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2 章
狼狽月姝

要說冬日賞梅,的確是一件極為風雅的事情。翠兒原本並不覺得在大冷天看看梅花有什麼好的,只覺得那絕對會是一件極冷之後,然後風流涕淌的事情。

但如今身上披著大氅,手裡頭抱著暖爐,帶著孩子們走在這雪地梅花間,望著那些枝頭還有著薄雪,卻凌寒獨開的梅花,這般怡人的美景面前,翠兒忽然覺得自己有種吟詩的沖動。

「連夫人,這一片的梅花兒都是名品龍游梅,是京城裡頭數得著的上品。往深處去的小築旁邊,還有極為罕見的鮮紅色的龍游梅,那可是這梅林之寶。連夫人若是和小姐少爺們走累了,還可以往那小築裡頭坐坐,裡頭有丫頭烹茶,賞雪品茶看梅花的倒是別有一番滋味。」付嬤嬤小心的討好著翠兒,顯然對於連夫人不好惹印象深刻。

「好,那就往裡頭看看去。」翠兒看著這一片淺粉或黃白的梅花,想著要是火紅顏色的梅花兒配上這白雪該是多麼的好看,再想到坐在屋子裡頭喝茶看梅的妙趣,心中竟是躍躍欲試的想要去看看。

「去看看!」月華和辰光兩個也是興致勃勃的樣子,連連拉著翠兒的手要往那邊兒走,加上含笑點頭的惠雅,一家四口手牽著手,後頭跟著幾個丫環婆子,走在梅林的小路上。

因為要開賞梅宴的緣故,這小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得乾乾淨淨,但小路外的白雪卻是絲毫未動。這樣一來既不影響走動,又不妨礙賞梅賞雪,倒是十分的貼心周到。

定國公府的梅林不知道經歷過了多少年頭,棵棵梅樹都十分高大。花開繁復再配上似乎是故意布置下的景致。竟是覺得被這層層的花樹遮住了眼,仿佛是置身於花海中似的。

往梅林深處走,有段兒小路卻是繞到了這定國公府的湖邊,翠兒拉著孩子們的手望向那湖面的時候,竟是看到有幾個年紀不大的小童在冰面上玩耍著。有的小童坐著冰車,有的小童被人拉著在冰面上滑行,都是平民玩的玩意兒。但那小童們卻是玩兒的是不亦樂乎。

翠兒看到這情景尚沒有覺得怎麼新鮮。辰光這小小年紀又淘氣的男孩子,卻是有些心癢難耐了。看著冰面上那熱火朝天的場景,辰光眼巴巴的望向翠兒。「娘,咱們能上冰面上去玩一會兒不?」

「去冰上玩兒?那咱們還去看紅色的梅花麼?」翠兒看著辰光眼巴巴的樣子,心中也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要帶著辰光去冰面上玩兒呢……

「付嬤嬤。這湖有多深?」翠兒雖然有些意動但還是保持著冷靜的,不管是要做什麼。孩子們的安全是第一。

在辰光想要去玩兒的時候,翠兒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安全問題。湖面雖然結了冰,但是冰面不結實的話,孩子的安全就沒有辦法保障。湖水的深度就成了需要考量的重要指標。

「這湖邊約麼半人深,到了湖中間的話卻是不知道的,至少得有兩丈許吧!」付嬤嬤看著那冰面上玩耍的孩子們。有些緊張的說道。

「兩丈許……」翠兒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湖水太深了。天又不是極冷的時候,冰面不一定結實。要是辰光上去玩耍掉進冰窟窿裡頭,那可是哭都沒地方哭去呀。

「辰光,娘的肚子很大,不敢往冰面上走呢,要是一不小心摔了跟頭就糟了。」翠兒看著一臉期待的辰光,雖然不忍心打消他的念頭,卻又不得不狠下心來。翠兒微微的皺著眉頭,一副很可憐的表情看向辰光。

「娘親……」辰光很認真的看了眼翠兒圓滾滾的肚子,又渴望的看了眼冰面上歡笑著的小童兒們,抿了抿小嘴巴之後,才下定決心一般的說道,「娘親,那我陪你在岸上呆著吧,咱們去看紅色的梅花好了,我扶著你,不讓你摔跟頭傷到小弟弟。」

「辰光你最乖了,等回家之後娘在院子裡頭給你澆出一片冰面來,下回你回家的時候,就能在家玩兒了,好不好?」翠兒伸出手來摸了摸辰光的額頂,心中為這孩子的懂事兒高興不已。

「好!」原本還有些低落的辰光聽到這話,立馬就高興起來了,連連點頭說好,便把這湖面玩耍的事兒拋在腦後了。

翠兒笑著帶月華和辰光往前又走了一會兒,等到看不到那湖面的時候,轉頭看向有些心虛又有些欣慰的付嬤嬤,心中有些奇怪。

翠兒轉身的功夫,驀地看到那冰面上的樹林子裡頭,蹲著幾個下人模樣的成人,看起來鬼鬼祟祟的不像在做好事,心猛地就提起來了。

翠兒微微揚起一邊的眉毛來,伸出手來從袖子裡頭掏出了一小錠五兩的銀子,遞到了付嬤嬤的手中,「付嬤嬤,這天兒並不算冷,冰面上還有危險,嬤嬤還是派個丫頭過去,把冰面上的孩子們帶回來吧。這銀子就給那些孩子買些點心吃,大冷天的還是在屋裡頭烤火吃東西更讓人放心些。」

翠兒說完這話,拉著孩子們轉身往梅林深處走去,留下付嬤嬤站在原地冷汗淋漓,心中一個勁兒的翻騰著,是不是這連夫人看出了什麼端倪來了。

翠兒帶著孩子們快步往前,付嬤嬤和她手下的丫環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連夫人到底是怎麼發現蹊蹺的。

「罷了,你拿著銀子,去把那些孩子們招過來,帶著他們一人拿些點心吃去吧,這事兒是不成了。」付嬤嬤當機立斷的說道,這湖面上的小童兒其實是世子夫人和付嬤嬤定下的一個小試探。想要看看在外物的吸引之下,辰光到底是不是能聽連夫人的,而連夫人是對孩子只管寵溺不顧別的,還是能好好的教導於他。

付嬤嬤想著剛才翠兒的話,又喚了另一個丫環到了近前,「你去跟世子夫人回稟一聲。這連夫人十分機警又替孩子著想,根本沒費什麼力氣就把辰光少爺給勸住了,這時候正往梅林玩兒去了。」

「是!」兩個丫環領命而去,付嬤嬤回頭一看,翠兒他們一行人卻是已經看不見影子了,忙不迭的帶著剩下的兩個丫環往梅林深處追趕而去。

這時候的翠兒心中並不舒坦,剛才那冰面上的孩童看起來玩兒的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玩兒的玩意。卻是在國公府的冰面上。這事兒從表面上看起來就匪夷所思。翠兒都不用細想,也知道這事兒有蹊蹺。

再聯想到之前付嬤嬤到了自家之後那三番兩次的暗示什麼的,翠兒雖然不知道來龍去脈。卻也能猜出幾分來。付嬤嬤肯定是在弄什麼貓膩,而這事兒恐怕跟世子夫人也脫不了關係。

翠兒腦子裡頭正轉著呢,忽然就看到前頭跌跌撞撞的沖過來一個人影,紅紅的衣裳隨風飛舞。仿佛是懸崖上被狂風吹得隨時可能七零八落的花朵一般。

那人看起來身姿美則美矣,卻讓翠兒的心驀地揪緊了。剛才湖邊的事兒許是一計。誰又能保證這踉蹌著跑過來的人不是另一計呢?!

「香茉、忠嬸兒,護住孩子往後退!」翠兒可不管遠處沖來的人是誰,第一反應就是要護住孩子們。如今翠兒的身邊就只有忠嬸兒和兩個丫環,剩下的便是月華、辰光和惠雅三個孩子。勢單力薄的可別出什麼意外才好!

幾人紛紛後退的時候,那頭髮披散衣衫凌亂的人影就看到了翠兒一行人了,愣了一下以後。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的飛速沖過來。風兒將她的秀發吹拂開,翠兒赫然看見了一張帶著驚恐的面熟的容顏。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在花廳裡頭幫月華解圍的月姝。

定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如何會在自家的花院子裡頭衣衫襤褸倉皇而逃,翠兒的腦子裡頭一瞬間閃出了無數的問號。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月姝作為未出閣的女孩兒家,這個樣子要是被外人看到了,再被宣揚出去,她的名聲可就完了!

「救我,連嬸嬸救我!」這時候月姝已經沖到了翠兒身邊,不知道是不是跑得脫力了,她竟是腳下一踉蹌的就要摔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翠兒身邊的惠雅猛地就向前跑去,纖細的手臂急急伸出,竟是趁著月姝摔倒在地之前,將她扶住了。

「月姝姐姐!」月華這時候也認出了來人,脫口而出的喚道,「月姝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月姝即便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孫女,卻也只是個剛滿十五歲的嬌小姐,剛才驚慌失措之下從梅林小築逃出來,卻是沒有想到撞到了旁人會是怎樣,她想到這兒,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了下來。

「先別哭,到底發生了什麼?」翠兒看著她這樣子,哪裡還有剛才談笑風生的從容。

翠兒一邊兒問著話,一邊兒卻是看向月姝的身上,只見剛才光華滿滿的裙子,如今卻是凌亂異常,裙擺還有幾處黑黑的泥水的痕跡。

再看月姝的頭上,釵環散亂披頭散發,加上臉上橫流的淚水,她抱著胳膊瑟瑟發抖的樣子,讓人看著就覺得心中酸澀。翠兒心中隱隱覺得,這月姝顯然是經歷過什麼恐怖的事情,竟仿佛是被人欺凌過的樣子。

誰敢在定國公府的園子裡頭,欺凌定國公府的嫡小姐?翠兒的心中疑問叢生,卻是不忍心看著善良和氣的月姝遭此大難,不管發生了什麼,先離開這裡再說。

「月姝,好姑娘,堅強一些。」翠兒走到了月姝跟前,掏出帕子來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從香茉手裡頭拿過了自己替換著穿的大氅,將月姝纖細的身子密密實實的圍了起來。

「連嬸嬸……我……」月姝話未說完,淚水卻已經流了出來。

「什麼都別說,前頭不是有個梅林小築麼?咱們到那兒去歇歇腳,把你身上的衣裳整理一番再說。」翠兒如是說道,拉起月姝的手要往前走,卻被她死死的拉住。

「不,連嬸嬸別去!」月姝驚恐的拉著翠兒的手,仿佛那前頭的梅林小築有著什麼不可說的恐怖的事情。

翠兒看著她驚恐的樣子,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到月姝來的方向,有個粗噶的聲音傳來,「快點兒找到她,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連個女人都制不住!」

那聲音又凶又狠,帶著濃濃的煞氣,讓翠兒聽了之後心中一凜,來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