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打醬塊子

陸大娘不愧是做慣了活計的,帶著翠兒和花枝兩個來到廚房,挽起袖子系了圍裙,就準備著煮豆子了。

翠兒因為惦記著下大醬的事兒,在昨天做飯的時候,順便就將黃豆挑揀清洗好了,又用清水把黃豆泡了起來。如今這黃豆已經泡的鼓脹起來,一顆顆圓溜溜飽滿的很,看著就十分喜人。

「這黃豆呀,得好好的□熟了,□得軟爛了以後,才好做大醬塊子呢。」陸大娘讓翠兒和花枝兩個把黃豆放到鍋裡頭煮,大火燒開了水,再小火慢煮,直到過去小半個時辰,將黃豆煮的軟爛爛的,用勺子輕輕一按就能按成豆泥了才罷手。

「就這樣放著,等晾涼了再說。」陸大娘看著鍋裡頭已經煮的黃中帶紅的豆粒子說道,「正好也把水汽晾晾,待會兒壓成泥的時候也方便。」

三人便熄了灶裡的火出了廚房,來到翠兒家的大樹下坐著,因為翠兒和孩子們常在樹下坐著或者是玩耍的,連青山趁著不忙的時候,用蓋房子剩下的邊角木料打了一張木榻放到了樹底下,沒事兒的時候在樹底下納涼摘菜什麼的,用起來方便的很。

「你這是個啥東西?坐起來倒是挺好用的呢!」陸大娘坐在木榻子上頭,左右動了動,覺得這東西穩當又涼快,心中很是稀奇。

「這是青山打的,聽說南方叫木榻的,能坐著也能睡覺用的,跟咱們的炕差不離。」翠兒笑著解釋道,看著花枝一臉羨慕的看著這木榻,便戲道,「花枝要是喜歡,讓你青山哥再打一個,到時候陪送到栗頭村去,這也是咱們的心意。」

「嫂子……」花枝聽到翠兒說起自己嫁人的事兒來,臉上忍不住泛起紅雲。很是不好意思。

「這有啥的,咱們女人不都得走這麼一遭,我聽陸大娘說那杜家小子對你很是看重,你自己是個什麼心思?」翠兒的眼睛亮閃閃的。看著原本爽朗麻利的花枝變成了羞澀的小花一枚。

「娘,你看嫂子呀……」花枝雙頰緋紅的要往陸大娘身後躲,卻被她一把拉出來,「閨女,躲啥躲,又不是外人,你心裡頭有啥想說的,就跟你嫂子念叨念叨,你嫂子比咱們有見識,你多學學。」

「大娘。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不過是關心花枝的夫家是啥樣的,怕她以後過去受氣罷了。」翠兒對於陸大娘這麼看重自己,心中欣慰的同時,也覺得很有壓力。當下對著陸大娘和花枝笑了笑說道。

「嫂子,我知道你對我好!」花枝靦腆的說道,雖然還是有些害羞,卻把自己知道的事兒全都說了出來,「這杜家明哥今年十八了,聽說是個幹活兒賣力氣的,家裡頭雖然不富裕。卻也是能吃飽飯穿暖衣的人家。」

「哦,花枝說的那小子,就是杜明唄?」翠兒笑瞇瞇的看著花枝說自己未來的夫婿,「那個明哥兒花枝見過了沒?」

「嫂子……」花枝看翠兒一下子就說道正題上,臉上更紅了,她羞澀的點點頭。「娘親聽趙大娘說了杜家以後,打聽了明哥兒經常打了柴去鎮上賣,就拉了我去鎮上挑花布,順便看了眼……」

「這一看,就看上了唄?」翠兒忍不住笑出聲來。「陸大娘這做的好,咱們當閨女的,嫁人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咋的也得好好的挑個自己看著順眼的人嫁了不是?」像我自己挑了青山,日子過得多順心呀!後一句翠兒在心裡頭念叨著,倒是沒敢說出來。

「翠兒說的這個沒錯,我的閨女我心疼的很,咱們能給她挑個好女婿,自然不會把她往火坑裡推不是?」陸大娘聞言,一臉得意的說道。

「那老杜家是栗頭村的獨姓,聽說是老一輩的老兩口是逃荒過去的,到了花枝這一輩兒上一共是哥三個,花枝說的這個是老三,上頭一個大哥一個二哥都已經成家了,老兩口子好說話,兩個妯娌也是老實人,沒有啥負擔還不用費心。還有呀……」陸大娘頗為得意的說到這,又頓了一下,頗有些賣關子的意思。

「好大娘,還有啥你就趕緊說吧,沒看我這都跟著著急呢麼!」翠兒哪裡看不出來陸大娘是在賣關子,急切的催促道。

「還有啊,那媒人趙大娘跟我說了,等這杜老三成親以後,杜家就會分家,家裡頭八九畝的栗子林就分給幾個兒子養著,以後杜家雖然還住在一起,但是錢歸各房,飯單吃。」陸大娘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閃著光,村裡頭不少人家都是兄弟多卻不齊心,因為一點銀錢鬧得親人變仇人似的,要是能早早分了家,花枝想吃啥就吃啥,想幹啥就幹啥,可不比在婆婆跟前當小媳婦的強?

「真的?這可太好了!」翠兒一聽這話,也跟著樂了起來。翠兒的心裡頭,隱隱約約的有著個念想,那就是栗頭村能把山貨賣出去掙錢,自己這靠山屯自然也行,只要把握好了出山的路子,再找好了銷貨的路子,肯定能賺不少。

有了好路子,肯定不能光是自己賺錢不是?自然是要拉著相熟的人來做的,到時候要是真的能行,陸大娘一家、春竹嬸子一家、銀環一家還有連青河一家就都拉上,有錢一起賺,而且是拉親近的人賺。

「我挑的女婿還能不好?」陸大娘很是得意的說道,「那杜家三小子,高壯的很呢,聽說從小就在山上幹活兒的,果樹林子那一套他全會,等以後要是分了家,我這寬裕的話也能多貼補他們一點兒,他們這小兩口好好的把日子過起來,再多生幾個孩子……」陸大娘輕輕摸著花枝的頭髮,一臉慈愛的說道,眼睛裡頭微微帶了些淚花兒,顯然是捨不得花枝呢。

「娘……」花枝看著陸大娘這個樣子,也忍不住鼻子發酸,全然沒有了剛才要嫁人的喜悅似的,滿心思都是要離開娘的不捨。

「瞧瞧你這孩子,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女孩兒似的撒嬌……」陸大娘一邊說著,一邊緊緊的摟了花枝一下。然後轉過身去抹了把臉,「你們小姐妹在這聊著,大娘我去看看豆子咋樣了。」陸大娘說完,不等翠兒她們答話。就急匆匆的出了東屋了。

「嫂子……」花枝看著翠兒一臉戲謔的看著自己,忍不住臉兒又紅了起來,破涕為笑說道。

「花枝,到了婆家以後好好照顧自己,要是有啥不能跟你娘說的,就來跟嫂子說,以後你嫁出去了,嫂子這也是你的娘家。」翠兒看著花枝含羞帶怯的小模樣,心中微微發酸。

前世自己爸媽對自己的疼愛,自己出嫁時他們的不捨。就跟陸大娘捨不得花枝是一樣一樣的,翠兒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婚禮時,媽媽強忍著淚水看著自己笑的樣子,那樣深厚的愛著自己的爸爸媽媽啊……

「好!」花枝聽了這話,剛才好不容易收了的淚水。竟是毫無征兆的就落了下來,花枝軟軟的趴在翠兒懷裡頭,無聲流下來的淚珠把翠兒的衣裳暈濕了一大片。

翠兒想到前世爸媽對自己的疼愛,自己出嫁時他們的不捨,就跟陸大娘捨不得花枝是一樣一樣的,翠兒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婚禮時,媽媽強忍著淚水看著自己笑的樣子。那樣深切的愛著自己的爸爸媽媽啊……想著想著,翠兒的淚水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翠兒,花枝,來吧,豆子晾涼了!」過了好半晌,陸大娘才從廚房喊翠兒和花枝兩個。聲音中微微的帶了些鼻音。

「來啦!」剛狠哭了一場的花枝和翠兒兩個,看著對方紅紅的眼睛,都覺得自己好笑的緊,應了一聲便互相幫著擦了臉,才走到廚房裡頭去。

翠兒進了廚房。看到陸大娘的眼睛也是紅紅的,知道她自己在廚房的時候,許是也哭過了,閨女要嫁了,這是得多麼捨不得呀。

「來吧,豆子都涼了,咱們趕緊把醬塊子打了,還得回家做飯呢。」陸大娘看著翠兒眼睛也紅紅的,知道是閨女也哭了,強忍下心中的不捨,大聲的對翠兒說道,聽起來似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卻忽視了那濃濃的鼻音。

「好!」翠兒和花枝雙雙應了,洗乾淨了手,便按照陸大娘的指揮,用炒菜用的勺子將鐵鍋裡頭的豆子按成豆泥。

大鐵鍋裡頭,煮了多半鍋的豆子,翠兒和花枝一人一邊,細細的碾壓著豆子,陸大娘在旁邊指揮著怎麼壓,壓哪裡之類的,直到兩人的手都酸麻了,才算是把豆子都給壓成了泥。

「行,下面就是打醬塊子了,你們看好了,我先打一塊,待會兒你們倆再弄。」陸大娘撈了一大坨的豆子泥在手裡,放到剛才已經洗淨晾乾的菜板子上,盤算著醬塊子的大小,狠狠的挖了四分之一的豆泥出來,合成了一個大團子。

陸大娘的雙手不斷的揉搓拍打,將豆泥滾得圓圓的沒有縫隙,又把那豆泥團子在菜板子上一下一下的往下頓,頓一下換個方向,再頓再換方向,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一大塊的豆泥做成了一個比板磚略大些的大醬塊子。

「行了,就是這樣,你們看看這乾濕程度,以後就照著這來,太乾了不起毛,太濕了就該爛了,可得好好把握著。」陸大娘看著手裡頭成型了的醬塊子,很是得意,手把手的教起翠兒來。

等到翠兒和花枝將剩下的豆泥做成了三個醬塊子,陸大娘看了看天色,便準備離去了,「你把這醬塊子放到陰涼地方晾著,記得通風,省得壞了,等過些日子長了綠毛了,就好了。」陸大娘說完,便領著花枝離開了。

翠兒看著窗台底下晾著的四塊紅糊糊的大醬塊子,心裡頭還是沒怎麼琢磨明白,這東西是怎麼變成自家那深棕色鮮香撲鼻的大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