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翠兒發飆

且說翠兒跟著陸大娘她們一起往回走,走著走著就發現大妞眼睛越發的睜不開了,晃晃的跟著自己,有的時候踢到小石頭什麼的,竟是踉蹌著差點摔倒。

「大娘,您幫我拿著點扁擔,我把大妞抱著走吧。」翠兒看著大妞困成這樣,心疼的很,央著陸大娘幫著自己拿扁擔,準備一手挎著籃子,一手抱著大妞。

「這孩子也不輕巧,摔了大妞就不好了。」陸大娘看出了翠兒疼愛大妞的心思,忍不住點了點頭,看著翠兒放在地上的籃子,便伸手拿了過來,「你就管好你家大妞就行了,這籃子我幫你拿!」

「哎,多謝大娘!」翠兒看了看籃子,又看了看已經閉上眼睛犯迷糊的大妞,心中一軟,就把大妞摟在懷裡頭抱著,對著陸大娘道了謝。

「謝啥,你這當娘的疼孩子,大娘看著高興還來不及呢!」陸大娘看著翠兒待大妞是真心的好,這孩子也依賴翠兒,便不自覺地替連青山高興著,連青山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雖然之前遭了罪,現在看卻是個有福的,這不,後娶的媳婦知道疼人呢!

「大娘……」翠兒被陸大娘說的有些臉紅,「這都是當娘的應該做的,哪當得上您的誇獎啊!」

「哈哈,不誇你,不誇你!」翠兒這話在陸大娘看來,心裡頭更是熨帖,這孩子不是為了給自己看才對大妞這麼好的,這是真心實意要跟青山過日子的,想到這,陸大娘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起來,跟著翠兒、花枝她們聊天,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而一大早上到現在都一直興奮過頭兒了的大妞,此刻卻是累極了,徑自趴在翠兒的懷裡頭睡得香甜,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吃肉穿新衣,即使是在夢裡頭,大妞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走了約麼一刻鍾的功夫,翠兒忽然看到前頭的山路上,施施然的走著兩三個女人,看發式都是已婚的婦人,其中一個還有些眼熟來的,是她?翠兒忽然眼睛一閃,那瘦高的穿著裙子的女人,不正是自家連青山的弟妹,董氏麼!

「前頭的人,好像是我家弟妹呢,看樣子也是趕集回來的吧?」翠兒對著陸大娘說道,對連青山的弟弟和弟妹,翠兒打心眼兒裡頭說不上喜歡,在連青山最困難的時候,對他大撒把的不管不顧的,這樣的親人實在是太讓人寒心了。

「哎呦,還真是!」陸大娘順著翠兒的視線望過去,正好就看到了董氏幾人,她們幾個走得慢的很,在那晃來晃去的,自己這幫人再走個百十來步的就能追上了。

都是一個村兒的,又沒有什麼仇怨,見著面了自然是一起走了,陸大娘當即對著前頭喊了一聲,「青河媳婦,青坡媳婦,趙五家的,你們也趕集去了?」

陸大娘是村裡頭有頭有臉的大娘,她這麼一招呼,前面的三個人倒是不好意思不理人,當即停下腳來跟陸大娘答話,這一來一回的功夫,翠兒幾個人就趕上了前頭人的步子,兩撥人化作一撥往前走。

董氏笑著跟陸大娘打了招呼,對翠兒卻有些不以為意的樣子,而跟著董氏一起的,青坡媳婦和趙五家的,卻跟翠兒打了招呼。不知道是翠兒多心還是怎麼的,總覺得那兩個媳婦子看著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瞧不起,又好像是帶著看好戲的神情似的。

翠兒雖然心裡頭不喜歡董氏,但好歹是連青山嫡親的弟媳婦,不好連招呼都不打,便跟董氏打了個招呼,說了兩句話。在說話的是偶,翠兒眼角瞥到董氏手裡頭拎了一條子麻繩綁著的上好的五花肉,一尺來長,將近一扎寬的肉,看起來足有三四斤的樣子。

給自家大哥送飯就送清的見底的白菜湯,稀得能照人的苞米茬子,還三天五天見一回的,自家吃飯就是大米乾飯還帶肉,翠兒想到董氏這不懂事的樣子,想到自己初見連青山的時候,他滿臉灰敗,人已經埋進半截黃土似的神情,心裡頭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翠兒運了好一陣子的氣,不想連青山難做,跟董氏打了招呼以後,便往後退了兩步,往上扶了扶大妞,跟陸大娘家的花枝兒並肩而行。

這時候,不知道是董氏有意還是無意的,走路的時候把手裡頭的五花肉一甩一甩的,好像是炫耀自家能吃得起肉,別家都不行似的。不知道是誰說了個笑話還是怎麼的,董氏不管不顧的哈哈大笑起來,一邊兒笑一邊兒拍腿,那五花肉晃蕩的更厲害了。

翠兒看著董氏炫耀自家買肉的那個樣子,心中十分不喜,想到她和連青河還收了自家一兩銀子呢,一兩銀子可是值一千個大錢兒的,這些銀子加起來,別說是買一條五花肉了,就是買上半扇豬都差不離了!

花枝也看不上董氏的樣子,沖著她的方向撇撇嘴,跟翠兒兩個輕聲的說笑著。

就在這時候,翠兒忽然感覺到自己懷裡頭的大妞身子猛地一顫,然後竟哼哼唧唧的帶起了哭音兒,翠兒怕是大妞做夢驚著了,當即便顧不上什麼董氏不董氏的了,伸出手來拍著大妞的後背,低聲的哄著大妞,「大妞乖,不怕不怕,娘在這呢啊……」

「呦,大嫂這買來的媳婦還挺疼人,難怪大哥那麼喜歡你呢!」翠兒正哄著大妞呢,董氏就從前頭施施然的走過來,伸出手來摸了摸鬢角,一臉諷刺的看著翠兒。

「青河家的,說啥呢!」陸大娘聽到那句買來的媳婦,心裡頭頓時不得勁兒起來,對著董氏呵斥道。

「嗤,大娘,你可別被這小狐媚子給騙了,看她長得水靈靈的,能真心實意的跟著我大哥?不過是看著我大哥手裡頭有幾個錢兒,想要把那幾個錢兒哄到手就跑呢!」董氏輕嗤了一聲,不以為然的說道。

「你!青河家的……」陸大娘被董氏這個輕浮的樣子給氣到了,剛要開口說董氏幾句,就聽到翠兒懷裡頭的大妞哭鬧起來。

「大妞,大妞不哭……」翠兒抱著懷裡頭已經醒了的大妞哄著,見大妞指著董氏手裡頭的五花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也不知道大妞是怎麼了,當即只能軟語哄著她,讓她不要哭鬧了。

至於剛才董氏說的那些話,翠兒心裡頭雖然惱火,卻並不想分辨什麼,畢竟自己的真是身份還真就不是那麼好說出口的,只一個勁兒的哄著大妞,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頭,生怕她受到更多的驚嚇。

「哼,說你兩句就拿我大哥的孩子撒氣,還在這裝好人!」董氏看著大妞的樣子,臉色也很不好,「就是個小丫頭片子,還指著我,是想跟我要肉吃是咋的,吃吃吃……吃什麼吃,賠錢貨一個,跟你那短命的娘一樣,都是個賠錢貨,就配喝苞米糊糊的命!」

「你說什麼呢?」翠兒本來想要對這董氏忍氣吞聲的,畢竟自己還沒跟連青山說清楚身世呢,這董氏說自己可以,卻不能說大妞,翠兒不知道怎麼的,就仿佛是被碰到了逆鱗一般,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散發著如母老虎一般的威勢,將大妞摟在懷裡頭,微瞇著眼睛盯著董氏。

「我……我說大妞是賠錢貨,就配喝苞米糊糊的命!」董氏被翠兒凌厲的眼神嚇了一跳,心想這新嫂子看起來軟綿綿的樣子,怎麼生氣起來,跟裡正似的,眼神兒嚇人的很。她心裡頭發虛,嘴上卻不肯認輸,硬著頭皮把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只是底氣卻不如剛才的十分之一了。

「賠錢貨?大妞是你當家的嫡親的侄女,是我當家的親生的閨女,兩個當家的都沒嫌她,你反倒是嫌起來了,你是說你比你們當家的更有見識,能看出來大妞以後要賠錢,還是說你覺得女人都是賠錢貨呀,啊?」翠兒將大妞摟在懷裡,對著董氏厲聲問道。

「我……我……」董氏沒想到一向溫順的翠兒竟然有這樣神色俱厲的一面,當即有點兒啞口無言,翠兒說的這兩條,自己都不能選呀,選了第一個就要得罪當家的,選了第二個,不光是把自己給賠進去了,更是要得罪在場所有的女人的。

「你什麼你,我是你大嫂,見了面不說主動問好就罷了,一口一個買來的,一口一個狐媚子的,長嫂如母你聽過沒,尊敬長輩你懂不懂?要是不懂,就回去問老二去,要是老二也不懂,我看你就回家問問你娘吧,省得就這麼的跑出來,四六不懂的丟我們老連家的臉!」翠兒又是一句狠的扔出來,登時炸的董氏目瞪口呆。

翠兒拍了拍懷裡頭的大妞,看著這小丫頭已經不哭了,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跟董氏,便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輕聲哄了她一句,然後又轉過頭看著董氏。

「你剛才還說什麼來著,大妞是吃苞米糊糊的命?我跟你說,我們大妞是吃肉的命,就是被你們家給拖累了的!要不是為了護著老二,你當我們家青山為啥會傷了腿癱在炕上,要不是我們青山服了家裡頭的兵役,老二去戰場的話,還能不能回來討你做媳婦還說不一定呢!」

「我們家青山護著老二被老虎把腿傷了,卻還是分了一半打老虎的銀子給你們家,整整十兩呀,沒有這十兩銀子,你上哪有錢買肉?我還聽說了,我們家青山看傷的銀子,是自己掏的,因為分了家,連躺在炕上不能動的時候,還掏了一兩銀子給你當伙食費,是也不是?」翠兒眼睛直盯盯的看著董氏,氣勢如虹。

「這……是……」董氏被翠兒看得,到嘴邊的瞎話說不出口,喃喃的道了句。

「既然給了你一兩銀子的伙食費,那從青山受了傷到我進門,連三個月的功夫都不到,銀子都花哪去了?你們在家見天的大米乾飯還吃肉,就一天給我們家青山一碗白菜湯子,稀得能照人的苞米茬子粥,你的良心去哪了!」翠兒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連青山當時的慘狀,兩個孩子半死不活的樣子都歷歷在目,翠兒現在想到,心裡頭還揪疼著。

「我……我……」董氏從小到大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被翠兒一句一句的堵得說不出話來,而且句句都是自己沒理,當即紅了眼圈兒扁了嘴,哇一聲的哭了出來就往村裡頭跑去。

翠兒看著董氏跑遠了的背影歎了口氣,猛地想起來大妞這個膽小的閨女還在自己懷裡頭,忙不迭的看大妞的情況,生怕她被嚇到了,「大妞,不怕不怕啊,娘不是凶你的……」

「娘……」大妞的眼睛亮晶晶的,剛被淚水沖洗過的小臉蛋泛著紅暈,臉上帶著興奮又幸福的笑容,「娘好厲害,我再也不用怕二嬸兒罵我了!」

「你這孩子……」看著大妞沒事兒,翠兒心裡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對著旁邊的陸大娘歉意的笑笑,便沒事兒樣的又往家裡頭走了。

翠兒不知道的是,因為今天自己發飆的事兒,在村裡人口口相傳的時候,自己牢牢占據了村裡彪悍媳婦排行榜的第一位,與那最會做飯的媳婦排行榜第一位,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