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休息了一天以後,整個連家又進入了忙碌的狀態,建作坊建院子,采茶炒茶,一家人連軸轉著,整個山坡上,持續著熱鬧的場面。
又過了半個月,作坊所在院子裡頭的一排正房兩排廂房都已經蓋好了。
翠兒跟著連青山走在院子裡頭,看著一排五間的正房,建在一尺來高的磚石台子上,比別人家的房子顯得高大氣派得多。
高大的房梁,明亮的琉璃窗戶,能隱約看到裡頭的桌椅布置什麼的,也能把明亮的陽光投射進去。每個進了院子的人,看著這房子都覺得好,呆在裡頭肯定舒坦的很。
院子的外牆已經圍起來了,一人來高的圍牆用的是裡外兩層的磚,用黃泥加上糯米水和起來的粘合泥,堅硬程度比起現代的水泥也不遑多讓,高大的圍牆將整個院子牢牢圍住,即保護了安全遠離了山上的野獸,又能防住窺探的目光,守護住炒茶的秘方。
這院子,本就是為了炒茶而用的,因此寬敞的院子裡頭都鋪上了青磚,曬茶的時候,只需要將笸籮架子放在青磚地面上就行,不怕風揚起的塵土污了茶青。而這青磚地面除了乾淨以外,還留了排水口,下雨天下雪天都不會有積水存在院子裡頭,設計得十分全面。
看著楊瓦匠帶著徒弟在做最後的整理,忠叔帶著幾個小工把從木匠那打制的家具搬到院子裡頭,看著眾人有條不紊的在忙碌著,翠兒忽然發現自己這炒茶的作坊,竟是這麼快就要落成了。
後院的宿舍和牛馬棚也已經建的差不多。翠兒盤算著這兩個院子正式開始用也就是幾天的功夫,心裡頭松快了不少。
「青山兄弟、夫人,我們來了!」正在這時候,翠兒聽到外頭一陣聲響,回頭看去的時候。就見錢善明帶著兩個兒子,拉了一大車的茶青來到了,錢善明見了連青山和翠兒,親熱的打招呼,說出來的話卻讓翠兒啼笑皆非。
為什麼叫連青山就是青山兄弟,叫自己卻成了夫人了?翠兒心中帶著些疑問。卻沒有直接問出口來,錢善明這老實人,有的時候腦筋軸的很,即使自己問了,許是也問不出什麼來。
而之所以叫翠兒夫人。在錢善明的心裡頭,是因為她的炒茶手藝十分了得,錢善明心中尊敬,便不能只把翠兒當成是連青山的妻子而已,反而將她當成了茶坊的大師傅一樣敬重著。
「善明來啦!」自打跟錢家簽訂了契約之後,連青山有意識的改了對錢善明的稱呼,從之前的善明哥變成了善明,雖然叫什麼變了。但語氣之中的親切和真誠卻是絲毫沒有減少的。
「嗯,來啦,眼看著這作坊要開張了。我這當炒茶師傅的,得趕緊來不是?」錢善明憨厚一笑,一邊說著一邊把牛車上的茶青往院子裡頭搬。
院子裡頭的五間正房有兩間是炒茶房,西廂的房子是茶青和茶葉的庫房,錢善明指揮著兩個兒子往院子裡頭搬茶青,卻是直接把茶青都堆到了西廂門口。並沒有直接搬進屋去。
連青山對著錢善明笑了笑,便跟翠兒一起繼續轉院子去了。錢善明雖說性子憨厚了些。也太過老實不太會說話,卻比一般人多了些執著。又因為有底子在,炒起茶來比旁人強上不少。
因為翠兒和連青山不能一直被綁在這炒茶作坊裡頭,兩人一合計,就把這錢善明選來做炒茶師傅了。當然,現成的炒茶大師傅還有連青山和翠兒,兩人還準備著再找幾個十來歲的孩子,不拘男女,在炒茶作坊當學徒,做得好了,便能升成師傅。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使是被選來做炒茶師傅或者是炒茶學徒的人,也不會馬上就得到全然的信任,翠兒會讓他們先接觸外圍的工作,隨著年限拉長,信任度提高,才會慢慢的讓一些能簽賣身契並且手藝好的,成為炒茶的師傅。
當然,這些都是翠兒和連青山的設想,如今最重要的事兒,莫過於把制茶的作坊建好了以後,把整個流程好好的運轉起來。
「青山,翠兒,你們在這呢!」連青山和翠兒討論著炒茶師傅和炒茶學徒的人選的時候,只聽到院子外頭又有車響,兩人轉頭一看,只見錢掌櫃正從馬車上下來,顯然剛才的招呼,是錢掌櫃打的。
「錢大哥,你來啦!」連青山和翠兒兩個笑臉相迎,忙忙的走到了錢掌櫃跟前。
「嗯,來啦,鎮上不少有頭臉的商戶聽說你這茶坊要開張,都跟我打聽著什麼時候請客呢,我呀,就過來跟你們問問,你們是準備熱鬧一下不?」
「這,其實熱鬧一下也行,就是不知道到時候多少人會來?」連青山沉吟了一下,覺得這茶坊開張的話,大家過來熱鬧一下,帶動下氛圍也是不錯的。
翠兒想的就更多些,那些來捧場的商戶,肯定是要在這待一會兒吃點東西的,只需要趁機跟商戶們介紹下自己的新茶,再送上些茶葉當禮物,就算沒有直接的訂單,卻也算是能打響些名頭,替自家拉攏些潛在客戶。
「你要是想辦,這來人的事兒你們就不用操心了,我全都包了,你只需要確定好了啥時候開張,我這邊保管把人帶到!」錢掌櫃是個爽快的,又慣做場面上的事兒,當下大包大攬的說道。
「那就多謝錢大哥了,回頭我們定個日子,你幫著提前請了人過來。」翠兒笑著應了,想著當初自家點心作坊開張的時候,自己忙著生孩子沒時間管,如今這茶坊開張了,肯定要好好的熱鬧一下才好。
當下商定了要辦個開張儀式,錢掌櫃也不多停留,讓伙計拉了最近幾天炒出來的茶葉,在茶坊的賬房裡頭算了這次的茶葉數量。入了帳,然後又留下了上個月賣茶的銀子,便又急匆匆的趕回鎮上去了。
翠兒坐在賬房裡頭,新打的木質桌椅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筆墨紙硯、賬本算盤在陽光下反射著柔柔的光澤。讓人看著心裡頭就舒坦的很。
翠兒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在她背後不遠處的牆壁,比旁的牆壁要厚上一些,這並不是普通的實心磚牆,而是在磚牆旁又加了一堵火牆,靠山屯冬日裡頭嚴寒。這賬房裡頭沒有炕的話,冬日裡頭怕是會冷的不行,這是翠兒個楊瓦匠一起研究出來的成果。
連青山看著翠兒坐在椅子上,眼睛微瞇舒服的像只小貓在曬著太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然後也坐在了翠兒身旁,日子過得太過匆忙,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翠兒一起悠閒的曬太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忠叔恭敬的敲了敲賬房的門,「小姐,姑爺,備選的炒茶學徒們已經到了。」
「好。我們這就出來。」連青山應了一聲,與剛剛睜開眼睛的翠兒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無聲笑了下。便出了賬房,來到了院子中間。
此時的院子中,錢善明帶著錢黑木和錢炭頭兩個孩子正在晾曬著茶青,一個個大大的笸籮被放在架子上,擺在不礙事的邊角地方,三人手腳麻利。手指上下翻飛,在一片翠綠的顏色中。顯得生機勃勃的。
而十來個少男少女,則是站在正房門前的空地上。等待著炒茶學徒的挑選。他們中有的緊張的在原地站著,有的一臉期待,有的卻是心不在焉,或跟旁邊相熟的人說話,或看著這氣派的房子嘰嘰喳喳。
連青山和翠兒走出來的時候,院子裡頭的少男少女們俱是一靜,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兩人,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頭,唯一相同的都是期待。期待能夠從這十幾個人中脫穎而出,期待著能從這茶葉作坊裡頭得到一份工。
對於常年可能連飯都吃不飽的山裡頭的孩子來說,當著茶坊的學徒,不僅僅意味著每天管飽的兩頓飯,不僅僅意味著每天一文錢的工錢,還意味著自己未來的幾年裡頭,可能會成為一年掙十兩銀子的炒茶師傅,意味著當學徒的每一天,自家省下的口糧能讓嗷嗷待哺的弟妹們吃個飽飯。
這也是翠兒開出的炒茶學徒的條件不算優厚,但短短的兩天時間裡,附近村裡頭但凡是符合條件的窮人家的孩子,今日裡頭都聚到了這裡的緣故。
翠兒看著眼前一個個面黃肌瘦的孩子,只覺得心裡頭微微發酸,自己能憑著一己之力幫助到更多的人,哪怕是讓一個人、一個家更夠更好的生存下去,也是好的。
「今天讓大家來,是我們茶坊要招炒茶的學徒,待會兒會有幾個關卡,所有關卡都通過了的人,就會被茶坊招為學徒,每天有一文錢的工錢,並且茶坊包兩頓飯,管飽。」翠兒直白的開場,並沒有什麼浮誇的話說出來。
「如果在茶坊裡頭當學徒滿三年,被制茶師傅認可,並且能夠親手完整的制出一種茶來,便可以升為茶坊制茶師傅,制茶師傅每年十兩銀子,若是做制茶師傅,可以獨創出一種新茶,經過我認可的話,就可以升為制茶大師傅,制茶大師傅,每年可得三十兩銀子,且獨創新茶的收入,可拿到十分之一的提成。」
翠兒緩慢又堅定的將整個茶坊的晉升之路說了出來,底下的孩子們有的聽得懂,有的聽不懂,正在忙著曬茶的錢善明卻是完全聽進去了,他一邊曬著茶一邊還暈乎乎的想著,自己一定要當上制茶的大師傅!
「炒茶,是門苦累的活計,從采茶到炒茶,每個步驟都不能馬虎不能出錯,要是怕吃苦的,現在就可以離開了。」翠兒站在正房的台階上,目光灼灼的看著底下的孩子們,見她們一個個目光明亮,沒有被嚇倒,便微微笑了下,「炒茶學徒選拔,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