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當」一聲,門關上了。
幾乎是同時,躲在浴室門後的陳碧整個人都軟了,慢慢地貼著牆壁滑落在地,兩手從身後扯回來,手心裡全是汗,濕濕的,都叫她難受。
真嚇得不輕,剛聽得柳東澤的腳步就在門外,離她估計都不到一米的距離,就這樣子,她那時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哪曾想,竟然是物業來得這麼及時,把她給解救了,劫後餘生有木有?
就那麼蹲坐在有點冷的瓷磚鋪就的珵亮地面,好半天,陳碧才覺得心跳得沒那麼快,總算是慢慢地扶著門把站起來,可能是嚇得太深,以至於她的腿還有點軟。
剛開始還有點木木的,不止是動作,就連腦袋裡的東西都是木木的,等到她看到凌亂的床,還有一屋子葉蒼澤夾帶進來的東西,她想柳東澤一定是看清這房裡的所有東西了,那個叫五味雜陳的什麼都有。
誰也靠不住——
這幾個字忽然間湧入她腦袋裡,讓她一下子懵了,可不就是,這一個一個的,誰也靠不住,待在這裡,還不如一走了之?
有了這麼個念頭,她行動到是快,拉出自己的行李箱,打開衣櫥,把裡頭的冬衣都給拽出來,不管是不是會弄皺了,都往行李箱裡塞,瞬間就將冬衣捲了個精光,拉著行李箱,她把自己用得上的銀行卡都收拾到包裡,頭也不回地出門。
她沒有車,出門不是地鐵就是公車,出租車這玩意兒誰都知道路上跑得全部是滿車,空車什麼的除非是撞大運了,幸好她住的地兒號稱出入方便,最近的公交車站點就在小區大門外。
剛好走到站點,315路車慢慢地從遠處過來,停在站點,她先將行李箱往車上推,再跟著上車,舉起包包,對著刷卡機那麼一照過,再拉著行李箱往裡後面走,公交車裡的人還挺少,她也容易地找了個位子坐下。
她望向窗外,視線隨著車子的離開,看得越來越不清楚,心裡有種糾結,甚至都湧起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的悲涼感,心裡到是怨呢,誰都怨,惟獨不會怨她自己。
路上她還給張玲玲打了個電話,直接投奔人去。
半島華庭。
聽上去挺奇怪的名稱兒,卻是張玲玲常去之地,那裡是高級會所,她在那裡常年包房,陳碧去過幾次,嫌棄她幾個玩鬧起來沒有個節制,就不太愛去,現在沒處可去,只得投靠張玲玲。
那裡的大堂經理還記得她,眼神兒挺好,揮手讓幫著陳碧拉著行李箱的門童走開,他親自替她拉著行李箱,「張小姐在上頭呢,都說了讓我注意著點兒,別把陳小姐給落過去了……」
陳碧笑得挺好,雖說人家這麼慇勤,她有點不習慣,到是她會裝,也就裝得淡定,別人還不定發覺她在裝,表相真是挺好,微笑地點點頭。
等陳碧到包房門前,大堂經理先敲了敲門,再把行李箱放開,那門兒剛好一開,從裡頭走出來個人,雙臂誇張地大張,笑得可開朗了,「親愛的,你怎麼來得這麼晚?」
張玲玲這性子一直誇張,誰也想像不到她曾經在一個男人面前把自己的性子都小心翼翼地掩藏起來,結果——沒有結果。
如今她到是瀟灑,全身上下就一件快及膝的白襯衣,有點大,絕對不是她的型號,她到是不在意這襯衣露出她纖細的雙腿,姿態自然,沒半點遮遮掩掩,坦然自若。
陳碧搖搖頭,將行李箱往裡拖,一進門,撲鼻的煙味就過來,讓她差點打了個噴嚏,一手揉揉鼻子,眉頭略略的皺起,「你到底是抽了多少煙?」一放開行李箱,她就去開窗子,外邊的風透進來,才讓她覺得好受點。
張玲玲到不在乎,眼下微黑,昨晚都通宵麻將,現在到想補眠,整個人倒在大床裡,動都不想動一下,「我睡一會兒,困死了,那幫老娘們,可把我搾乾了——」
別誤會,真的,她說的搾乾,其實也就是昨晚準備的現金都給輸沒了,她嘴上抱怨歸抱怨,那神情懶懶的根本與抱怨搭不上關係。
當然,陳碧也不會相信她就為了那點錢能傷心,「昨晚陳景和他爸媽怎麼不在?」遲疑了一下,看著側身睡在床裡的張玲玲,還是問出口。
「那真是你弟呀?」張玲玲這時到來了點勁兒,微微坐起,被子剛好蓋住她的肚子,見陳碧點點頭,她到是一臉無奈,「我爸那個腦回路可凶殘了,一直認為給我找個好男人才重要,結果陳景和讓他一眼見就喜歡,他想那什麼的先斬後奏,你相信不,他也得做得出這種事來?要是當時陳景和就直接說不行,我的臉往哪裡丟呀?」
這麼一聽,張玲玲他爸的腦回路的確凶殘,連一貫不走尋常路的陳碧訝異地點點頭,還奉上認同感,她踢掉腳上的鞋子,換上雙拖鞋,「收留我幾天吧,讓我住在這裡?」
張玲玲白她一眼,手一指床頭櫃,「房卡都給你弄好了,以前給你還不要。」她也不問為什麼,這種事她不問,朋友之間相互幫忙,也不需要問什麼理由,幫就幫了。
陳碧訕訕一笑,拿起房卡,「你睡吧,我也睡一會——」走入另一間房,她把行李箱隨便往角落裡一放,整個人趴在床裡,動都不想動一下,可能是覺得自己暫時擺脫了那些蛋疼的事,全身的神經都鬆懈了。
她睡得好,一覺睡到天黑,即使是醒了,也不肯起來,就那麼眼睜睜地盯著窗簾,一點想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哎,你誰呀,你誰呀,怎麼亂往這裡闖?還不快出去,你不出去我叫保安的了!」
她還在那裡不肯起來,猛然間聽到張玲玲警告的聲音,立時就從床裡爬了起來,睡覺時她根本就是懶的沒脫衣服,現在一起來就往外衝,「怎——」麼了?
話都沒說完,她就愣在原地,動都沒動一下,睡得粉嫩泛紅的小臉,此時哪裡還能見得到一絲血色,慘白的跟見了鬼一樣。
那人哪裡把張玲玲放在眼裡,張家再怎麼有錢,在他眼裡都不算事,也就暴發富一個,他把人一推,不管人家是不是女孩子,就知道往裡闖,一見到從房間裡出來的陳碧,那瞳孔先是一縮,露出些許驚喜,但更多的是憤怒。
「膽子大了呀,還敢躲人了?」
他衝她扯開一抹惡意的笑,手還一抹光頭,那神情怎麼看都跟電影裡的反派一樣,叫人看了心慌慌,他到是渾不在意,本就打算把人嚇一嚇,別再那麼大膽子。
張玲玲哪裡當得起她一下子,整個人都撞上牆壁了,跟紙糊的風箏一樣飛出去的,那麼一飛,再落下來,她全身的骨頭都快移位——疼得那張臉皺巴巴的,那眼睛可都是驚懼了,手指指罪魁禍首,又指指陳碧,「……」
你認識的?
她到是想這麼說,偏就是急了,估計也是太疼了,連句話都沒能順利表達出來。
守株待兔這活兒確實不好幹,柳東澤當時真走了,可他真能跟表面上一樣走了,那就不是他柳東澤了,人能上一回當,再上一回當,那更不是他柳東澤了,就這半島華庭,別看是在這裡,那裡頭他也沾一腳兒。
「你怎麼來了這裡?」
都到這份上,陳碧到是想做鎮定之態也做不了,做做樣子有時候能騙騙別人,在柳東澤面前一點都不濟事。
柳東澤差點沒讓她的話給氣得噎過去,不找她,他能來這裡?真當這裡是什麼好地方了?他非得哭著喊著的過來?便是一冷笑,冷冷地看著她,到開口了,「還以為你跟方同治走了,他媽的,跟他走了我到是吭都不吭聲,誰你叫他媽的當初就對看對眼了,那葉蒼澤是個什麼玩意兒,也值得你跟人走?」
他這話說得真粗,讓陳碧的話頓時都給吞給肚子裡,先把張玲玲給扶起來,眼神多了點不耐煩地掃過柳東澤一眼,回頭看向張玲玲,到是耐心十足十,「疼不疼,要不要叫救護車?」
「不了——」張玲玲回得很乾脆,她拉扯著陳碧的手,將手拉開,人已經快步地走到門口,「你們慢慢聊,我出去,我出去——」
她逃得快,一點義氣都沒有,跟撒開腿的兔子一樣,剛才摔得全身都疼的人好像突然間什麼事都沒有了,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男人不好惹,她是怕了,還不如叫幫手——
這男人絕對不簡單,就那麼個氣場,即使是頂著光頭,都沒有一絲違和感,到叫人不敢輕易將他忽視,這個男人過來,半島華庭連個保安都沒上來,她就知道有點不妙,討救兵才是最重要的事。
趕緊地掏出手機,她打電話回家,「爸……」剛通上電話,叫了一聲,那邊傳來的重吼聲,差點把她的耳朵都給震聾了,當機立斷的打斷她爸的話,「爸,陳景和的電話多少啦,快報給我——」
她幾乎尖叫了,生怕慢一點,陳碧都叫人生吞活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