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捕食

  那隻巨大的螳螂在窗外徘徊著,突然鐮刀狀前肢一勾,整扇落地窗全部碎裂,落到地上,發出連續不絕的清脆響聲。

  「螳螂屬於昆蟲綱有翅亞綱螳螂科,是一種中至大型昆蟲,頭三角形且活動自如。前足腿節和脛節有利刺,脛節鐮刀狀,常向腿節折迭,形成可以捕捉獵物的前足。

  「前翅皮質,為覆翅,缺前緣域,後翅膜質,臀域發達,扇狀,休息時迭於背上,腹部肥大。除極寒地帶外,廣佈世界各地,尤以熱帶地區種類最為豐富。世界已知一千五百八十五種左右。中國已知約五十一種。

  「其中,南大刀螂、北大刀螂、廣斧螂、中華大刀螂、歐洲螳螂、綠斑小螳螂等,是中國農、林、果樹和觀賞植物害蟲的重要天敵。螳螂體長形,多為綠色,也有褐色或具有花斑的種類。複眼突出,單眼三個。咀嚼式口器,上顎強勁。

  「前足為捕捉足,中、後足適於步行;漸變態;卵產於卵鞘內,每一卵鞘有卵二十至四十個,排成二到四列。每個雌蟲可產四、五個卵鞘,卵鞘是泡沫狀的分泌物硬化而成,多黏附於樹枝、樹皮、墻壁等物體上。

  「初孵出的若蟲為『預若蟲』,脫皮三至十二次,始變為成蟲,一般一年一代,有些種類行孤雌生殖。肉食性,獵捕各類昆蟲和小動物,在田間和林區能消滅不少害蟲,因而是益蟲,性殘暴好鬥,缺食時常有大吞小和雌吃雄的現象。

  「分佈在南美洲的個別種類,還能不時攻擊小鳥、蜥蜴或蛙類等小動物。螳螂有保護色,有的並有擬態,與其所處環境相似,藉以捕食多種害蟲。」

  一路上,時悅穎買了很大堆的螳螂資料,一邊走一邊讀,聽得我不勝其煩。

  「小奇奇,你知道嗎,雌性螳螂居然會吃掉自己的丈夫。」她看的大驚小怪起來。老天,這可是世界的基本常識吧。

  「你看在一九八四年,兩名科學家裡斯克和戴維斯,在實驗室裡觀察大刀螳螂交尾,他們做了一些改進:事先把螳螂餵飽,把燈光調暗,而且讓螳螂自得其樂,人不在一邊觀看,改用攝影機紀錄。

  「結果出乎意料:在三十場交配中,沒有一場出現了吃夫。相反地,他們首次紀錄了螳螂複雜的求偶儀式,雌雄雙方翩翩起舞,整個過程短的十分鐘,長的達兩個小時。

  「裡斯克和戴維斯認為,以前人們之所以頻頻在實驗室觀察到螳螂吃夫,原因之一是,在直接觀察的條件下,失去『隱私』的螳螂,沒有機會舉行求偶儀式,而這個儀式能消除雌螳螂的惡意,是雄螳螂能成功地交配所必須的。

  「另一個原因是,在實驗室餵養的螳螂,經常處於饑餓狀態,雌螳螂饑不擇食,把丈夫當美味。為了證明這個原因,裡斯克和戴維斯在一九八七年,又做了一系列實驗。

  「他們發現,那些處於高度饑餓狀態〈已被餓了五到十一天〉的雌螳螂,一見雄螳螂就撲上去抓來吃,根本無心交媾。處於中度饑餓狀態〈餓了三到五天〉的雌螳螂會進行交媾,但在交媾過程中或在交媾之後,會試圖吃掉配偶。

  「而那些沒有餓著肚子的雌螳螂,則並不想吃配偶。可見雌螳螂吃夫的主要動機,是因為肚子餓;但是在野外,雌螳螂並不是都能吃飽肚子的,那麼,吃夫就還是可能發生的。

  「在一九九二年,勞倫斯〈S.E.Lawrence〉在葡萄牙,對歐洲螳螂的交配行為,進行了首次大規模的野外研究。在他觀察到的螳螂交尾現象中,大約百分之三十一發生了吃夫行為。

  「在野外,雌螳螂大概處於中度饑餓,吃掉雄螳螂,對螳螂後代也的確有益。一九八八年的一項研究表明,那些吃掉了配偶的雌螳螂,其後代數目比沒有吃掉配偶的,要多百分之二十。

  「裡斯克和戴維斯也承認,歐洲螳螂發生的吃夫現象,可能比其它螳螂遠為普遍,是它們給螳螂帶來惡名。但是,雄螳螂很顯然不是心甘情願地被吃的。

  「還有還有,大約兩年前,美國出了一本題為《性與死:生物學哲學導論》的高級教科書。這本書介紹、討論的,都是關於進化、基因這些很專業化的生物學哲學問題,作者說生物界是奇妙和古怪的,至少比我們所能想像的還要古怪。

  「其實作者完全可以更明白地說:因為性和死是生物界的永恆主題,就像愛和死是文學作品的永恆主題一樣。無性生物可以靠不斷分裂而永世長存,有性的生物卻必死無疑,性是對死亡的抗拒,是新生命的開端。

  「這兩個相對的力量,有時卻能古怪地結合。例如,在蜘蛛綱和昆蟲綱動物中,有時能觀察到所謂『性食同類』,即在交尾前後甚至交尾過程中,雌性吃掉與之交尾的雄性,最著名的例子當然是螳螂了。

  「對雌螳螂殺夫的首次描述,出現於一六五八年出版的德語著作中。

  「在一八八六年,一位美國昆蟲學家向《科學》雜誌,報告了他在實驗室看到雌螳螂在交配前吃掉雄螳螂的頭,而無頭雄螳螂仍設法完成交配的奇怪情景,大概是關於這一現象的第一篇科學文獻。

  「之後,法布爾在《昆蟲記》中也描述了螳螂殺夫。然而在事實上,螳螂甚至還具有食用它丈夫的習性。這可真讓人吃驚!在吃丈夫的時候,雌性螳螂會咬住對方的頭頸,然後一口一口吃下去。最後,剩餘下來的,只是它丈夫的兩片薄薄的翅膀而已,

  這真令人難以置信。從這段描述看,我們不知道法布爾是親眼所見,還是只是在轉述一個公認的事實。

  「不管怎樣,隨著《昆蟲記》風靡世界,雌螳螂『殺夫』,或者更確切地說,『吃夫』的惡名,和雄螳螂『殉情』的美名,也就盡人皆知了。生物學家們甚至試圖論證『吃夫』的合理性。

  「有的說,雌螳螂產卵需要大量的能量,雄螳螂的肉正是極好的能量來源。斷頭的雄螳螂能完成交配,這是已被實驗證實的,因為控制交配的神經不在頭部,而在腹部。

  「而且,由於某些神經抑制中樞位於頭部,頭被吃掉反而還有助於增強雄性的性能力呢。雄螳螂不死,真是天理難容了。

  「哇,沒想到裡邊居然還有這麼多的學問!如果那隻螳螂是母的有多好,只需要放一大堆公螳螂,她就會屁顛屁顛的跑去吃,把我姐姐給忘個精光了。」

  這位小姐,請你不要一個勁兒的驚嘆,偶爾也多憂慮一下你姐姐和外甥女的性命問題吧!我苦笑著搖頭。

  「對了小奇奇,我們這是要去哪?」

  「能不能不要小奇奇,小奇奇的叫?煩死了!」我皺著眉頭。

  「不要,你又想不起你的名字。」時悅穎搖頭晃腦、嬉皮笑臉。但從她頑皮的笑容中,卻能清晰的捕捉到一絲擔憂。我嘆了一口氣:「我們去農貿市場買些東西。」

  「去那裡能買到什麼?」她頓時好奇起來。

  「你剛剛那段數據白念了!」我摸著額頭。

  「趁著你買數據的時候,我查過這個城市分佈最廣的六個螳螂品種。但是最近幾年由於生態原因,有許多螳螂很難在附近看到了,根據你姐姐的描述,能夠判斷出,他們那時候可能看到過的螳螂品種,恐怕只有兩種,薄翅和大刀!」

  「厲害!沒想到只有一點線索,你就能調查出這麼多東西!不愧為世界頂級殺手!」她訕訕的看著手中的那堆書,「這些書還要嗎?」

  「你想留著就留著好了,總之對我沒用。」怎麼又把我判斷為殺手了,極度鬱悶!不過被她這麼一鬧,內心的緊張感反而衝淡了不少。有一種感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緊張過了,沒有失憶前的自己,說不定也很少如此緊張吧!

  我們在市場買了許多東西,隨即便回別墅佈置起來。

  夜幕無法阻擋的迅速降臨,我、時悅穎、妞妞、時女士,四個人靜靜的坐在客廳裡,誰都沒有說話。就連平時閒不住的妞妞,不知為何也安安靜靜的,彷彿預感到了什麼。

  整個別墅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我坐在沙發上,倒了一杯紅酒,然後看了看手錶,凌晨兩點五十九分。時悅穎困的開始瞌睡起來。

  就在指標指向三點整的時候。一個碩大的黑影倏然出現在落地窗外,長兩米,高一米多,果然有一對鐮刀狀的東西凸顯著。是螳螂,一隻放大了上千倍的螳螂。那隻巨大的螳螂在窗外徘徊著,突然鐮刀狀前肢一勾,整扇落地窗全部碎裂,落到地上,發出連續不絕的清脆響聲。那隻螳螂呈綠葉狀,三角形的頭部,觸角很短。它翅膀一扇,跳到客廳前側,嘴不斷向著時女士的方向嚼動。

  「是大刀螳螂!」我喊了一聲:「悅穎,二號方案。」時悅穎的瞌睡,早就被嚇到了九霄雲外,提著一個桶,強忍著噁心就向螳螂潑去。一大堆東西黑壓壓的飛了出來,全是大蠟螟、玉米螟、菜粉蝶、土元、黃粉蟲等等,在飼料店買的大刀螳螂喜歡吃的昆蟲。那隻螳螂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它揮舞著大刀,不斷向空中飛舞著的昆蟲砍去。

  「趁現在,我們快溜!」我喊了一聲。

  時女士帶著妞妞,跟我朝樓上跑去。時悅穎一邊跑一邊面色古怪的問:「小奇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些昆蟲會消滅螳螂嗎?」

  「當然不可能!」我瞪了她一眼,「只是想阻擋它一會兒,我們好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為什麼!」她大惑不解。

  「很簡單,你想想,你姐姐和姐夫許下承諾的時候,是凌晨三點十九分,而你姐夫的準確死亡時間,是凌晨三點十九分。

  「照這樣推斷,凌晨三點十九分就是一個分水嶺,一條分割生與死的分水嶺,說不定,那隻螳螂很有可能,只有短短的實體化時間,過了三點十九分就會暫時消失。」回頭看了看那個不斷吃著被前肢,從空中砍下來的昆蟲的螳螂,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太多真實感。這個世界,竟然有這種東西,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也就是說我們要拖過三點十九分?」時悅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還有十七分鐘!」

  「夠了,這些東西夠它吃半個小時了,沒想到沉溺池具現化出來的怪物,還有作為生物的本性,實在太幸運了。」我嘖嘖稱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剩不到四分鐘的時候,意外終究出現了。

  原本在母親的肩膀上熟睡的妞妞,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她張著朦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隻螳螂,突然大聲喊了起來:「雪糕,媽媽,是雪糕!」

  就在這時,那隻大螳螂所有的動作都停住了。它抬起那對巨大的、綠油油的複眼,死死盯著妞妞看,彷彿鎖定住獵物,猛地,它的周身唐突的膨脹起來。不對,不是身體膨脹,而是一種黏稠的綠色光線擴散開,剎那間,一直都在客廳裡亂飛的昆蟲們全都停止了響動,綠光退去,所有昆蟲都從空中紛紛掉落在地上,如同下著一場蟲雨,噁心的要命。

  「糟了,快跑!快快快!」我們全都被這個變故嚇得呆住了,我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一人背後拍了一下,打開身後的大門,就將妞妞和時女士塞了進去。

  時悅穎正要進去,被我一把拉了出來,然後將門緊閉,自己也緊緊的站在門前擋住。

  「你幹什麼,不想要命了!」時悅穎嚇得臉色慘白,就連語氣都哆嗦的不穩定了。

  「我的命硬得很!」我看著開始暴躁不安的螳螂,只感覺心臟在狂跳,怕的腿都在發抖,但還是強作鎮定道:「我們倆都不是承諾的關係人,我看了怡江留下的那份資料,還沒有聽說過有沉溺池的懲罰,傷害到旁人的案例。

  「螳螂應該接觸不到我們才對!我們得想辦法把它留下來,拖延時間!」

  「但是那隻螳螂能把飛到空中的蟲子掃下來,還能把落地窗打的粉碎,它只要願意,肯定能很輕易的割掉我們的腦袋。」時悅穎緊張的語無倫次。

  「相信我!」我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她側頭看我,一直看,女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她突然笑了,回握我,大聲的應了一聲:「我相信你。要死就一起死吧,總之我不會孤獨了!」

  凌晨三點十八分二十三秒。螳螂的複眼看到了我們,翅膀一張,兩對後腿一蹬,便跳上了二樓。它的前肢碰到了墻壁,只見鋼筋水泥墻面如同豆腐一般,被割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它用複眼瞪著我倆,口器離我們的頭顱只有不到十釐米,我甚至能看到它口器裡的透明液體。

  凌晨三點十八分五十二秒。

  時悅穎握著我的手更加用力了,我感覺她的手心濕了一片,全都是冷汗。螳螂口器裡,不斷傳來一股噁心的酸臭味道,時悅穎強忍著快要昏厥過去的恐懼,和我一起一眨不眨的回瞪它。

  那隻螳螂估計好奇心被滿足,對我倆這個障礙物不感興趣了,它緩緩提起右邊的鐮刀狀前肢,用力向我們揮了過來……

  凌晨三點十九分整。我和時悅穎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只感覺那把鋒利鐮刀掀起一陣狂風,即使是風壓都讓臉部肌肉隱隱生痛。就在我不知所

  措,以為自己大錯特錯死定了的時候,閉上眼睛的一剎那,看到鐮刀接近了我們,從我們的身體裡劃過。

  沒有痛感,張開眼睛後粗略的檢查了一下身體,並沒有哪部分少掉了。而那隻螳螂,就在三點十九分整的剎那間,如同我的猜測那樣,唐突的消失,無影無蹤。如果不是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客廳,

  和二樓墻壁上那道深深的痕跡,真的會讓人以為是一場異常清晰的惡夢而已。

  「我們沒事?沒死?」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悅穎,也睜開了眼睛,她不可思議的摸著自己的身體,許久才大叫道。

  「我們當然沒事!」我笑了起來。

  她歡呼著,抱著我用力親了一下,然後興奮的打開身後的房門,開心的喊著:「姐姐,你們沒事了,螳螂不見……」她的喊聲猛地戛然而止,人也呆呆的立在原地,一動也無法動彈。

  「怎麼了?」我詫異的走上前去,頓時也呆住了。這原本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的空房間,現在,依然也什麼都沒有。就連時女士和妞妞,也完全不見了蹤跡,莫名其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