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膳?
我目瞪口呆,「您要我把進貢給皇上的補品做成毒膳?」
成王拿起一柄剔筋小刀,饒有興致的仔細查看,口中道:「沒錯,毒膳,御膳房中管理極嚴,從采購到裝盤都有專人檢查,更別提試毒官等人了,因為某些理由,我要你做的毒膳,一定要一個月以上才能發揮作用,我會提前一天給你御膳房明日要做的菜品,也會特別為你標出我父皇喜歡的菜來,你就按照這個,給我做出一桌好菜來,明白嗎?」
「我不做。」我憋著氣道。
成王一笑,把那柄小刀放下,接著道:「因為才做好後就要送到皇宮裡,怕菜冷掉父皇不愛,因此我們兄弟三人一般只進貢文火菜和湯菜,我們三人的貢菜各成一桌,供父皇自己取用,貢菜進宮後,要由專門的人手來檢查,檢查菜品是否和呈報的單子符合材料是否一樣,專人嘗毒,最後送到父皇的桌上去。」
「殿下等不及了?」我看著一把菜刀,心裡暗暗琢磨。
「倒不是著急,只不過最近天時地利人和,我再不動手,有些說不過去了。」成王笑道,「我的好弟弟洛王殿下打了個打勝仗,突厥大敗,阿史那哈桑被刺死,眼下他們共同推薦了使者,來請你的義兄阿木汗回去當突厥的大可汗。」
「真的?」我心裡怦怦直跳,等了這麼久,阿木汗終於熬出頭了,太好了!不過成王連阿木汗是我義兄的事情都知道,這消息實在是夠靈通的。
「最近回紇進貢了一名美女,父皇有些冷落後宮,一心在她身上,不過我看我那哥哥也對她心動得很。」成王笑道,「小眉,放下。」
我只得將刀放下,「王爺的耳目真靈便。」
成王笑道:「你應該知道,我從小就修習千手啼聽的心決呢?」
「是。」我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剔骨小刀,「但是我聽說那心決只是助您強健心脈的。」
「沒錯,心脈強健後,便可強筋骨,筋骨強健後,便可修習武功,我裝了這麼多年病秧子,早裝的夠了。」
「您在謝貴妃面前也裝?」我皺眉道,這人的心計也太深了。
成王笑道:「你在這地宮裡,可能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謝安壞出京城了。」
「什麼?」我大吃一驚,成王似乎很得意,他笑道:「你失蹤之後他便稱病沒來上朝,昨天他連夜出了京城,奔赴江南了。」
「他去江南干什麼?我關在這該死的地宮裡...、」我恍然大悟,「你把他引出去了?」
成王笑道:「正是如此,我做的不錯吧?」
「可憐謝貴妃養了這麼多年兒子,竟然是條白眼狼。」我冷笑道。
成王笑道:「你做是不做?」
「不做。」我硬著頭皮答道,我也怕死,但是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打死也不干!更何況那明帝對我還算親切,要我害他?不行!
「不做是麼?」成王慢慢的道,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回身,一個耳光打下來,我閃身一躲,他抓了個空。
我掉頭就跑,沒跑幾步,一頭撞在一人身上,身後有人抓住我的頭發,猛地把我拖了回去,疼得我大叫一聲。
「殿下,需要幫忙嗎?」復山看著我,冷淡的問道,「小的就在外面,您喊一聲就成了」
成王笑道:「你出去吧,他也就輕功強了點,若是連他都收拾不了,我成什麼了。」
去你的!
成王把我拽回來,壓倒在地上,語氣很輕快的道:「我再問你一次,到底做不做?」
貝塔抓著手臂,形成了一個極曖昧的姿勢,我怒道:「為什麼非要我來?你要是這麼能干這麼手眼通天,找不到別人嗎?天下的廚子死絕了?」
「實話跟你說吧,本來我只想把你抓來,關到這地宮裡慢慢的逗著我那表兄玩,關到我登基為帝那天,我會讓他眼睜睜的看著你進宮做我的妃子,我實在是很想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既然只想關著我,那還讓我做毒膳干什麼」我氣道。
「這不是很好玩嗎?讓謝安懷最重要的未婚妻,去做讓他親身父親慢慢死去的毒膳,這多好玩。」成王一首按著我,一手掰過我的臉,「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嗎?」
他竟然知道了?那麼一切都能解釋了,他為什麼和謝安懷不親熱,為什麼提起謝安懷他的眼裡就恢復起一層恨意。
「知道,你們兩個人中有一個是真正的龍種,但不知道是你還是他。」我冷笑道:「真是有趣,連謝貴妃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誰說她不知道?」成王手上再一加力,我慘叫一聲,骨頭差點被他按斷,「你以為我為什麼那麼恨他?我12歲的時候就聽到了!她一臉見鬼似的表情,追問我外祖父,我和謝安懷,到底那個才是她的親生兒子。」
「那謝宰相說了?」我問道。
「我沒聽到,因為我的伴讀發現了我,我沒有聽到下半段,但從小到大,我是看著母妃怎麼疼愛他的,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從小到大,你身邊所有人對你寸步不離,醫官每天來請平安脈,大家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我活不長,父皇賜宴,諸國使節都在,殿閣外面吹起大風,韓王竟然諷刺我,說是風也能吹走我!還有那些人!「成王天生羸弱,成王不能成年,成王能同房麼...、我聽夠了!」
他大吼一聲,手卻松了開來,我坐了起來,一時間啞口無言。
這麼說謝貴妃也發現了?謝宰相那只老狐狸,這場如意算盤雖然打的好,但出於母親的本能,謝安壞的母親和謝貴妃卻都發現了不對。
「謝貴妃不知道,群毆親耳聽到謝宰相說過,他說除了他自己和他父親,誰也不知道你們兩人誰才是真正的龍子,真的,謝安懷查了這麼多年,他也什麼都沒查出來,能找到內情的人幾乎都死了。」我低聲道。
成王太陽穴上暴起了青筋,他咬緊牙關,低聲道:「這不是都一樣嗎?」
我們兩人相對無語,靜坐了許久,成王平靜下來,他站起身,笑道:「不做的話,我會把你的頭砍下來,放在檀木盒子裡,送給我親愛的表兄當禮物,我說到做到。」
我冷笑道:「王爺的禮物倒真別致,我想謝安懷收到這份禮物,肯定要感謝王爺聖德無疆。」
「今天晚上我會再來一趟,補品從明天開始送,你今晚之前要寫一張清單出來,我把復山留在這裡,他會看著你,這是明天御膳房要做的御膳單子。」成王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扔在我面前。
復山從外面走了進來。
「你留在這裡看著他,他做完後,把他送回去再鎖起來。」說完,成王快步走出了廚房。
我從地上爬起來,氣定神閒的拍拍身上的土,心中反而坦然了許多,左右是個死,逃出去就是我賺了,毒膳要做就做,但是我要想個法子,怎麼讓毒膳能夠緩解下作用,最好是在毒膳發揮作用前,我已經逃出去了。
復山徑直坐到地上盤腿打坐起來,我也走到另一邊的軟榻坐下,歇一歇吧,剛才又累又嚇,可真是夠嗆。
做一個月的毒膳嗎?想想就讓人覺得難受。
我得想個法子......
「如果那天我拿到了忘憂谷六仙的那幾本書,也許殿下就不會一時興起,把你帶到這兒來。」復山突然開口道。
「這不一定。」我懶得看他,走到藥櫃前,一個個的查看起小抽屜來。
桂皮,薄荷、白術、當歸...這些是什麼?我細細查辯著,口中道:「從這地宮的布置來看,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完成了,恐怕成王一直在打我的主意吧?」
這話我自己都覺得別捏。
復山道:「這話倒是。」
「成王肯定有皇上這段時間以來的脈案吧?我要看,不給我看的話,這毒膳我做不了。」我很不客氣的道。
「在這裡。」復山把一小盒甩到桌上,我走過去打開來,裡面是一個小小的卷軸,攤開來看,這卷軸大概只有一指長,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
我心裡明白了。
明帝的脈案被太醫署嚴密看管,有專人定點查點翻檢,抄這卷軸的人,必定被成王買通,然後用這可隨身攜帶的小卷軸,抄下了這三個月以來明帝的所有脈案。
字太小了,寫得很緊湊,我湊著燭光細看。
三位醫官分早晚,輪流為明帝把脈,達成共識再輪流主筆寫好脈案,呈交太醫署。
我毫不客氣的未自己抓了一大把的果仁,給自己倒了一杯牛乳,邊看邊吃起來。
從這三個月的脈案來看,明帝似乎有多痰之症,醫官每日進杏子酪,後期更用了二陳湯,桂苓甘術湯,三仙丹,這都是除痰的湯藥和丸劑。
從脈案上可以看出,明帝還有夜不思寐、大便呆滯、腳底疼痛浮腫等症。
最近幾天的一例脈案是:脈右浮取鉉大,重按實而有力,左則沉伏不現,氣怠血瘀,寒痰凝聚。
我費勁的琢磨了半天,也才看懂了最後兩句話。
痰症嗎?應該還有氣虛,脈案上寫了,醫官關照御膳房,每日煮一鍋糯米飯,乘飯未熟時,專取上面的一層糯米漿,連粥皮一起盛在玉碗中進貢。
不錯,糯米湯,補氣化食,有的時候比人參還補人,人參吃多了會熱死,這東西喝多了,頂多多跑幾趟廁所。
氣虛、多痰嗎?明帝喜歡吃油膩、味道重的食物,他食量驚人,貪食的後果就是脾髒的虛弱,這些損害一點一滴,逐年逐月的積累起來,只欠一個契機,就會凶狠的發作。
小字看的眼睛疼,我站起來,去過那張寫著明日御膳房菜單的那張紙,細細的看了起來。
一邊看,我的心裡一邊打鼓。
謝安懷,你親口說過你會來救我,我在這邊努力,你也千萬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