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命呀,母老虎呀!」那上門來欺負連家,卻反被欺負了的錢二爺被潑醒以後,嗷嗷的嚎起來。聽到這錢二爺的哭嚎,站在院子裡頭原本情緒緊張的不行的眾人,覺得他實在是太過可笑,忍不住露出些笑容來。
「還哭,再哭就讓圓圓咬你!」正當大人們笑呵呵的時候,剛剛到大人們膝蓋高的小虎,七鑽八鑽的走到了那錢二爺的跟前,用白嫩嫩的小手指頭指著錢二爺的鼻子厲喝道,而跟在他腳邊搖尾巴的小奶狼圓圓,也適時的嗷了一聲給小虎助威,卻因為年紀不大,聲音奶聲奶氣的,到仿佛真的是個小狗一般。
「哎呀呀,這小虎還真威風,有你爹的氣勢!」陸大娘笑瞇瞇的說道,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連家老院子裡頭一聲慘叫傳來,猛地想起了那院子裡頭還有個要生產的婦人呢。
「哎呀,光顧著這邊了,春竹妹子,咱們趕緊去那院兒,那院兒還有個要生了的婦人呢!」陸大娘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春竹嬸子就往老院子那邊跑去。
而春竹嬸子的兒媳婦張氏,則是擔心著翠兒的身子,上上下下的將翠兒看了個遍,見翠兒沒事兒,這才將翠兒扶進了屋子裡頭,又幫著翠兒安置好了大妞和小虎兩個孩子以後,才往老院子的方向去了。
女人們各忙各的去了,站在原地的還有連青山、連青河、豐收和山藥四個男人,他們看著被捆作一團扔在地上的錢二爺一伙兒,只覺得頭疼的很。
「青山哥,這些人可咋辦呀?」山藥看著地上被捆的橫七豎八的人,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問道。
山藥在這四人中年紀最小,也沒出去當過兵,也沒出去見過世面,被春竹嬸子夫妻兩個愛著護著的,雖然長得人高馬大的。但跟連青山這樣經過血與火的洗禮的男子漢比起來,確實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兒的。
連青山此刻也正發愁呢,院子裡頭這七個人,說的好聽些是來跟自家做生意來了。說的不好聽些,就是來明搶來了,且還是要搶自家最掙錢的茶葉生意。要是自己沒收到那大肚子婦人的報信兒起了疑心,或者是剛才的動作有一絲絲的緩慢,沒能把這四個打手全都拿下,那今天的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連青山只要一想到,自己若是被眼前這些如狼似虎的打手給打倒了,翠兒和兩個孩子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便覺得渾身發寒。若是自己被人打倒在地,就絕對不是被捆起來這麼簡單。看著剛才那錢二爺如狼似虎的眼神,自己就是不被打死,也會被打個半殘。
而翠兒……連青山的眼睛望向屋子的方向,那錢二爺是如何覬覦翠兒的,連青山看的是一清二楚。要是自己被打倒了,自己懷著身孕的媳婦,還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侮辱。還有大妞和小虎,兩個孩子還那麼小,要是落在這幫人手裡頭,指不定連小命都要丟了。
連青山越想臉色越陰沉,蒲扇一般的手掌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眼睛狠狠的盯著那為首的錢二爺,恨不能一拳頭將他打死才好。
但……連青山不是一激動起來就不計後果的人,如果自己一拳頭打死了那錢二爺,且不說自己是不是逃得掉官府的追捕,就是眼前來給自己幫忙的青河、豐收和山藥。都逃不脫刑罰。
「先看著他們,受傷的給他們包扎一下。」連青山咬著牙說道,他不是沖動的毛頭小子了,但是看到錢二爺那張臉,還是忍不住怒火中燒。他邁著長腿走到那錢二爺跟前,將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神色狠厲的盯著那錢二爺。
「你……你要幹什麼?」那錢二爺看著連青山如狼一般的眼神,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剛才被那潑婦狠狠的揍了一頓不說,如今這鄉下漢子竟然用這種眼神看他,真的是好怕怕呀!
「幹什麼?你帶著打手到我家來幹什麼?」連青山緊緊盯著錢二爺,怒火中燒。他一步一步的走近了,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
「別過來別過來……哎呀呀……我不過是過來收茶葉的啊……哪裡知道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那錢二爺被連青山嚇得直叫喚,看著連青山一步一步的走過來,連忙哭嚎著說道。
「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我說沒說過,我們家的茶葉已經簽了契書了,嗯?我說沒說過,讓你們趕緊離開,嗯?我說沒說過,再敢輕舉妄動,我就要手下無情了,嗯?」
連青山一連三個冷冷的嗯字傳來,那錢二爺只覺得是如墜冰窖一般,萬分後悔剛才自己不聽勸阻執意要出頭,這才落到了眼前這個煞星的手裡頭呀。
看著連青山越走躍進,那錢二爺只覺得身上都被一股子殺氣籠罩起來了,仿佛有只大手在緊緊的抓著他的脖子,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大爺,饒命吧,我以後再也不來了!」這錢二爺拼著身上最後一點兒力氣討饒道。
「大爺?我可不是什麼大爺,不過是在山裡頭討生活的小老百姓罷了,倒是錢二爺這有錢有勢的大爺……若是今天我將你放了,難保哪一天你休養好了,想起我這山野村夫來,就回來找我的茬兒。」連青山看著那錢二爺的樣子,驀地放松了下來,冷冷的對著那錢二爺說道。
其實連青山現在的心情是極為復雜,這幾人不能留,自家只是個村戶,對於這擅闖民宅的罪名,若是名門大家倒是能拿來用用,自家這沒有根底又怕見到外人的,自然不能把人送官的。
但……不留著這幾個人,又不能直接殺了。連青山雖然在戰場上的時候手裡頭沾了不少的鮮血,但那是在戰場,如今回到家裡頭了,要是自己手上又沾了鮮血,恐怕翠兒會害怕自己的……
連青山對於留不留這幾人,是為難至極,那邊看著連青山臉色陰晴不定的錢二爺,只覺得自己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從連青山的神色裡頭。他能明顯的看出來,自己是生是死全在眼前這人的一念之間,他從沒有這麼害怕過,怕的幾乎要尿濕了褲子。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踏踏的馬蹄聲,連青山的拳頭驀然收緊,微瞇著眼睛盯向外面,渾身散發出的殺氣,讓院子裡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青山,別沖動,我去看看。」豐收是跟連青山一起從戰場上下來的,看著連青山這渾身散發著冷氣的樣子,連豐收都不敢湊到近前去,他遠遠的對著連青山喊了句。便捏緊了拳頭往門外走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馬蹄聲停了下來,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從馬上跌了下來,看到半山腰那幾匹馬,那來人哎呀一聲。三步並做兩步的往連青山家沖,中間因為沖的太快,還跌了一跤,身上的衣裳沾了不少塵土也渾然不覺。
「手下留人啊!」那胖乎乎的身影揚著馬鞭,閉著眼睛就往連家院子裡頭沖,「手下留人啊,你要契書我給你。千萬別傷了連兄弟一家子!」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十裡鎮錢家雜貨鋪的掌櫃錢掌櫃錢利水,只見他一身綢袍如今是凌亂不堪,除了剛才滾了一身的泥土以外,這綢袍的袖口之類的地方,竟是被刮得一條條的。再加上錢掌櫃散亂的頭髮,青黑的眼眶,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你,你怎麼來了!」那被捆在木榻子上的錢二爺看到錢掌櫃以後,瞪得眼睛都要突出來了。
錢掌櫃冒著必死的決心沖進連家的院子。看到的卻是自己以為必死無疑的連青山好端端的站在院子裡頭,而橫行霸道慣了的錢二爺,正四仰八叉的被綁在地上。
錢掌櫃看到這情況,心裡頭一直繃著的那股勁兒松了下來,兩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又哭又笑的說道,「連兄弟,你沒事就太好了!」
「錢大哥,你這是怎麼了?」連青山看到錢掌櫃這個樣子,連忙緊走幾步來到錢掌櫃跟前,將他扶了起來。剛才從那錢二爺的話裡頭,連青山也能聽出來,這錢二爺就是來翹錢掌櫃的生意的,如今看到他一身的狼狽,連青山很自然的就聯想到,這錢掌櫃恐怕是跟自家的遭遇一樣的。
「一眼難盡啊!」錢掌櫃抬頭看了眼那之前囂張跋扈,如今卻像是霜打茄子似的錢二爺,又轉頭看著一臉關切神色的連青山,只覺得滿心的委屈無處訴啊,「我對這錢家本家,算是冷了心了!」
錢掌櫃借著連青山的力,慢慢的站起身來,對著連青山講訴著自己這幾天的遭遇。兩天前錢家本家來人了,來的還是這碧水縣的二把手,錢家十三房的二爺,說是為了巡鋪子來的,順便獎勵他找來了茶葉這麼好的貨源。
錢掌櫃見本家如此的重視,高興的不得了,只覺得自己距離當縣裡頭的管事又進了一步,對著錢二爺是熱情招待著,哪裡知道,當天晚上那錢二爺就把他給灌醉了綁了起來,涼水潑醒了以後,便讓他將這茶葉的契書轉讓出來。
錢掌櫃自是不願,被狠揍了幾下還是不服,那錢二爺見他還是錢家人並沒有太過難為他,便想了個法,將他綁在鎮子旁邊的山裡頭,自己則是帶了人來到連家這貨源地,想要來個釜底抽薪。
「我是真沒有想到啊,我賣命了半輩子的錢家本家竟然是這樣的卑鄙小人!」錢掌櫃一把鼻涕一把淚,只覺得半生錯付樂他人,悔恨不迭。
「錢大哥,你看開些,你手裡頭有路子,大不了自己在鎮上開個鋪子,不給錢家幹了!」蓮青山低聲勸著錢掌櫃,自己被外人算計了,心裡頭不至於那麼難受,但錢掌櫃是被自己仰慕了半輩子的本家算計了,那心裡頭的怨氣該有多大呀!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饒了他們!」錢掌櫃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說道,「青山兄弟,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把人交給我,我保證他們以後再也不敢來找你的麻煩!」
「錢大哥,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
「別只是了,要是信得過我,就把人交給我,要是信不過我,連兄弟你就把這些人都打殘,扔到深山裡頭去。」錢掌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要是信不過我,就把我一起扔了,就當是路上遇到野獸被啃了。」
「錢大哥,你別這麼說,我把人……交給你!」蓮青山看著錢掌櫃的樣子,誠懇的說道,他不是不信錢掌櫃,「只是,會不會給你帶來大麻煩?」
「沒事,既然他們都欺負到我錢利水的頭上來了,不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我就不姓錢!」錢掌櫃的眼睛裡頭,狠厲的神色一閃而過,他對著連青山抱了抱拳,轉身便往院子裡頭走去。
直到錢掌櫃將那錢二爺扔上馬背,將那幾個打手用繩子捆著墜在馬後頭跑,幾匹馬的影子遠離了眾人的視線,連青山才緩緩的舒了口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