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兄弟和女人

  衛軒一對劍眉緊緊皺著,眉頭每靠近一分,身上的郁氣就又多一分,他的眼眸如冬夜寒星般含著冰,火紅色的頭髮刺蝟一樣張揚的豎起。

  夜色之下,衛軒的面龐半暗半明,戾氣十足,如果這時候跑出去說不定連鬼魅都退避三捨。

  衛軒冷笑三聲,「兄弟?我把你當兄弟,你把我當兄弟嗎?要真是兄弟,你就不應該為一個女人數落我的不是;要真是兄弟,你就不應該讓她上樓,而應該直接讓她滾;你要真把我當兄弟,我來的時候她就應該馬上消失。袁斯里,我什麼時候為一個女人這樣對過你,我以前那些個女人,你要是有一丁點不喜歡,不用你說原因,我馬上就甩了,我才是把你當兄弟。」

  衛軒一聲比一聲重,每一句都充滿了不滿、委屈和說也說不完的控訴。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火氣這麼大,可無名之火燒起來之後就如澆了熱油一般熊熊燃起。

  說話間,衛軒因為太激動,差點手舞足蹈起來。

  袁斯里皺眉,煩躁的點燃一根菸,「衛軒,別鬧了,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看衛軒激動的面頰都紅了,袁斯里心不覺又是一軟,勸說道:「你是不是在哪個女人那裡碰了壁,到我這裡來發洩。要是這樣的話,這些我們以後再談,今天是我生日,我女朋友還在樓上,給我點面子,你讓我安生一點好嗎?」

  袁斯里也是少有的說這麼些類似於求饒的話,衛軒的怒火他不是承受不起,可他不想他們的關係搞得太僵,最起碼有個緩和的餘地。

  他和他相伴成長,其中的少年之情,不是誰都有的。矯情點說,衛軒是不可複製的,這個世上也不會再有第二個衛軒讓他去花那麼多心思起汲汲經營感情。所以,袁斯里希望,兄弟和女人他可以兼得。

  煙霧繚繞裡,袁斯里輕吐一口濃煙,白色煙霧由濃變淺,最後俱變成細細的一縷縷環繞在兩人的周圍,把兩人包裹在白霧中。

  望著袁斯里宛如好女的面孔,衛軒想起了很多飄渺的過往,那些痛苦的曾經,那些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的曾經。

  現在江州年輕的一輩和衛軒交往時都以為他是獨生子,可只有老輩人才知道,他有個哥哥,親哥哥,比他大十五歲,叫衛軌。小孩子喜歡跟著大孩子玩可能是天性吧,他喜歡跟著哥哥玩,可哥哥不喜歡他,嫌他是累贅。可最後,衛軌死了,死得極不光彩,死在一個男人的肚皮上,那時候,社會遠沒有現在開放,衛家的家教之嚴也是令人驚嘆。

  除了那動盪幾年,衛家世代做官,族譜上的高官可以追蹤到唐朝。這要放在以前叫什麼,叫豪門世族,而且衛家以自家過去的榮譽為榮,家族觀念根深蒂固,半分不敢鬆懈,所以衛家最重家風,最重教育,可有史以來第一個壞苗子就處在衛軌身上。

  衛軌和男人搞在一起的消息被家裡人知道的那天,家裡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可到了夜裡,衛父就拿著一根鐵棍,把衛軌的雙腿打斷了。

  單方面的毆打,衛軌一聲不吭。可腿傷好了之後,衛軌就離開了家。

  後來,再得到衛軌的消息,就是他去世了。得知衛軌死後,衛父衛母一下子老了很多。可能是愧疚,可能是害怕,他們對衛軒也不敢再管的那麼嚴。

  衛軒曾經問過自己的哥哥,為什麼要惹媽媽傷心,害媽媽每夜的哭泣。衛軌反而笑了,摸著弟弟的頭說我要為自己而活,難道別人哭幾句我就要改變自己的初衷嗎。

  那個家庭慘劇,誰對誰錯衛軒已經不想再追根究底。

  衛軌死的時候,衛軒才五六歲,那正是對一個孩子潛意識影響最深刻的時候。衛軒性格張揚,和這不是沒有莫大的關係,可他凡事又在一個度之內,也是因為懼怕哥哥的死亡。

  衛軌就是衛軒內心深處最傷最痛的一道疤。

  那段時間是衛軒最沈默的孩提時期,他經常一個月不說話,在陽光充足的衛家他也覺得陰氣森森。

  後來,衛軒在一個聚會上見到了袁斯里,知道衛軒比自己小一個月之後,袁斯里主動示好,軟軟糯糯地道:「你好,我姓袁,袁安高臥的袁,名斯里,斯文的斯,裡外的裡。我比你大一個月,你可以叫我哥哥。」

  那一本正經又軟軟小小的模樣,說著文縐縐衛軒聽不懂的話,衛軒竟然現在還記得,還那麼清晰。

  不怕人笑,衛軒後來還偷偷地查了字典,才知道袁安高臥是指身處困窮但仍堅守節操的意思。那時候,衛軒還只是個連字都認不全的小屁孩,而袁斯里已經可以出口成章。這就是兩個人的差距,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注定。

  袁斯里是個小天才,衛母羨慕的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又看了一眼自家沈默的小兒子,繼而想到已逝的道德敗壞的大兒子,不禁面色黯然。

  袁母懂得其中緣由,為緩和冰冷下來的氣氛,連忙對袁斯里道:「乖斯里,帶弟弟去一邊玩,要照顧好弟弟哦。」

  袁斯里嚴肅地點頭。

  就這樣認識,就這樣相熟,就這樣親密,如同兄弟般的親密。

  他衛軒看一個人從來都是先看外表,別跟他提什麼內心美,那都是狗屁。他最開始願意和袁斯里呆在一塊兒,就是因為袁斯里漂亮,小時候精緻如瓷娃娃,長大了也完美得連漂亮女人都自慚形愧。

  衛軒的思緒轉了回來,想到袁斯里的好,口氣也跟著柔和懷舊起來。

  「我們好久沒聚在一起了,把那個女人送回去,我們今晚好好聊聊。」

  袁斯里想也沒想,斷然拒絕,「不行。」

  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答應這樣無理取鬧的要求,重色輕友又是人的天性。

  袁斯里本來以為衛軒應該明白,可沒想到他不明白自己這樣的要求有多麼可笑。

  袁斯里又嘆了一口氣,「軒,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過了良久,衛軒還是沒有動作,他站在門口,低著頭,突然低聲笑了兩聲,沒頭沒腦地遞給了袁斯里一個弄髒了的禮物盒,「這個本來以為你會喜歡,可看來你也不稀罕了,隨便拿去玩吧。」

  衛軒走了。

  袁斯里站在門口抽完那根菸才拿著禮物盒上樓。

  「這是什麼品種的寶石,好漂亮。」艾曉麗看著禮物盒裡的項鏈,心生喜歡。

  「喜歡吧,衛軒送給你的見面禮。」袁斯里道。

  「啊,不用,這一定很貴重,你幫我還給他吧。」艾曉麗聽言連忙拒絕。

  「收下吧,這個對衛軒來說不算什麼。」

  「我真的不能要……要不,先放你這裡。」

  艾曉麗深知自己還不起這樣貴重的回禮,於是不敢要,她和袁斯里雖然已經是男女朋友,可也少有花袁斯里錢的時候。她家的教育告訴她,靠別人不如靠自己。所以,她身上一直有一股倔強的如同野草般的氣質,也是這股氣質最終吸引了袁斯里。

  可袁斯里對於女朋友經常拒絕他的好意也有些不滿,艾曉麗察言觀色,不想讓他在生日這天不開心,於是連忙改口說把禮物先寄存在袁斯里這裡。

  「那我先放在我這兒吧,你什麼時候想要的時候就來拿。」袁斯里把項鏈放回禮物盒,收進了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