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歌正要推開車門下車,聞言就是一僵,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最後也只是笑了笑,風輕雲淡:「我也不知道。」
隨安然這才察覺聞歌在提及溫少遠時的寡淡,想了想,到底沒說什麼。
隨安然去s市出差了,聞歌來往的朋友本就沒有幾個,她一離開,便又是三點一線——學校,補習班,家裡。
s市超強颱風來襲時,聞歌不放心隨安然,給溫少遠打了一個電話。不知道是否在機場,耳邊的聲音嘈雜又混亂,他疲憊的聲音輕輕的,驀然讓聞歌的心裡一燙,差點哽咽:「颱風在s市登陸,安然在那裡沒問題嗎?」
他似乎是笑了一聲,嗓音低沉又醇厚:「沒事,景梵正好在l市,我讓他趕過去了。」
聞歌暗暗驚奇了一聲:「景梵叔怎麼在那?」
溫景梵每年都要去梵音寺的事聞歌是知道的,但前不久剛回來,怎麼又過去了?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溫少遠想了想,回答:「他的公司好像出了點小問題,有些不順心,去散心了。」
溫景梵畢業後,發展的重心在s市,最近整個公司中心都搬回了a市。剛回a市扎根,遇上些困難和問題,都是預料之中。
聞歌沒有再多問,確定隨安然這邊一切安好,便掛斷了電話。
溫少遠握著微微發燙的手機,看著屏幕上一閃而過的「通話已結束」字樣,還有些出神。
那晚的事情過去沒多久,他就臨時出了一趟差。直到最近,老爺子鬧著說自己身體不好,非要他回來,剛進行了一半的項目只能留下何興,把項目全權交給他負責,自己先回來。
而這期間,聞歌一個電話聯繫也沒有,這唯一僅有的一個,也是詢問隨安然在s市是否平安。
這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可在這人來人往的機場裡,不知道怎麼的就生出了一股寂寞無奈的情緒。
明明想念,可又不得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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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過年時,高三全市統考。考試結束當天,聞歌一回家就看到了徐麗青圍著個圍裙在做飯。
明明是寒冬季節,她卻在暖氣裡熱出了一身汗,見到她也只是抬手蹭了蹭鼻尖,露出一臉的笑來。
高三的學生已經到了最後衝刺的階段,過完年沒多久就要返校補課學習。徐麗青怕聞歌來回太辛苦,便修了年假回來。決定今年的春節就留在a市過年。
她回來沒多久,她的丈夫也回來了。言談之間,竟有辭職的打算。
徐麗青在n市的工作已經清閒了很多,能夠兼顧家庭了,她先生選擇這個時候回來,在n市做點小生意的想法便和徐麗青的不謀而合,兩個人商量著,便把目光都投向了聞歌。
現在她想裝聾作啞也不行,捧著碗笑得傻乎乎的:「我覺得辭職挺好的,可以多點時間陪媽媽。」
她原本只是順口,但當徐麗青聽到那一聲「媽媽」時,整個人都呆滯住了一般,直直地望著她良久,眼神熾熱又驚喜。看得聞歌到最後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能埋頭吃飯。
聞歌對徐麗青的感情,從起初到現在,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覺得她給得太多會逼仄,現在她的親近便已經是徹底全然為她考慮。
那一年她那句:「我想聽你叫我媽媽」,讓聞歌也覺得心酸不已。後來雖然沒有立刻就改口,心目中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去尊敬,去對待了。
享受了她這麼久的關懷和厚愛,一聲「媽媽」心甘情願,無可厚非。
……
過完年沒多久,聞歌返校學習。
如果說上學期還留有一絲喘息,等到這最後的一百多天,就已經是身臨戰場,不得不提槍上陣了。
整日的試卷,習題,都在透支著聞歌的耐心和精力。原本就不胖的人,一個月的時間就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的,連帶著臉上的笑容也不知道何時變少,沉默寡言。
溫時遷的婚禮在即,這場世紀婚禮從上一年就開始準備,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最後定期在今年的八月。
她剛有喘息之氣,便來找聞歌。看到她這個樣子時,差點沒嚇一跳:「怎麼瘦成這樣了?」
聞歌剛放學,回家的路上還跟隨安然一起去吃麻辣燙,回來時天色都有些擦黑了。她忙放下書包去開門,招呼著溫時遷進來:「小姑你過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溫時遷捏了捏她的胳膊,又掐了掐她的腰,搖著頭滿臉的不贊同:「是不是學別的女孩子愛美減肥呢?都瘦得只有一把骨頭了,還沒以前漂亮。」
聞歌哭笑不得,正要去廚房給她泡奶茶,溫時遷一把拉住她:「不用跟我客氣了,我可不是來喝你一杯茶的。收拾下跟我回去一趟,你小叔這半年逮著空就往外跑,好不容易湊齊了,一起去吃飯。」
聞歌一僵,下意識有些抗拒。
她現在還沒有去見溫少遠的準備啊……
不過溫時遷哪管這些,連換衣服的時間都不給她,直接拉著人就走:「擔心什麼,你都認識。吃過飯讓溫少遠把你送回來。」
聞歌擰巴地扯了扯身上寬大的校服,眉頭皺起來都能夾死一隻蒼蠅。
傅衍就等在樓下,那輛低調內斂的座駕停在不遠處假山景觀後,又被樹葉掩映著,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等到溫家時,天色徹底黑沉了下來,晚風輕拂夜色蒼涼又深邃。
聞歌正打著哈欠下車,剛邁上台階,就聽開門聲響起,她抬頭看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溫少遠黑如夜色的雙眸。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她卻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人還是一樣的人,眉眼,輪廓,身形,無一例外的都是聞歌最熟悉的。可這樣站在她的面前,彷彿生活的歷練讓他更加成熟穩重了些。那凜冽的眉目已經溫和淺淡,週身沉澱下來的氣質,一身風華,讓聞歌——望塵莫及。
她咧了咧嘴,笑了笑,連「小叔」都沒叫,只是抬步從他身側進屋。剛握住門把手,便見他低下頭來,聲音低沉,語氣沉斂:「見著人都不知道叫了?」
聞歌這半年別的長進沒有,脾氣倒是磨起來了。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清透的眼神在燈光下竟透出幾分清冷來:「我可不想你當我小叔,我為什麼還要叫你?」
溫少遠被她的話堵得回答不上來,一時竟不知道是要笑還是要氣。
別的沒長進,頂嘴的功夫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原本還擔心她見到自己會是什麼反應,漠視,冷遇……雖然也沒有比這些好很多,但起碼,她還知道要氣氣自己,這種回應竟讓他覺得有幾分驚喜。
溫時遷挽著傅衍走過來,見叔侄兩人僵持在門口,只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笑著緩和氣氛:「怎麼了這是?還不進屋。」
聞歌這才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回了屋。和溫少遠擦肩而過的瞬間,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半,讓她身心俱疲。
……
老爺子的身體依然硬朗,見到飯桌上小輩齊聚,樂得紅光滿面,央著辛姨讓他喝幾杯,拉著溫景梵喝了幾杯,這才盡興。
就像以往那樣,他問起幾個孫子孫女的情況,偶爾會給點指導意見。他的威望,是赤手空拳打江山積存下來的,繞是性格不受人待見,若說幾個小輩敢不尊敬他,那是一個也沒有的,哪怕是遠在l市的溫景然。
推杯交盞,一頓飯即將尾聲。老爺子目光如炬地掃了眼右手邊坐著的兩個出色的孫子,清了清嗓子,突然問道:「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娶個媳婦回來啊?」
話音一落,連帶著淺笑嫣然的溫時遷也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看了眼聞聲抬起頭來的聞歌。
溫少遠的動作依然優雅,從容不迫:「沒有合適的。」
「我覺得白家那女孩挺好的,又懂事又體貼,你工作忙,她能在你身後幫襯著你。」說完,他頗有深意地看了眼溫少遠,聲音一沉,又問道:「和白薇聯繫得怎麼樣了?」
聞歌拿筷子的手一抖,抬頭看向他,臉色微微發白。
溫少遠察覺到她那一束目光,轉頭看了她一眼,又不經意地移開目光,輕笑了一聲:「沒晚些我跟你去書房再說吧。」
那笑容隨意,帶了幾分輕蔑,竟讓人一時猜不透他的想法。
溫少遠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推開椅子站起來,還未邁出一步,老爺子渾厚如古鐘的聲音便沉沉地想起來:「別一把年紀了還拎不清,我不喜歡的你再喜歡也沒用。你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了,做事要瞻前顧後。毛小子的行派趁早給我免了,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他話音剛落,便見溫少遠的表情瞬間凝起,倒不是毫無準備,只是預想之中的事情發生時,臉色難免有些不大好看。
溫少遠一直都知道,老爺子也許是最早知情的那一個,所以,和聞歌的事情想瞞著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沒有料到的是,即使和聞歌保持了距離,什麼都沒有苗頭的情況下,老爺依然還是……
他的臉色漸沉,站在原地,挺得背脊格外挺直。
週身一冷,聞歌抬起頭來,一眼對上g老爺子看過來的頗有深意的眼神時,手腳頓時一片冰涼。
那句話——更像是說給她聽的。
就在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同時,溫少遠微微頷首,壓低了聲音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全聽你的安排。」
老爺子這才滿意,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溫少遠前腳剛走,老爺子轉頭便問:「聞歌,你現在高三特殊時期,學習怎麼樣?考試有沒有把握?」
不等聞歌回答,他便又笑了起來,慈眉善目:「我家這幾個我都沒怎麼操心過,你小叔這麼關心你,你可要爭口氣啊。」
聞歌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連敷衍都沒有力氣,低下頭悶頭吃飯,平時香噴噴的飯粒咬在嘴裡如同嚼蠟。
溫時遷有些不贊同地看了眼老爺子,輕拍了拍聞歌的肩膀:「吃好了趕緊讓你小叔送你回去,別耽誤學習了。」
聞歌「嗯」了一聲,如蒙大赦,趕緊放下碗筷站起身來。
溫時遷在桌子底下的手輕輕地握了握她,溫暖又柔軟。聞歌涼了半截的心一暖,回頭看了她一眼,勉強地笑了笑。
她毫不懷疑,溫時遷已經知道了她的小秘密。
到客廳時,溫少遠換好了衣服剛下樓。看見她也毫不意外,邊扣著紐扣便往外走:「走吧,我送你回去。」
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來,轉頭看了一眼。她正在揉眼睛,察覺到他的視線,小跑了幾步跟上。
走在他的身邊,溫少遠低頭仔細地看了一會,確定她不是在哭,這才隱隱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