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3 章
昏迷少年

「慢,這人還有氣兒!」連青山的一句話,把在場幾人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就激活了,給死人收個屍雖然是個功德,但畢竟晦氣的很,但如果是救人一命,這就截然不同了。

「快,把他抬到席子上去,咱們把他帶回去!」忠叔年紀大些,見識的越多對生死越有感悟,聽到連青山說這少年沒死,忙不迭的招呼著學徒,要把人帶回去。

「來不及了,這人就剩下一口氣兒了。」連青山看著地上這少年奄奄一息的樣子,也顧不上他渾身的泥水有多髒,上前兩步,大手一撈,就把人撈在了兩臂之間,像提只小雞一樣,把人從泥水裡頭提了出來。

「黑木,去找夫人燒一大桶熱水,煮一大鍋辣薑湯!」連青山看著這少年渾身冰冷的樣子,知道他是在泥水裡頭泡了不知道多久,被凍壞了,要想救了他的性命,須得讓他暖和起來才行。

「好!」學徒黑木應了聲,掉頭就往山上跑,剛才是因為沒有見過死人有些腳軟,如今這人沒死,黑木為了挽救自己的名聲,忙不迭的就往山上沖。

「我也去,我去幫夫人燒水!」炭頭剛才也是丟了面子的,如今看到黑木有事情表現,忙不迭的也沖上山坡去。

連青山顧不上孩子們怎麼表現,托著這已經渾身冰涼只吊著一口氣的少年,大步往山上走去,連青山雖然不信命不信鬼神,卻因為戰場上雙手染了太多的鮮血,不願看到更多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翠兒讓連青山下山去,卻並不是渾然不顧這事兒了。站在院子裡頭就能看到山下的情況,看到連青山沒有將人帶走掩埋,而是從泥地裡頭拉出來還準備帶回家的時候,翠兒就立刻反應過來,這人許是沒死的。

忙不迭的吩咐了香茉去燒水。翠兒剛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飛奔而來的黑木,聽到連青山的傳話,翠兒更加確定了那人應該沒死,當即點頭稱是,讓大妞看管著小虎他們。自己則是快步走到廚房去,做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薑湯。

翠兒這薑湯裡頭特意多放了不少的薑片,想了想又加了些糖進去,那人就算沒被水淹到,也在泥地裡頭躺了一宿。別的不說,肯定是著涼嚴重,身體虛弱的很,這薑片是驅寒的,而糖則是為了補充體力。

翠兒的水還沒煮開,那邊連青山已經帶著人進了屋來,為了怕嚇到在東屋的孩子們,那人又是一身的泥水。連青山便索性將人帶到了自家澡間裡頭。

「青山,人怎麼樣?」聽到了外頭的動靜,把東西都扔下鍋裡頭。翠兒讓香茉看著火便進了澡間裡頭,昏暗的光線下,看到那人慘白的臉色烏青的嘴唇,便知道情況並不樂觀。

「我粗略看了下,他身上沒有大傷口,許是被水淹過了又凍了一宿。已經昏迷了。」連青山嘴上說著話,手裡頭的動作卻沒停。將那少年的衣裳三兩下的就扯了下來。這滿是泥水的衣裳穿在身上,就是個健康的也會凍病的。何況是個奄奄一息的人?

翠兒看著連青山的動作,心中一轉知道了連青山的意思,轉頭看向廚房大鍋裡頭的水,眼看著就要開了,忙不迭的轉過身去將水兌好了,倒進平時用來洗澡的水槽裡頭,這邊水槽裡頭的水就順著管子流進了洗澡用的水桶裡頭。

眼看水桶就要滿了,翠兒看連青山想要把人放進桶裡頭,連忙出聲阻止,「青山,等等!」

倒不是翠兒心疼自家的水桶,怕那人死在裡頭以後不能用什麼的,而是翠兒忽然想到,這人要是淹過水,沒准兒肚子裡頭喝了一大肚子的涼水呢,要是那樣,光是去了外頭的寒氣可不能夠讓人完全好起來,至少要把他肚子裡頭的髒東西吐出去才行。

「看看這人是不是喝了水,先讓他吐出去些再說。」翠兒對著連青山說道,將煮好了的辣薑湯盛了出來放在一邊,走到連青山跟前說道。

這時候那昏迷著的少年,已經被脫得只剩下一條底褲了,連青山救人心切沒想到這事兒,翠兒活了這麼些年,也並不把這少年當男人,只是當個小孩子一樣的,兩人這麼一看,那少年的肚子果然圓滾滾的,拍兩下裡頭還水晃晃的,顯然是喝了不少的水。

「趕緊的,催吐!」翠兒雖然沒有受到過專業的急救訓練,但主要的步驟和方法還是會的,讓連青山單腿著地蹲下以後,把那少年頭朝下放到膝蓋上,打開他的嘴巴,然後用力的擠壓他的背部,把他肚子裡頭的水給擠出來。

連青山依言照做,不過幾下的功夫,竟是讓那少年吐出了好幾口污水,直到他什麼都吐不出來了,連青山這才停手,將人調轉過來,餵了他一大碗熱辣辣的薑湯,然後把他放到了水桶裡頭。

這時候的少年,臉色已經不像剛才那麼蒼白了,氣息也沒有那麼微弱,顯然是剛才的一系列動作頗有成效。

「呼……」看到這少年似乎好了些的樣子,連青山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發現,從剛才到現在,自己的心一直處在緊繃之中。

「實在是不想看到再有人死了……」連青山苦笑著搖頭說道,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字裡行間的苦澀之意,卻讓翠兒瞬間就明白了他心中的痛苦。

「青山,咱們現在有些銀子,也有些能力,如果你想去幫人,咱們就去!」翠兒的眼睛裡頭含著亮晶晶的淚光,對連青山的痛苦感同身受。如果,捨棄一些財富,就可以換回更多人的性命,翠兒會舉雙手贊成。

「翠兒,你真好……」連青山看著翠兒,感動的很,兩人站在光線暗淡的澡房中,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前途可以那麼的光明。

給那少年泡了個熱水澡,看著他慘白的臉色恢復了不少,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了。連青山帶著黑木和炭頭兩個給少年穿了衣服,又把他安置在了茶坊後頭的房間裡頭,由幾個學徒輪流照顧著。

這時候,翠兒也找到了家裡頭之前備下的傷風的藥包,讓香茉熬了以後,給那少年灌了下去,看著那少年喝了藥以後並沒有發熱,這才放下心來。

香茉照著翠兒的囑咐給少年灌了藥,看著他面色仍是慘白的樣子,心中不忍,想著反正也要熬藥,不如乾脆就在這少年的屋子熬藥好了,還能順便給他倒點水換個毛巾什麼的。

到了下午時分,香茉已經熬好了第二回的藥,把藥汁倒出來以後,正想著給那炕上躺著的人灌下去,卻猛地發現他已經醒了。

「呀,你醒啦?」香茉看到那少年呆愣愣的睜著眼睛看著屋頂,剛說了句話,便見他猛地從炕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就要下地。

「你不能下地,你身子還虛弱著呢!」香茉忙忙把藥碗放下,想要阻止那少年下地,卻見那少年走了兩步腿一軟就向前撲倒過去,香茉忙不迭的沖上去想要扶住他,卻發現那少年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重了不少,不但沒能扶住他,反而自己也被那少年帶倒在地上,磕得渾身疼得不行。

想那香茉在湖西的時候,作為翠兒身邊的一等丫鬟,平日裡頭可是比小戶人家的小姐都要尊貴一些的,平日裡頭只負責些物品收納、端茶倒水的輕松活計,就連灑掃之類的活計都不用親手做的。

就算到了靠山屯,香茉任勞任怨的幫著翠兒做飯、炒茶,忙活著家裡頭的事情,雖然磨粗了手指,卻也仍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仍是弱質女流,骨子裡頭也還是帶著那大世家丫鬟應有的矜持和驕傲的。

如今被一個年紀相仿的陌生男子撲倒在地上,香茉的眼睛裡頭迅速的積聚起委屈的淚水。

「你……你能站起來麼?」香茉強忍著淚水,顫著聲音說道,香茉知道那少年太過虛弱,自己的力氣又太小,發生這樣的事情不能怪他,便只想著趕緊讓他爬起來,好結束這尷尬的狀態。

「咳……」那倒在香茉身上的少年悶哼了一聲,緩緩的爬了起來,踉蹌了兩下身子,眼中閃過一抹不認,卻仍是一言不發的向門口撲去。

「餵,你要幹嘛去?你剛才差點兒就要死了知不知道,現在這個樣子跑出去,不是不要命了麼!」香茉看著那少年拼命的往出撲,不過走出兩三步便又踉蹌了,也顧不上什麼小女兒的羞澀,忙不迭的沖了上去,將那人給扶住了。

「我……去救人……我的家人……」那少年被香茉死死拉住,動彈不得,不得已回頭看向這嬌俏的女孩子,喘著粗氣說道。

「救人?」香茉驀地睜大了眼睛,是呀,這少年自己就是九死一生了,恐怕是遭遇了天災了,如果是他遭了災,那他的家裡頭豈不是一樣也遭了災?但是,他的身體這麼虛弱,又怎麼能承受得住再去救人……他,會死的呀!

「你這個樣子怎麼救人?你等等,我去把這事兒回稟了我家小姐,你就是我家小姐和姑爺救回來的,要是他們肯幫忙,你的家人許是也能得救了呢!」香茉抿了抿嘴唇,將那人強拖著拖到了炕邊,然後轉身就跑出去向翠兒他們稟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