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珊莎

  城市彼端,鐘聲響起。

  珊莎猶在夢中。「喬佛里死了。」她告訴大樹,不知它們能不能將自己喚醒。

  其實,離開王座廳時,他還沒死,只是跪倒在地,抓向喉嚨,摳挖皮膚,掙扎呼吸。那番景象如此駭人,她不由得啜泣著轉身跳掉。坦妲伯爵夫人也逃了。「您有一顆溫柔的心,夫人,」途中她告訴珊莎,「不是每個女人都會為一位離棄自己,並把自己丟給侏儒的男人哭泣。」

  溫柔的心,我有一顆溫柔的心?她只想歇斯底里地大笑一場,卻又硬生生地嚥回去。鐘聲響起,緩慢而充滿哀悼,咚,咚,咚。勞勃國王去世時,他們也這樣敲。喬佛里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他真的死了?我為什麼要哭,我為什麼不跳舞?歡樂的眼淚在哪裡?

  她在前天藏衣服的地方找到東西。沒侍女幫忙,花了很久,才把裙帶解開。雖然告訴自己不用害怕,但指頭還是奇怪地不聽使喚。「陛下年紀輕輕,英俊瀟灑,卻在自己的婚宴上一命嗚呼,諸神實在太殘忍了。」坦妲伯爵夫人如此評論。

  諸神是公正的,珊莎心想。羅柏也死在自己的婚宴上。她並非為喬佛里而哭,而是為哥哥,還有瑪格麗。可憐的瑪格麗,結了兩次婚,當了兩次寡婦。珊莎把胳膊穿出袖子,拉起裙服,整個脫掉,接著將其裹成一團,塞進橡樹樹洞裡,並把裡面備好的衣服取出。穿暖和些,唐托斯爵士囑咐,選深色衣服。她沒有黑衣服,因此挑了件棕羊毛厚連衣裙,美中不足的是,前胸綴有無數水珍珠。沒關係,斗篷會把它們遮住。斗篷乃是深綠色,帶有一頂極大的兜帽。她把裙子當頭套下,裹緊斗篷,暫時沒遮臉。樹洞內還藏了鞋子,簡單耐用的款式,方頭平底。勇敢起來,諸神已然回應我的祈禱,她心想,然而身子卻越來越麻木,仿如夢遊。指頭好似成了陶瓷、成了象牙、成了鋼鐵,僵硬笨拙,怎麼也弄不好頭髮。她好想雪伊能在身邊,幫忙取下髮網。

  最後她終於成功,濃密的褐紅秀髮隨之垂下肩膀,披散到背上。手中髮網閃爍著淡淡的光芒,銀絲十分悅目,寶石卻是黑色。亞夏的黑紫晶。仔細查看,珊莎發覺丟了一顆,絲線交接處有顆結晶不知所蹤。

  她突然恐懼起來,心臟砰砰狂跳,幾乎無法呼吸。我怕什麼?不過丟了顆寶石,一顆來自亞夏的黑紫晶,有什麼打緊?肯定原本就嵌得不牢,沒錯。它就那樣掉下去,落到王座廳地板上,或是院子裡,或是……

  唐托斯爵士說髮網上有魔法,足以帶她回家。為此,他要她在喬佛里的婚宴上一定將其佩戴……銀絲勒進指節,她茫然地摸索著結晶消失的空洞,想停止,卻停不下來,好比舌頭愛舔牙齒中的空洞……究竟有什麼魔法?國王已死,那個從前是她白馬王子的殘酷君主已然下了地獄。可……可如果唐托斯在髮網的事上撒謊,那其餘承諾也都是假話嗎?如果他不來怎麼辦?如果河裡沒船,逃不了怎麼辦?我該怎麼做?

  她聽見樹葉輕響,忙將髮網擠進斗篷的口袋深處。「誰?」她喊,「是誰?」神木林中陰鬱黑暗,遠方傳來哀悼喬佛里的鐘聲。

  「是我。」他從樹下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抓著她的手臂,方才穩住身子。「親愛的瓊琪,我來了,您的佛羅理安來了,別害怕。」

  珊莎掙開他的手,「你要我戴上髮網,那張銀……上面有什麼東西?」

  「那是紫晶,亞夏的黑紫晶,我的好小姐。」

  「不對,才不是!你───你───你撒謊。」

  「的確是黑紫晶啊,」他發誓,「帶有魔法的寶石。」

  「它是殺人工具!」

  「輕點聲,小姐,輕點聲。什麼殺人工具?別胡思亂想,陛下是被鴿子餡餅噎死的,」唐托斯得意地笑道,「噢,多美味可口的餅子。您戴的只是銀絲和寶石,就是這樣,銀絲、寶石和魔法。」

  鐘鳴不絕,寒風呼嘯,好似「他」在垂死掙扎時發出的那細得嚇人的嘶聲。「你毒死了他。你毒死了他。你從我髮網上摘下一顆寶石……」

  「噓,您會害死我倆的。我真的什麼也沒做。來吧,快走,他們正到處搜查。您可知道?您丈夫已為這事被捕了。」

  「提利昂?」她非常驚訝。

  「您哪有別的丈夫呢?沒錯,就是小惡魔,國王的侏儒舅舅,太后認定是他作惡,」他抓住她的手,扯了扯,「來,我們得趕緊離開,一會兒就沒事了,別害怕。」

  珊莎沒有反抗。我不想聽女人哭哭啼啼,小喬經常這樣說,現下只有他母親為他流淚了。在老奶媽的故事中,古靈精怪會製造能滿足凡人願望的魔法物品。我真的希望他死嗎?她思量,隨即想起自己已經夠大,不該再相信什麼古靈精怪。

  「提利昂毒死了他?」她的侏儒丈夫痛恨他外甥,這點她一清二楚。可他真的下得了乎?他知道我髮網上的黑紫晶?不管怎麼說,是他給小喬倒的酒,莫非就在那時把寶石放進杯中?如果是他做的,那我一定脫不了干係。她焦慮起來。怎麼辦?我和他是夫妻……而小喬不僅殺了她父親,還以她哥哥的死來嘲弄她。一個軀體,一個心靈,一個魂魄。

  「請保持安靜,親愛的,」唐托斯說,「出了神木林,一切就得格外小心。把兜帽拉起來吧。」珊莎點點頭,照辦了。

  他喝得酩酊大醉,不時需要珊莎扶持,方能繼續前進。全城的鐘響起來,處處都在回應。她低頭,行在陰影裡,跟緊唐托斯。走下一道蜿蜒樓梯時,這位前騎士竟跪地嘔吐。我可憐的佛羅理安,她一邊看他用長袖擦嘴,一邊想。選深色衣服,他囑咐她,可自己卻在褐色兜帽斗篷裡穿著老外套:下部為紅粉相間水平條紋,上部是黑底上的三隻金冠──霍拉德家族的紋章。「你幹嘛還穿自家衣服?小喬不是禁止你再作騎士裝扮嗎?他……噢……」喬佛里的話如今已沒有效力了。

  「我想再當上騎士,就這一次也好。」唐托斯搖晃著站起來,抓住她的手,「跟我來,別說話,別多問。」

  他們繼續走完樓梯,隨後穿越一個凹陷的小庭院。唐托斯爵士推開一道厚門,點燃蠟燭,領她走進荒廢的迴廊。牆邊矗立著一副副空洞的鎧甲,黝黑蒙塵,從頭盔直到背部鑲著龍鱗。他們快步通過,蠟燭的光芒映照在鱗片上,扭曲著它們。彷彿千萬個龍騎士死而復生,她心想。

  走下階梯,來到一扇橡木和鐵條製成的厚重門扉前。「請您堅強起來,我的瓊琪,我們快要成功了。」唐托斯舉起鐵閂,推開大門,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她穿過十二尺厚的牆壁,發覺自己來到了城堡外面,眼前就是懸崖。河流位於身下極遠處,天空在頭頂無垠展開,兩者皆為黑暗。

  「往下爬,」唐托斯爵士說,「到得底部,會有人撐舟把我們送到大船上。」

  「我會摔下去的!」布蘭那麼會爬,不也摔了嗎?

  「不會的。這裡有梯子,秘密的梯子,刻在岩壁中。這裡,您摸一摸,小姐。」他跪下來,讓她靠在懸崖邊,領著她的手指去夠岩壁上挖的凹洞。「和鐵環一樣可靠。」即便如此,也實在太高了。「我下不去!」

  「只有這一條路。」

  「真的?」

  「真的。來吧,好小姐,對您這般堅強的女孩而言,這是挺容易的事。抓緊,別往下看,很快就能達到目標,」他的視線模糊了,「瞧,害怕的是您可憐的佛羅理安,他又老、又胖、又醉酒,連馬也坐不穩,還記得嗎?我們就是在那時相識──我喝醉了酒,摔下馬來,喬佛里要我可憐的腦袋,而您挺身而出,拯救了我。您是我的救星啊,親愛的瓊琪。」

  他哭了。「所以你要報答我。」

  「求求您跟我來吧。如果您不走,我倆都沒命了。」

  一定是他,她心想,一定是他殺了喬佛里。可她不得不走,不管為了誰。「你走前面,爵士。」如果他再度撐不住倒下,她可不想被砸在頭上,連帶一起摔下懸崖。

  「遵命,小姐。」他給了她濕濕的一吻,搖擺雙腿笨拙地跨過懸崖,試探了半天,直到夠著第一個凹洞。「我走前面,您跟著來,行嗎?您得發誓。」

  「我會跟來。」她保證。

  隨後唐托斯爵士便消失了,但她仍能聽到急促的喘息,也能聽見遠方的鐘聲。

  她數著鐘擺,數到第十,方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邊沿,伸出腳趾探索,找著支撐點。城牆在面前籠罩聳立,一時間,她只想逃跑,逃回到廚堡內的溫暖臥房。勇敢,她告訴自己,勇敢起來,就像故事中的仕女。

  珊莎不敢往下瞧,只把岩壁死死盯住,踩好一步再踏一步。石頭冰冷粗糙,她時時覺得手指往下滑,凹洞也根本不夠大。鐘聲持續。沒爬到一半,人已發起抖來,感覺隨時可能摔下去。再一步,她告訴自己,再一步。她勉強前進,因為如果停下,一定會僵在原地,直到天亮都不肯移動,活活凍死在寒風裡。再一步,再一步。

  到達底部時,她不禁吃了一驚,隨即絆倒在地,心臟狂跳。她蜷起身子,抬頭望著來路,只覺頭暈目眩,指甲摳進泥中。我做到了,我竟然做到了!我沒有摔下來!我下來了,我可以回家了。

  唐托斯爵士扶她起立,「這邊走,安靜,安靜,千萬安靜。」他領她走進懸崖底深邃的陰影裡,向下游行了大約五十碼,只見前方有條小舟,半掩藏在一隻燒焦沉沒的巨艦背後,一個男人正在舟中等待。唐托斯喘起粗氣,蹣跚著去會他,「奧斯威爾?」

  「別說話!」對方回答,「快上船。」這人拿撐篙當坐墊,生得高大瘦長,卻是個老者,有長長白髮和大鷹勾鼻,眼神被頭巾遮掩。「進來,動作快,」他喃喃道,「我們快遲到了。」

  兩人均安全上船後,戴頭巾的老人將撐篙滑入水中,用盡全身力氣,將船向河口擺去。喪鐘依然為死去的國王持續鳴奏,黑色的河水圍繞小舟。

  隨著撐篙堅定、緩慢而有節律地拍打,他們愈行愈遠,經過沉沒的艦艇、破損的桅桿、燒焦的船殼和分裂的風帆。撐篙的葉片包了布,小舟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薄霧在河面升起,小惡魔的絞盤塔隱約出現在前方,好在攔江鐵索已然放下,他們順利通過了那成千上萬活人被燒死的地方。河岸已不復見,霧氣越來越濃,鐘聲緩緩褪散,最後連燈火亮光全部消失,一葉扁舟深入黑水灣。全世界只剩下漆黑無邊的水,漂浮不定的霧和兩位沉默不語的夥伴,「還有多遠?」她問。

  「別說話。」船夫雖然年邁,身體卻有力量,聲音也極凶悍。他的面容讓珊莎覺得奇怪地熟悉,但說不上為什麼。

  「不遠了,」唐托斯爵士雙手執起她的手,輕輕揉搓,「您的朋友在那邊等您。」

  「別說話!」船夫咆哮,「聲音會製造波紋,小丑爵士。」

  珊莎有些發窘,不由得咬緊嘴唇,陷入沉默中。划,划,划。

  當東方的天空映出第一道曙光,濛濛發亮時,珊莎終於在黑暗中發現一個幽靈般的形體:似乎是艘商船,帆已收起,只靠一列木槳保持低速運動。靠近之後,她看見船首像乃是頭戴金冠、吹奏海貝巨號角的男性人魚。霧中一聲號令,商船便朝小舟駛來。

  大船駛攏後,沿欄放下一道繩梯,船夫扔開撐篙,扶珊莎登上去,「去吧,上,孩子,有我在後面。」珊莎感謝他的幫助,對方卻只咕噥了一聲。爬繩梯總比爬懸崖容易,在她之後,這位叫奧斯威爾的船夫也登上大船,唐托斯爵士卻沒跟來。

  兩名船員把她扶上甲板,珊莎有些發抖。「她著了涼,」某人評論,並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披到她肩膀,「來,好點了麼,小姐?你好好歇息,一切都沒事,你安全了。」

  她記得這個聲音。可他在艾林谷啊,她心想。羅索.布倫爵士手執火把站在旁邊。

  「培提爾大人,」小舟上的唐托斯喊,「我得趕緊回去,以免遭到懷疑。」

  培提爾.貝里席單手憑欄,「你要我付清報酬,說好一萬金龍,沒記錯吧?」

  「對,一萬金龍,」唐托斯用手背擦擦嘴巴,「這是您答應的數目,大人。」

  「羅索爵士,給他。」

  羅索.布倫將火把一揮,三個男人突然出現在船舷,舉起十字弓,依次發射。第一箭射中唐托斯的胸膛,正好穿過外套最左邊那頂王冠。其他兩箭分別刺入喉嚨與肚腹。如此突然,無論前騎士還是珊莎都來不及呼喊。之後,羅索.布倫將火把扔到屍體上,小舟迅猛燃燒,大船快速離開。

  「你殺了他!」珊莎抓緊欄杆,扭頭狂嘔。莫非她逃離蘭尼斯特的魔掌,又進入另一個陷阱中?

  「小姐,」小指頭輕聲說,「這種人不值得你傷心。他是一個酒鬼,一個廢人。」

  「可他救了我!」

  「不對,他為一萬金龍出賣了你。想想看,人們一定會把你的失蹤和喬佛里之死聯繫起來,金袍子將到處搜捕,太監立下賞格,而這唐托斯……你剛才也聽見他的話了,他要的是錢,誰知喝醉以後會不會再出賣你一次?一袋金龍買得一時安全,一支好箭可保一世平安,」他有些悲天憫人地笑笑,「其實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照我吩咐,而我只有這個辦法來救你。當我知曉你在喬佛里的比武會上救下他後,就認定他是最佳人選。」

  珊莎覺得噁心,「他說他是我的佛羅理安。」

  「還記得當初你評論父親的裁決後,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你說:『人生不比歌謠。有朝一日,你可能會大失所望』。」剎時,她眼中盈滿淚水,是為唐托斯.霍拉德爵士,為小喬,為提利昂,還是為自己,根本分不清。「莫非一切都是假的,從頭到尾,每個人、每件事都是謊話?」

  「世上大部分人是如此,除了你我之間,」他微微一笑,…如果你想回家,今晚請到神木林。…「那張羊皮紙……你……?」

  「只有神木林裡才能成功,紅堡其他地方都逃不過太監手下小小鳥的監視……我管他們叫小老鼠。神木林裡沒有牆壁,只有樹木,沒有頂蓋,唯有天空。樹根、泥土和岩石代替了地板,老鼠無處躲藏。老鼠需要潛行,否則就會人人喊打。」培提爾公爵挽起她的手,「讓我帶你回房吧。我知道,你走了很長的路,身子疲累,需要休息。」小舟已成遠方的一點花火輕煙,消失在破曉的無垠汪洋中。她無法回頭,只能向前走。「我很累。」她承認。

  他帶她走下甲板,一邊道,「給我講講婚宴的事。虧得太后陛下精心籌劃,歌手、雜耍藝人、跳舞的熊……你的小丈夫喜歡我準備的馬戲侏儒嗎?」

  「你準備的?」

  「可不?那是我千里迢迢從布拉佛斯找來的,婚禮之前,一直藏在妓院。花的錢就不用說了,藏人更費心機,最關鍵的是喬佛里……這樣說吧,別的君主渴了,端給杯子就會喝,而小喬呢,不伸手進去甩甩,他還意識不到裡面有水。當我把這份小驚喜帶給他時,陛下道:『我幹嘛讓醜陋的侏儒在我的婚宴上表演?我最討厭侏儒!』我只好摟住他肩膀,湊在他耳邊低語:『然而你舅舅更不喜歡』。」

  甲板在腳下顛簸,珊莎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擺。「他們認為是提利昂毒死了喬佛里。唐托斯爵士說他被捕了。」

  小指頭微笑,「是啊,你很快就要做寡婦了,珊莎。」

  這個說法讓她肚裡打鼓,她確實不想再和提利昂同床,可是……然而……為她安排的房間又矮又小,好歹窄木板上鋪了張羽床,上面堆滿厚毛皮,顯得有幾分舒適。「瞧,雖嫌促狹,卻還暖和,」小指頭指指窗邊的雪松木箱,「裡面有新衣服。裙子、內衣、長襪、斗篷,應有盡有。都是羊毛和亞麻製,配不上你這樣的美人兒,但至少能保證乾淨溫暖,上岸後,我再給你找些好打扮。」

  一切盡在他計劃之中。「大人,我……我不明白……喬佛里不僅把赫倫堡賜給您,還讓您,總督三叉戟河流域……為什麼……」

  「為什麼我卻要他死?」小指頭聳聳肩,「別傻了,小姐,我沒有動機。你瞧,我遠在千里之外,什麼也做不了。記住,永遠都要讓你的敵人迷惑,永遠都要讓他們猜不透你的打算、看不清你的為人,這樣你真正的目的就不會暴露。很多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做一些沒有明顯好處的事,甚至是一些表面上看來有損於自己利益的事。珊莎,當你日後加入到遊戲中來時,請記得這第一課。」

  「遊……遊戲?」

  「只有一種永恆的遊戲:權力的遊戲。」他替她挽上一髻垂下的頭髮,「你已經長大了,我可以告訴你,我和你母親之間不僅是朋友而已。從前,凱特是我的寄託和唯一,我日思夜想,夢中都是我們將要誕生的孩子……可惜她是奔流城的女兒,霍斯特.徒利的女兒。家族、責任、榮譽,珊莎,家族、責任、榮譽的意思就是我永遠不可能牽她的手。但她給過我最甜美的東西,一個女人一生中只能給予一次的東西,如今我怎麼忍心放著她女兒不管呢?假如我們生活在一個美麗的新世界,你該是我的女兒,而非艾德.史塔克所生。我忠誠可愛的女兒……親愛的,請你將喬佛里、唐托斯、提利昂,所有人,統統拋出腦海。你安全了,他們再也不會來打攪你。你有我的保護,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