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深山獵戶

連青山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外屋的門,那叫翠兒的女子,出去了以後就沒有了動靜,許是就這麼跑了吧,他灰心的想。

「唉……」連青山歎息了一聲,要是這翠兒跑了,也還是自己不爭氣啊。媳婦死了一年多,連青山不是沒想過要續個弦,深山裡頭,當獵戶的漢子不少,像他這麼壯實有手藝的卻不多,雖然死了老婆又有倆孩子,但他年輕力壯的,當時要是娶一個,倒也不是難事。

只是連青山怕新娶來的會虧待這兩個孩子,就一直拖著拖著,誰又能想到,自己進山的時候遇到了老虎了?雖然把老虎打死了換了二十兩銀子,自己分到了十兩,但自己這腿也壞了,成了癱子了,成天只能坐在炕上,吃飯喝水的都要人照顧。

而賣老虎換來的銀子裡頭,看病花了二兩,還剩下八兩銀子,自己這吃飯什麼的,給了弟弟弟妹一兩,手裡頭的七兩銀子,養不了這兩個孩子一輩子啊,更何況還有一個癱子的自己。

坐在這炕上,冰涼冰涼的,連青山的心也是拔涼拔涼的,真是沒有辦法了,眼見著從自己手裡頭摳不出錢來,弟妹對自己的態度越發的差了。但這銀子真心不能都給出去,要是自己有那麼一天,大妞和小虎不能被餓死不是?

連青山坐在炕上,心裡頭已經百轉千回,在他唉聲歎氣的時候,翠兒已經把包袱拿了回來,而包袱裡頭的東西,也被翠兒處置過了。包袱裡頭的碎銀子,已經被翠兒塞進了衣服裡頭,那些金銀首飾,翠兒覺得危險,已經藏在外頭了,只剩下了饅頭的包袱被翠兒順手放在了炕頭。

黑漆漆的土炕上,這一個沾著些許泥土的深紫色的棉質包袱皮,雖然看起來並不十分的顯眼,卻成了炕上最金貴的東西。

淡淡的夕陽之下,灰土土的炕席、炕席上看不出顏色的被子還有著鮮艷的包袱皮形成強烈的對比,讓翠兒禁不住閉緊起了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強壓下想要逃離這屋子的沖動,這家裡頭實在是太窮太破了。

「不能逃,逃了怕是要活不過今天晚上的。」翠兒咬著牙在自己心裡頭說道,這連青山的家,看起來雖然殘破了些,連青山雖然是個癱子,但對於翠兒這柔弱的無法在大山裡頭生存的女子來說,卻已經是夠幸運的了。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翠兒在心裡頭安慰著自己,有什麼坎兒自己沒過過,這只不過是破舊了些,又不是沒住過平房,吃食差點就差點,自己還有點饅頭呢!翠兒想著想著,轉頭看向那碗清湯寡水的白菜湯,只覺得自己原本餓得不行的肚子,又不怎麼餓了。

「爹……我餓……」翠兒看著白菜湯的樣子,被大妞看到了,大妞的肚子已經餓得扁扁的了,生怕翠兒會把白菜湯都吃掉,饒是她很怕年輕的女人,也還是弱弱的在連青山身後說了句。

「大妞餓了?」連青山尷尬的說道,剛才翠兒的肚子叫了,他不是沒聽到,但這炕沿上,就只有那麼幾片白菜煮成的菜湯,別說是不夠給自己這四口人吃的,就連給兩個孩子加上翠兒一個女人的份量都不夠。

「家裡頭還有些苞米面,要不……咱們熬個粥喝?」連青山有些為難的看著翠兒說道,自己這家裡頭,傷的傷小的小,要不是實在沒有人幹活,也不至於花錢買個繼室回來。

「行,我去弄。」翠兒看著這家裡頭也不像是有人能做飯的樣子,當下捏著炕頭上放著的包袱出去了。

看著轉身出去的翠兒,連青山的心裡頭暗暗叫苦,要是腿沒傷著就好了,要是那樣,別說是想吃口飽飯,就是想要吃只山雞野兔子什麼的,都不是難事。

可是現在……連青山看著自己癱軟無力的兩條腿,歎息不已。

翠兒從屋裡出來,看著廚房,這廚房裡頭,一大一小的兩個灶都是涼的,裡頭連點帶火星的灰都沒有,想來是許久沒有燒過了。

翠兒想到剛才坐下的時候冰涼的炕,頓時歎息不已,這連青山也不容易,好在現在已經是春末夏初,天氣並不冷,要不就算屋裡頭的人沒餓死,也得凍死他們。

翠兒歎息著搖了搖頭,在廚房裡頭轉了一圈,只見到小半袋子苞米面,一筐地瓜還有一罐子鹽,除此之外,這廚房裡頭竟什麼其他的食物都沒有了。

翠兒想著屋子裡頭只有白菜湯,還要有些主食才好,只是這半袋子苞米面,不知道要吃到什麼時候呢,她不敢多用,好在缸裡頭還是有水的,翠兒盤算著用這苞米面熬個糊糊好了,好歹能哄哄肚子。

翠兒捏著手裡頭的饅頭,猶豫了半晌,還是把饅頭掏了出來,認真的看了又看,這兩個半的白面饅頭,雖然在她前世不算什麼,但在這裡,恐怕在以後相當長的時間裡頭,都吃不著了。

「現在天氣也暖和,這饅頭要是不吃完了,過兩天也得長毛了,還不如趁著能吃的時候吃下去,先把身體養好了。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吧。」翠兒還想歎氣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今天已經不知道歎了多少氣了,她自嘲的笑笑,悲哀也是一天,樂呵也是一天,自己這每一天都是賺來的,還歎啥氣啊!

有了這想法,翠兒的心裡頭豁然開朗了起來,看著這灰土土的屋子,也沒有那麼難受了,啥事兒都沒有活著重要。

她把饅頭放在了碗架櫃裡,把包袱皮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到了炕頭上。翠兒的腦子裡頭,原主的記憶十分的模糊,關於身份的事情,是一點兒都沒有,這包袱皮很重要,許是這原主或者是仇人的東西呢,以後需要認親什麼的,許是就得靠著它了。

翠兒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把灶坑邊上的柴火拾掇了一下,準備開始生火。翠兒在現代的時候,也算是嬌生慣養,除了兒時在農村生活過以外,長大後一直都是再大城市裡頭的,農活什麼的,完全沒有做過。

小時候的經歷加上原主腦子裡頭的那麼一些記憶,讓翠兒知道這農家的爐灶怎麼用,心中雖然是七上八下的,但翠兒摸索了一會兒之後,便能用火鐮打出火星兒來了。

翠兒並沒有什麼大愛好,就喜歡吃點好的,嘗嘗新鮮什麼的,這習慣從小就有,所以長大以後,翠兒也就喜歡做飯,雖然比不上大廚級的水平,用簡單的材料做出些可口的飯菜來,倒是難不倒她。

飛了半天的勁兒,橘黃色的火光終於是暖暖的升騰了起來,有了火以後就好辦了,翠兒利落的舀水刷鍋,然後燒了些熱水,又從面袋子裡頭取了少少的半碗苞米面,加水攪勻,等到水開了以後,便把苞米面糊糊倒進大鍋裡頭,用勺子在鍋裡頭不住的攪拌著。

不一會兒,暖暖的苞米面香味兒就飄散出來,糊糊已經熬得差不多了。翠兒想到了自己的饅頭,她站在碗架櫃跟前,看著裡頭的饅頭,想了半天才拿了一個半出來,在大鍋上架了個蓋簾子上去,把饅頭也放了上去熱著。

做好了這些,翠兒忽然想起炕上趴著的那個小小的孩子,那小孩兒太小了,饅頭恐怕不能直接吃呢,她猶豫了一下,便拿出個小碗,舀了糊糊表面比較清亮的湯汁,把饅頭掰開了以後,慢慢的化在裡頭,搗得碎碎的,準備給小虎吃。

「吃飯啦!」翠兒把吃食端進屋的時候,看著屋裡頭一大兩小那亮晶晶的眼睛直望著自己,他們不時的咽著唾沫的樣子,讓翠兒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