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碧與柳東慧不太熟,這話不是客氣話,是真話,她心裡在埋怨張放,怎麼就讓她面臨這種尷尬的事情。
「你幫我吧?」
她還在想與柳東慧怎麼溝通,沒料到柳東慧突然揪緊她的手,就那麼說了一句,滿臉殷切的,叫她立時就驚異了,呆呆地看著在病房裡笑得明艷動人的柳東慧,此時幾乎與柳東澤如出一轍的眼睛流露出幾許哀傷。
「幫、幫什麼?」她幾乎下意識地回問,反而是本能反應,話一出口,就覺得柳東慧那表情多了點叫做希冀的東西,讓她心肝有那麼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東、東慧姐,你說我哪裡有那種能力幫你做什麼?」
她這個人就是幼師,別的什麼都不會,大抵也只有這麼一樣能拿得出手,雖說上次已經在柳東澤姑姑那裡掛了號,秦女士都替她決定了,非得去不可,不然讓秦女士的臉拉不下來,想著昨天秦女士跟她說得去市委機關幼兒園報到的事,她還沒跟張放提起過。
「你能幫的事多了去。」柳東慧一掃哀傷的表情,伸出纖細的手來,還大模大樣地掰著手指頭把事兒都掰扯給她聽,「第一,叫張放拖住張磊,叫他天天有事忙,別去找李蕁琪;第二,你去找葉茂,叫他別插手人家夫妻的事,多管閒事是沒有好報應的;第三,跟我們家那個沒良心的柳東澤說,別叫他再來管我的事……」
第一點第二點,還有第三點的,叫陳碧聽得不止是頭暈腦脹,更聽得她瞠目結舌,腦袋因這點話怎麼都掰扯不清,簡簡單單的話,一下子就說了三個事,事關好幾個人,她快擼不清事了,「這、這與我有關嗎?」
她弱弱地問了句,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柳東慧,見她的情緒跟剛才那種哀傷不一樣,甚至都有那麼一點志在必得的強勢,彷彿她非得幫這個忙不可,讓她確實不舒服。
「也許現在張磊在跟葉茂見面,想讓葉茂出面說服李蕁琪她們家做事別那麼絕對……」柳東慧勾住陳碧的手臂,不讓她抽身,明艷的臉龐都是篤定的神色,「李蕁琪撿走了我的便宜,你說我是不是得算回來?」
陳碧瞬間沒蛋也疼了,原來當初別人說的是真的,柳東慧與葉茂訂婚完全就是權宜,葉家就權當還柳家一個人情,就讓任葉茂與柳東慧訂婚了,而柳東慧的最終目的是張磊?
這麼一想,她腦袋瓜子全疼了,都不知道這都叫弄的什麼事,如今事過境遷,嫂子跟張磊好好的,怎麼就這個人回來了。
「那不算便宜。」她訥訥地試圖為李蕁琪開脫,「張磊哥那個人,怎麼能讓人隨便撿了去?肯定是他自己樂意的。」她敢賭上一切,肯定是這種結果。
「哼……」柳東慧冷哼了記,表情是驕傲的,像是一切都在她手裡捏著,一切都逃不出她的手心,突然間她到是一貼近陳碧,眼神裡全是「善意」,「想不想既跟張放好,又能跟我們家的東澤保持良好關係?」
頓時,陳碧臉都暗了,立即看了看四周,也幸好別人都沒往這邊看,估計也沒有注意到柳東慧在說什麼,儘管是這樣子,她心裡還是不安,都說她這個要,事是做了,沒膽子承認就是她這麼一個人,也不耐煩別人提起這種事,巴不得最好是一場夢來的。
「東慧姐,別說這種話行不行,你非得讓張放不高興嗎?」他不高興,她還得哄,哄不哄得好,她心裡都沒底,心裡那個顫的呀,都快成神經病了,柳東慧又那麼來插一腳,她覺得自己挺苦逼的,什麼事都攤上她了?「我跟柳東澤沒什麼,壓根兒沒什麼,別提了,行不行?我現在都結婚的人了!」
她說的理直氣壯,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理直,哪裡來的氣壯,反正她就把過去的事當成一場夢,現在她從夢裡醒來了,什麼事自然都留在夢裡了,與現在她的有什麼關係?
這腦回路,簡直是驚死人了,落在柳東慧眼裡,到是成了個說謊都不帶面紅心跳的,那一個「清白無敵」的架式,讓她頗有點驚訝了,要不是這事兒是真的,還能讓人唬住,「哎哎,你沒說話吧?」
「我說錯什麼了?」陳碧就那麼看著她,眼神兒都是清澈的,都不迴避她,「東慧姐,你別破壞我跟張放行不行呀,你要把張磊那什麼便宜的賬給算回來,也跟他去算行不行?拿葉茂與柳東澤出來說事,算是怎麼一回事呀,難不成,你真以為葉茂中間那麼一插手,張磊就不會去找嫂子了?」
柳東慧還真讓她給繞住了,繞得腦袋裡的東西都七歪八拐的,這話聽上去有那麼點似是而非,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呀,怎麼說的那樣子,偏又有一點說對了,這到底是她與張磊還有李蕁琪之間的事。
「到是你看得開,這麼多事,也能當作沒發生過,我算是佩服了。」這是直話,柳東慧鮮少能佩服人,當下真是佩服了過來,要讓別人相信沒有,首先態度得理直氣壯,這話還真是沒錯,連理直氣壯都做不出來,更別提能叫別人相信了。「我們家的東澤還真是有眼光,怎麼就看上你這麼個的了?」
陳碧不樂意了,張放朝她使過眼神,心裡未必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估計是想讓她看看柳東慧到底來做什麼,她心裡到底有點怨氣,他把她的「求救」給忽視了,現在還想讓她看看人家想搞什麼。
「我怎麼了?」她反倒是問柳東慧,疑惑的神情,「東慧姐,你說我怎麼了,我跟柳東澤能有什麼事?我都說過了,都結婚了,還能有什麼事?」
話能活活把人氣死,也就她這麼個理直氣壯的模樣弄出來最氣人,跟個不要臉的怪物一樣,不管柳東慧說什麼,她都理直氣壯的回了沒事,連點破綻都沒有,叫人看著她就是清清白白的,與別人都沒有關係。
要是張放見著了,說不定還得誇她,誇她弄得好,一想到張放的得意樣,她的心都給塞的滿滿的,恨不得立時回到病房裡,把柳東慧的樣子好好說一通,然後兩個人一起樂。
「你是跟我沒什麼事,話還真是說對了,是真沒有什麼事,沒跟我有什麼事——」
冷不丁的,陰冷的聲音,妥妥地釘住她,讓她動也沒敢動一下,說謊最壞的結果就是當場叫人戳穿,連頭都沒敢回,根本不敢看人一眼。
到是柳東澤站在這裡聽了好一會兒,給她氣得心肝脾肺都疼了,每一句話都往他心窩子捅,合著他跟個玩過就丟的玩具一樣,扔了就沒事了?
要是他這個想法叫陳碧曉得了,肯定得為她自己辯解一番,哪裡是她玩的,分明是他硬是逼著她玩的,再說她也沒玩的好不好,這話她到是說不出口,整個人就站在那裡,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柳東慧要是連自己家弟弟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那肯定是耳朵不好使的,一聽那聲音就知道是她弟弟,臉上的驚訝就露了出來,放開陳碧的手臂,看那僵硬的臉蛋,讓她心裡到是湧起幾分痛快。
「你怎麼來了?」她到是問得乾脆。
只是,她那麼一問,陳碧就想走人,偏讓柳東澤快一步地揪住手臂,她那個力道哪裡敵得過他,總歸是男人與女人先天上的差距,讓她尷尬地站在原地,覺得自己像是被人剝光了一樣。
柳東澤剛才那麼冷不丁的一插話,把人嚇得不行,把人給拉住到了,到是好聲好氣起來了,跟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去幼兒園報到吧,那邊都弄好了。」
陳碧那個心呀,頓時就糾結了,想她剛才那話,現在怎麼想怎麼心虛的,她這個人就是腦回路凶殘,剛才還那麼理直氣壯,現在一彎回來,那就是內疚了呀,人家都找她算賬,還把她工作的事跟親自跑來這裡說。
那個叫感動的——她更內疚了,內疚這種東西,其實也是就禍害人的玩意,當然,這是她最後得出來的結論,現在腦袋還沒有想到這個地方去,動了動手臂,想讓他放開,他沒放,她也就心軟了,「那、那我現在就去?」
她問的這話,估計張放聽到了能氣得七竅生煙,分分鐘都不能放鬆的人,明明叫她探柳東慧的口風,結果就成這樣子了,人算不如天算,話還真是沒錯。
「這麼急幹嘛?」柳東慧覺得自己的目的沒達到,自然不想放人,眼睛盯著她那個弟弟,「都近中午了,還沒吃飯呀,我請客。」
可——
「不用了。」這是陳碧的回答。
「不用了。」柳東澤的拒絕,他拉著人就走,好像晚了一步去市委機關幼兒園,那份工作就會被捋了的架式,「姐,你到這裡來摻合什麼事,我的事你別瞎弄……」
眼看著人叫她弟拉走,柳東慧哪裡能不急的?
她就盼著誰也別過來插手,得把張磊的心重新弄回她身上來,沒道理她在外邊過得不舒坦,張磊到是一家三口過得和樂美滿的,她當初也沒想不嫁他呀,就晚一點有什麼的呀,他還非得給她個最後時間,時間一過,他到是跟別人結婚了。
如今,她不舒坦了,也要叫別人跟著不舒坦。
看著陳碧被她弟拉上車,她也把自己的車子發動起來,在後邊跟著,跟個跟蹤狂一樣,表情再認真不過。
到是陳碧坐在車裡,都沒跟柳東澤說一句話,主要是內疚,真的,她真內疚,想著別人這麼記得她的跑過來就跟她說件事,雖說她就是覺得不能讓秦女士失望才答應去的市委機關幼兒園,現在思緒更亂了,對他的內疚也帶上了。
「我跟張放要辦酒了——」她看著前方,終於把話說出口,想著還不如親口說了,至少讓她好受點,不那麼糾結,不那麼內疚,「你到時別來了。」
要是她辦酒了,這麼來一堆人,她怎麼辦,完全是替她自己考慮了,都沒看柳東澤的臉,就那麼自顧自地說著,美其名曰還為他好來的。
「嗯,我知道的。」
誰知道,柳東澤竟然是很平靜,別個多餘的話都沒有,甚至都沒問她張放到底有哪裡好的話,什麼都不問,一直讓司機送她到市委機關幼兒園才算是完事兒。
陳碧向來缺斤少兩,人家沒說話,她也就沒搭話,就連調節一下氣氛的事也沒幹,愣是坐在車裡,一直到幼兒園才下車,愣愣地看著疾馳而去的車子,眉頭微微皺起,覺得哪裡有不對的地方,又說不上來,就那麼不上不下地梗著。
「咦,怎麼是這裡,小時候我在這裡念過的樣子。」
她這邊還在發呆,死自站在冷風裡,瞅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即使連車子的影子都見不著了,還固執萬分地站在那裡,到是從後面跟上來的柳東慧把車子停好了,走過來一看,到是用懷念的語氣說話,一手搭在陳碧肩頭,一手插在腰間,身上不再是單薄的明艷襯衫,已經裹著黑色的大衣,那身大衣將她姣好的身段勾勒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