邊的喇叭聲也在此刻,移軸一般瞬間扭曲模糊,在她的世界裡,一一褪去。

何興坐在車內,震驚得雙目圓睜,嘴巴都張成了o字型,愣愣地看著*oss推開車門下車,幾步上前攔腰把聞歌抱下來,差點沒激動地把油門當剎車踩。

大老闆追上來,只為了把小姑奶奶從自行車上抱下來……

聞歌被溫少遠困在懷裡,身後緊貼著他的身體,因為用力,腰上被他控制的那一處微微有些疼,呼吸還有些不太順暢。

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直到現在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居然能毫無預兆地遇上他。

「小、小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溫少遠面色不善,沉著臉,唇角輕抿,一臉地不願意搭理她。

聞歌碰了壁,立刻就焉了,這樣得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她都不敢說。只一手扶住他橫在她腰間的手臂,微微借力。

身後是車輛的鳴笛聲,溫少遠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後面交通堵塞的情況。

於是,一手抱著她,一手扶住自行車往路邊靠去。不遠處的行道樹下正好是一條小巷的入口,但這裡顯然不適合停轎車。

他轉頭看了眼車內的何興,還未說話,何興就已經領會他的意思,降下車窗喊了一聲:「老闆,我往前停一停啊。」

溫少遠點了點頭,幾步走到行走樹下,冷著臉鬆開手。

聞歌終於被放下來,那腰上用力得發緊的桎梏感一鬆,趕緊深呼吸了幾口氣,很上道地從溫少遠的手裡接過自行車挺好。隨即,垂下頭,擺出一副認真聽訓的姿態。

溫少遠原本到嘴邊的訓斥,就在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中消散了大半。到底是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就算是火氣,看到她這樣乖乖的,也發不出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眉心那一處有一道紅痕,在燈光下格外顯眼。

聞歌垂著腦袋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訓話,可剛才看他的臉色時,分明是隱忍著要發脾氣的樣子……

她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

溫少遠正側目看著街道對面,路燈以及對街那五彩的霓虹燈燈光就倒映在他的眼底,不停變換著,深深淺淺的光,讓他的眼神顯得越發深不可測。

「小叔你不罵我嗎?」良久,還是她先開口。

聲音小小的,剛說出口,就被在路邊的用擴音器大聲吆喝叫賣的聲音衝散。

溫少遠微皺了一下眉頭,反問:「那你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聞歌點點頭,終於仰頭去看他:「我知道,以後不會了……」

才一會的功夫,小姑娘的鼻尖已經被凍得發紅,一雙眼睛被旁邊商店的滾動屏燈光襯得亮晶晶的,漆黑得像是黑曜石,透著微光,似每天的第一縷晨曦。

溫少遠看了她半晌,正準備帶上她一起回去,手剛伸出去扶住車頭,就聽她輕而有力的聲音穿透而來:「小叔,我剛才看見安然了,所以我才……」

她仰頭看著他,相互凝視時,她低低地又嘀咕了一句:「我已經一個學期沒有收到她的信了。」

隨安然。

溫少遠知道她。

聞歌住在他那裡的時候,經常提起她。她從來不提父母,也很少提及外婆,這是她心底的傷痕,好不容易結痂,溫少遠並不打算去撕裂那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

最多提起的就是這個幼時就一起的玩伴,她所有過去的回憶裡,總是有這麼一個叫隨安然的女孩子。安安靜靜的,隨和淡然,陪伴著她一路成長。

聞歌並沒有和他強調過她的重要性,但眼底總是有一種懷念的光芒。也是那個時候起,溫少遠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對她如此重要。

溫少遠想了想。

別墅大門上有一個信箱,不過鮮少還有人會用寄信這種方式聯絡。也就是聞歌來了之後,每隔一星期她就會打開看一看。除了她,沒人在意那個信箱。

後來十月後,溫敬和蔣君瑜的事,也沒有有心思去查看信箱……

再後來,聞歌搬出來住在他這裡,那信箱更是無人問津了。

不過,看小姑娘這麼失望沮喪的樣子,他打算先不說。

「走吧。」他推著她的車,率先往前走:「往家裡打個電話,今晚跟我一起吃飯。」

聞歌原本還黯淡無光的眼睛倏然一亮,幾步追上去,興高采烈地纏著他問:「真的嗎?小叔你這次會待多久啊?我都好久沒跟小叔一起吃飯了。」

「暫時不出差了。」話落,目光微涼,略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好好走路。」

聞歌這才不蹦蹦跳跳地在他面前晃悠,乖乖地背著書包走在溫少遠的身旁:「小叔,我想吃酸菜魚……我好久沒吃這個了。還有啊,小叔,我一點也不喜歡數學補習班的老師,能不能你給補作業啊?我數學已經進步很多了。」

溫少遠低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那說明你討厭的那個補習老師還是有點本事的。」

聞歌「啊」了一聲後悔得簡直想咬舌自盡:「進步是我自己下功夫啊,小叔……」

那語氣,略帶了幾分委屈,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溫軟如珠玉。

溫少遠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詢問她的學習情況。

聞歌一一匯報了,恍然想起什麼,「咦」了一聲,眨著黑漆漆還蘊著一汪清泉的眼睛問道:「小叔你沒跟我老師聯繫了嗎?」

溫少遠沒回答。

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何興臨時停車的地方。何興在他們出現在後視鏡裡時就已經下車等待了,這會扛了自行車塞進後備箱裡,等溫少遠和聞歌坐進去,這才上車,掉頭去溫少遠指定的一家中餐廳。

在路上,聞歌先給徐麗青打了個電話,說明是和小叔出去吃飯了,會晚點回來。

徐麗青今晚正好也有飯局,往家裡打了幾個電話也沒有人接,正著急著要脫身去看看情況。這會接到電話,心下一定,叮囑了幾句,就由她去了。

聞歌這麼久沒看見他,有一堆的話想跟他說。在車上見他閉目養神,又不敢去打攪,憋了一路。等到了餐廳,就嘰嘰喳喳個沒完。

「小叔,我現在是紀檢隊的了……」

「小叔,我還去學畫畫了,徐阿姨說還是學點東西比較好,原本想讓我學鋼琴,但是我對音樂實在不感冒……我感覺我說要畫畫的時候她好像有些不高興……」

「還有啊小叔,你知道嗎!我在畫畫的地方居然碰到我同桌白君奕了!就開學報名的時候,你送我到班級門口,在那裡笑的那個男孩子!」

「小叔,白君奕可討厭了。老是喜歡拿筆戳我,性格也惡劣,老愛跟我開玩笑……」

溫少遠原本一直安靜聽著,可聽到最後她三句話裡三句的白君奕,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對那天見到的男孩子有點印象……

穿著灰色的短袖,牛仔褲,看著挺俊俏?

他忍不住蹙了一下眉,打斷她:「白君奕?」

聞歌點點頭,捧著茶杯喝了好幾口茶,這才覺得有些乾涸的嗓子好了一些。

「不喜歡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冷淡地說完這句,睨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又補充上一句:「你現在關鍵的是學習,不要想別的東西,會佔用你很多不必要浪費的時間和精力。」

聞歌愣了一下,總覺得溫少遠的這句話有些……怪怪的。但是要說哪裡奇怪,她又說不上來。

不過敏銳的察覺到,溫少遠是不喜歡她提及白君奕的,當下,就算有很多的狀想找人告,也默默地給吞了回去。

白君奕這麼討厭,她自己知道就好了,不用讓小叔也心煩!

一頓飯吃得安靜又緩慢,聞歌是有意吃得慢一點,溫少遠是沒有食慾,只是將就著陪她吃一些。

等結束,已經是晚上的7點了。

何興早就下班回去了,回去溫少遠開車。

聞歌坐在副駕,看著前面漸漸變得熟悉的道路,有些不安地問道:「小叔,你什麼時候搬到我隔壁住?」

溫少遠偏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聞歌過度的依賴讓他有些不安。

他不回答,聞歌就不再開口問他。原本還活潑的小姑娘,眉眼攏上了幾分低落,安安靜靜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像是在瞬間攏進了灰色的薄紗裡,看不真切。

這是不高興了?

溫少遠忍不住彎唇一笑,對這麼久不見,她的轉變有些驚喜也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

性格似乎是活潑了一些,以前可不會在他面前,像只小麻雀一樣,一說話就停不下來。總是安靜,克制,冷靜壓抑得不像是十四歲的女孩。

想了想,他並未直接回答她剛才那個問題,只是問道:「我那裡你去看過了沒有?」

聞歌有些賭氣地搖搖頭,才不要讓他知道她經常過去。

已經到了小區,溫少遠在公寓前停了車,這才偏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既然沒看過,就跟我上去看看吧。」

聞歌現在也不想著回家,便欣然接受了這個建議。

但等她和溫少遠一起乘著電梯,走到門口時,聞歌腦子裡頓時一片靈光閃過,她突然想起了——被她故意搬到門口給溫少遠添堵的盆栽!

嗷!!!

就在她想阻攔時,已經來不及了!

溫少遠開鎖,推門而入。長腿往前一邁,剛進屋……腳尖就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他原本還沒有多想,轉頭開燈時,看見還站在門口面色難看又尷尬的聞歌時,頓時瞭然,低頭瞥了眼腳邊的東西。

溫少遠輕扶著門框,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不進來?」

聞歌腳步僵硬……

他的語氣越發輕柔溫和:「進來看看這個盆栽,我記得上次我跟你一起過來的時候,它是放在客廳裡的?」

聞歌冷汗都要流下來了……

見她鼓著嘴,悶悶不樂地繼續裝死,溫少遠笑容柔和地看著她,聲音低沉又清潤:「小歌兒,現在都會捉弄小叔了?」

語氣裡滿滿的笑意。

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