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翠兒手中捏緊了棍子,往下望去,卻見到自家爹爹帶著哥哥還有一幫子的人腳步匆匆的往這邊兒沖,剛才被派去報信兒的香葉,正滿臉是汗的跟在後頭。
看到自家爹爹和哥哥到了,翠兒只覺得剛才心裡頭冒出來的怒火和不安,瞬間就消失殆盡了。放松了以後的翠兒,只覺得雙腿軟的厲害,還沒等葉老爺和葉青趕到翠兒近前呢,翠兒的身子就晃了晃軟了下去。
「夫人!」忠嬸兒和香英離翠兒最近,看到翠兒身子晃了晃心道不好,忙不迭的就沖到翠兒跟前,一左一右的將她架了起來,這才免去了翠兒跌倒的境況。
「翠兒,你沒事兒吧!」葉老爺急匆匆的趕來,就看到翠兒這搖搖欲墜的樣子,心疼的不得了,當即沖到翠兒身邊,看著翠兒臉色刷白的樣子,雙手都在微微發抖。
「把地上這人給我捆上,拖到山下去。」葉青板著臉指著地上那姓錢的茶商如是說道,又轉過頭來看了看那茶園子的主人,臉色並不好。底下人按照葉青的吩咐行事,葉青卻是走到了翠兒和葉老爺的跟前,背對著翠兒伏下了身子。
「大哥……」看到葉青這動作。翠兒不可謂不熟悉,在她的記憶中,小時候的自己總是耍賴不肯好好走路。大哥便會像這樣。略帶著無奈的背對著自己伏下身子來,然後把自己背在背上。
兒時的記憶突然湧了出來,加上翠兒剛才受到了些驚嚇,正是心思脆弱的時候,葉青這默默的動作,就仿佛是點開了開關一樣,讓翠兒的眼淚瞬間洶湧流下。
趴在葉青厚實的背上。翠兒的眼淚就一直沒斷過,葉老爺在旁邊陪著翠兒。不時的用眼刀子狠狠的戳那被拖著的姓錢的兩下子,咬牙切齒的。
下山的路並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翠兒剛才下車的地方。許是因為葉青早就已經打點好了的關系,或者是因為剛才大家著急著出門的緣故。這時候那院門大開著,直接就可以進到院子裡頭了。
「葉老爺、葉少爺……實在不知道這位夫人是你們家的女眷,剛才失禮了……」茶園的主人,也就是剛才被姓錢的威脅的那忠厚老實人,看到這情況哪裡還不知道翠兒是自家大主顧的女眷,心中是又恨又悔。
「別說了,先找人幫著我妹妹安定一下再說。」葉青的臉色黑沉沉的,原本以為這茶園主人是個忠厚的,自己想著別把這茶園的價錢壓得太低。讓他多得些利。如今看起來……葉青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在他的面前還敢讓翠兒受委屈,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那茶園主人戰戰兢兢的讓家裡頭的婦人幫著燒水給翠兒洗臉。又讓自家閨女幫著拿了乾淨的被褥來安頓翠兒,忙得腳打後腦勺。
而翠兒被葉青背著下山的功夫,就已經把剛才手軟腳軟的勁兒過去了,如今坐在屋子裡頭,雖然一身狼狽,卻已經恢復了鎮定。
「爹爹、大哥。我沒事兒,就是剛才有點兒嚇著了。」翠兒看著葉老爺和葉青都是一臉擔憂的模樣。開口說道。
因為一路奔波十分勞累,剛才受驚了的緣故,翠兒現在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嘴唇上血色也少。強打起精神說著話的時候,葉老爺和葉青都是一陣心疼,恨自己為什麼要讓翠兒跑到這荒山野嶺來,白白受了驚嚇。
「翠兒,你好好歇著就是,這茶園子爹爹和你大哥會好好斟酌的。」葉老爺安慰著翠兒,讓她在屋子裡頭好好歇歇,而葉青在確認翠兒沒有大礙了以後,臉色鐵青的進了關押著那姓錢的柴房走去。
翠兒坐在屋子裡頭,望著外頭連綿的茶山,看著那茶園家的女眷戰戰兢兢的給自己打水洗臉,鋪了被褥,心中微微一動。
「你是這茶園主人的女兒麼?」翠兒看著幫自己鋪被子的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她的衣著雖然不怎麼華麗,卻也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做家務的動作也利落,是個好女孩兒。
「夫人好,可有什麼需要的?」那女孩子微微點了頭,對著翠兒露出一個怯怯的笑容來。
「沒有什麼需要的,你別忙了,坐下跟我說說話吧。」翠兒看著外頭的茶園子,心中安定了不少,對著那女孩子說道。
「好!」那女孩子略有些緊張似的,卻也還是微微垂了頭坐在翠兒跟前,「我叫春妮,夫人有事兒盡管問我,我雖是家裡頭的女,這茶園子的事兒也是知道不少呢。」
顯然,這茶園子主人家的閨女,知道翠兒一行人來的目的是買茶園,十分熱心的說道。
「春妮,這茶園子,一年能采幾季茶,冬日裡頭的時候,茶樹可需要再加蓋上些什麼東西麼?」翠兒讓香葉送了個點心匣子上來,打來了點心匣子以後自己先拿了一塊兒,又把點心匣子推到了春妮的跟前,這才開口問道。
對於這茶園子,翠兒並不擔心炒茶的事兒,這茶青品質不同,卻能按照各自所長制出風味不同的茶來。最讓翠兒擔心的就是這京城的氣候太冷,冬日裡頭大雪封山的時候,會直接把茶樹給凍死了。
「夫人是在擔心冬日裡頭太冷,會把茶樹凍死麼?」叫做春妮的小姑娘,有些垂涎的看著翠兒推過來的點心匣子,咽了咽口水卻並沒有動手取用,而是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歪著頭看著翠兒說道。
「嗯。」翠兒微微點了頭,並不隱瞞自己的真實意願。
「這個事兒夫人不用擔心的,這附近的山頭。冬日裡頭雖然也下雪,卻沒有太大的雪,茶樹不用怎麼照管都能平安過冬的。」春妮笑著說道,臉上的表情十分坦誠,顯然是在說真話。
「不用照管?」翠兒聽了以後覺得微微驚愕了下,去年冬天翠兒也在京城裡頭呆過,對京城的氣候有所感受。京城的冬天。是又乾又冷的,還有那連續下著大雪的日子。凍得人手腳都伸不開,在翠兒的感覺中,至少比靠山屯的冬天低了十度。
這麼冷的天氣裡頭,不少花呀樹呀的都有可能凍死。這山裡頭的茶樹怎麼呢安然度過呢?翠兒的心中疑問更重。
但看著外頭茶園子裡頭枝繁葉茂的景象,這茶樹顯然是已經有了些年頭了,不是臨時種出來騙人的,那這裡頭到底有什麼玄妙之處呢?
「從我記事兒起,我們家就是種茶樹的,往年都是春夏秋三季忙著采茶,到冬日裡頭的時候,稍微伺候一下茶樹就行了,卻沒聽爹爹說過要給茶樹特別的照顧呀!」春妮微微皺著眉頭想了半晌。這才又再次肯定的說道。
「那就好,我也是擔心家裡頭的人手不夠罷了。」翠兒看著春妮乖巧的樣子,便想到了惠雅還有大妞。心中喜歡的緊,讓香葉收好了點心匣子,送給了春妮。
「這哪裡好意思……」一直守在門口的春妮娘聽到了動靜,忙不迭的走進來推辭,
卻被翠兒攔住了。
「不過是些點心罷了,送給孩子嘗嘗。」翠兒笑著對春妮娘說道。
「那就多謝夫人了!」春妮娘看起來就是普通的農村婦人。身材微胖臉盤微黑,帶著山裡人的爽利。聽到翠兒這麼說,孩子又的確喜歡這點心的樣子,便也不再推辭,反而跟翠兒一起拉起家常來。
葉老爺和葉青兩個,因為翠兒受了驚的緣故,也沒有原來的耐心了,狠狠的收拾了那姓錢的一頓,然後按照自己能接受的價位,壓低了以後給那茶園主人報了個價。
「兩千五百兩的銀子,這茶園子連帶著房子都賣給我們,要是行咱們就找中人辦手續,要是不行,你就等著八百兩銀子把這茶山賣給姓錢的吧。」葉青的情緒不好,對著那茶園主人也就沒有了原來的好臉色。
「這……」兩千五百兩銀子,算上五百畝的茶園子還有一處房產,這價錢是茶園子主人能夠接受的,卻又覺得稍微少了那麼一點兒。
那茶園子主人還想再說什麼,卻看到葉老爺和葉青的臉色很不好,再加上自家柴房裡頭被揍得灰頭土臉的錢家人,茶園子主人的心裡頭就發抖起來。
這茶園子要是現在不賣,就等著後續被錢家人找麻煩吧,那錢家人雖然後台不算太硬,卻也比自己這升斗小民強上太多了。還有剛才葉家的那個夫人在自己面前差點兒被欺負了去,茶園主人也有點兒過意不去。
他猶豫再三,中間還被自家媳婦叫出去了一趟,回來以後便下定決定跟葉家簽契書賣茶園了。
有了契書以後,這茶園子的事兒便好辦多了,葉家一家子、茶園子的主人加上這村子裡頭的村長,一起往雁翅鎮跑了一趟。在衙門裡頭辦了文書存了檔,這茶園子的主人便轉交到了葉家人的手裡頭。
葉老爺疼愛閨女,還是跟那碧葉飄香茶樓一樣,把這片茶園子也寄在了翠兒名下,兩千五百兩的銀子,卻都是葉老爺自己出的。
辦完了這些事兒,不過剛是下晌時分,葉老爺惦記著翠兒受了驚,想讓翠兒早點回京休息,便不在這茶園子裡頭多留,只留下了兩個管事交接茶園子的事宜,便拎著那姓錢的,駕著馬車往回走了。
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們這一行人往京城回去的路上,又陸續有三四撥人向雁翅鎮趕來,卻又空手而歸。
皇商的選拔雖然還沒有開始,但第一回合的爭鬥,勝負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