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經扣下扳機爆了宋致的腦袋了。」圖林笑著說，「要知道宋凜和伊米爾加在一起都沒要了我的命呢！」
「哦……我明白了，你確實去了我們的五號基地，只是被人收拾了之後落荒而逃，於是你一不做二不休，把目標放到宋致身上了。因為有了他，就能威脅宋凜了。」吳運用看跳樑小丑的目光看著圖林。
「別管我，殺了他。」宋致的聲音從齒縫間傳來。
他的目光中沒有一絲猶豫，那是一種看透了一切的從容。
他可以去計算生命的價值，同時也對自己的生命漠然。
但是吳運和周御雖然都舉起了槍，卻沒有一個扣下扳機。
「圖林——你應該能感覺到，宋凜就快來了。，當他看見你用槍指著宋致的時候，他會拆了你的骨頭，讓你的每一個細胞都破裂，讓你痛苦到叫不出來。」
「那我就打穿宋致的腦袋，讓他也痛苦到叫不出來。」圖林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墨夜能感覺到他聽見「宋凜」名字時的恐懼。
周御只是略微向一旁挪動了腳步，圖林就用槍口狠狠敲了一下宋致的後腦：「我知道你的槍很快，周御。我早就領教過了。所以這一次，我一定格外小心。」
周御無法突破圖林的防備，只能在心裡對墨夜說：幫幫我。
墨夜的眼簾緩緩垂落，閉上了眼睛，就算是感覺到諦昕強大的力量縈繞在圖林的周身，他還是強硬地將自己的力量擠入了圖林的身體之中。
圖林頓時感覺到握槍的手指僵硬在那裡，那一段指骨就似不屬於他自己。
墨夜的眉心顫抖起來，那是一種比自己更加久遠的存在，墨夜難以想像如果不是通過圖林的身體，而是那個S級生物的本體，釋放出來的力量足以摧枯拉朽。
周御在那一瞬感覺到了圖林的猶豫，立刻側身，找到了角度，子彈瞬間出膛，擦著宋致的臉頰，眼看著就要射入圖林的眉心。
一切就像慢動作，圖林側開了肩膀避開了那顆子彈，子彈沒入了他們身後的樹幹之中。
林間的空氣流動，周御能感覺到一股力量破風而來，那種聲音……好像是狙擊槍的高速子彈！
「小心——」宋凜的聲音響起，他從遠處狂奔而來，伸長了手觸向站在圖林面前的宋致，試圖一把將他拽回來。
那樣義無反顧的執著，支離破碎自己也在所不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上宋致肩膀的那一刻，墨夜和周御也沖上前去。
一顆子彈穿過了墨夜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縫，沒入了宋致的太陽穴，穿行而出的瞬間，宋凜終於他拽入懷中。
顱骨碎裂的聲音如此清晰，世界彷彿也跟著碎裂開了。
這一切發生不過轉眼。
但是在呆愣著的吳運眼中，彷彿一個世紀的更迭，每一個瞬間都讓他感覺心臟要裂開。
墨夜穩住了腳步，側過臉來，看見宋致仍舊睜著眼睛，他的時間就此靜止。
宋凜立刻從大腿上拔出了匕首，劃開了自己的掌心，滴入宋致被子彈貫穿的傷口處。
「快一點……快一點！」宋凜用力地將自己的血液從掌心擠出，但是宋致被穿透傷口卻絲毫沒有癒合的跡象。
周御瞬間想到了上一次墨夜不遠千里來救自己，將血液擠入自己傷口的畫面。
只是周御是運氣的，但宋致的運氣卻沒有那麼好。
「不要死！別死！你快癒合啊！」宋凜漠然的眼睛被恐懼淹沒，他的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宋致的臉頰，用近乎卑微的懇求，「你不可以死……你不要死……」
但是宋致卻沒有呼吸，他的瞳孔已經徹底散開了，只是彷彿還保留著宋凜衝向自己的畫面。
血液從額頭一直流到了宋致的臉上，流進他的眼睛裡，但是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的身體正逐漸涼下去。
「不要……你不會死的……有我在你不會死的……」宋凜仍舊執著地要將自己的血液擠出來，「快一點癒合！快一點癒合！」
宋凜的肩膀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他的絕望令看著他的人窒息。
就在那一刻，圖林忽然起身，迅速奔離。
墨夜不說二話追了上去。
兩人在風中較勁，墨夜側過臉來，目光如同冷銳的刀刃，刺入圖林的骨骼。
滅頂的壓力來襲，圖林用力喊道：「你覺得宋致是被我殺死的嗎？」
「那不是你的人嗎！」墨夜忽然伸出手來，一把掐住了圖林的脖子，將他的身體撞進了古樹之中，力氣之大樹幹也跟著裂開，圖林的脊椎也跟著碎裂開來。
「我的人？你以為那是李勝男嗎？李勝男根本不在那個方向！」圖林喊了出來，然後扯出一抹冷笑，「你瞭解人類嗎？你知道他們為了利益會做出怎樣的事情嗎？比如，清理掉集團裡的異類！宋致是巨力集團的病毒，現在他們忍受不了這個病毒入侵所帶來的影響，所以要清楚病毒了！」
墨夜眯起了眼睛。
「你繼續猶豫，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就很可能再沒有機會知道那個人是誰。」
墨夜所有的表情沉斂了下去。他的手掌覆上圖林的額頭，這個傢伙留下來始終是個禍害，不如一鼓作氣殺了他。
只是當墨夜的力量滲入圖林的顱骨，要將他的骨縫完全撐開的時候，那股隱藏在圖林大腦深處的力量迅猛地反噬，墨夜卻不肯甘休，他必須要除掉圖林，絕不會給這個傢伙在未來傷害周御的機會。
墨夜強行施加自己的力量，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都像是要裂開一般，他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自己的眼睛裡湧出來，那是他的血液。
不能在這裡放棄，以後未必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他一定要殺了圖林！
墨夜咬緊了牙關，悶哼了一聲。
圖林的頭疼得撕心裂肺，他叫喊著，頜骨發出咯咯的聲響，大腦中彷彿有一個正要炸裂的宇宙。
只是瞬間而已，墨夜的力量就被驟然排斥出了圖林的身體，他向後踉蹌著退去，坐倒在地上。
而圖林則喘著氣，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撿起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槍，指向墨夜的腦袋，就在他的手指即將扣下扳機的那一刻，趕來的周御一槍射了過來。
周御的射擊果斷，毫無猶豫，普通人根本無法躲避。
但是圖林的反應能力卻比一般人類要高出許多。他驚險地側身躲開之後就轉身飛奔。
周御追上前去，連開三槍，都被圖林避開了。
他來到墨夜的身邊，單膝蹲下，正要扶住墨夜，墨夜卻冷聲道：「不要放下你手中的槍！去追那個向宋致開槍的人！那個人並不是誤傷了宋致，而是他的目標就是宋致！」
「你是說……有人要除掉宋致？」
「不是有人！而是巨力集團！」墨夜抬起手來抹開臉上的血漬。
周御咬牙，轉身朝著那顆子彈射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風從他的耳邊呼啦啦穿行而過，前方是斜著傾倒下來的樹幹，擋在他的去路之前，周御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猛地一躍而起，踩踏在橫倒的樹幹上，跳了過去，穩穩落地之後繼續奔跑。
子彈如此之快，剛才那個人的距離不會在千米以上，奔跑近千米之後，周御停了下來，閉上眼睛感覺那個人的所在。
從空氣中的震動，以及細若游絲殘留下來的屬於汽油的味道，周御知道那個人已經駕車離開了。
「媽的——」周御一拳打在了樹幹上。
而此時的吳運陪在宋凜的身邊，已經幾分鐘過去了，宋凜懷裡的宋致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吳運伸出手，想要安慰宋凜，卻只是僵在半空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宋凜的臉色變得慘白，他的血液將宋致身下的地面都染成殷紅，周御和墨夜趕了回來。
「你們殺了圖林那個混蛋了嗎？」吳運問。
墨夜搖了搖頭，然後看向宋凜的方向，呼出一口氣來。
「圖林逃走了。而且殺死宋致的，是巨力集團的人。也許宋致做了什麼事情，侵犯了巨力集團的利益，所以就被殺了。」
周御看向宋凜，也許宋凜是這個世界裡處於頂端的生物，但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感受生命起伏的時間還不如宋致。對於宋致，甚至於周御和吳運來說，他都只是個孩子。
就連周御都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讓人回不過神來，更何況對於宋凜呢。
「這就是人類……死亡來臨的時候很快，你根本來不及做任何事。」周御單膝跪在了宋凜的面前。
看著宋凜的那一刻，讓周御想起了自己在那個樹堡中看見的那個女研究員的壁畫。他們真的有三分相似，怪不得明明憎恨著S級生物的宋致會盡全力撫養以及保護宋凜。也許對於宋致來說，看著宋凜長大，被他親暱地信賴著，這種感覺遠遠超越了對S級生物的忌憚和恨意。
宋凜的眼淚縱橫而出，他緊緊將宋致按進自己的懷裡，下巴抵在他的額際。宋凜微張著嘴，真正的痛苦讓他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但是墨夜卻知道他所有的感覺。
宋凜一直保護著宋致的大腦不被任何S級生物解讀，而此時此刻卻是因為一枚子彈讓宋致死了……這對於宋凜來說是多麼大的諷刺。
而宋致被子彈射穿大腦的畫面，將會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一遍又一遍地在宋凜的腦海中重複。
宋凜就這樣抱著宋致，直到所有星辰隕落在夜幕之中，白晝再一次來臨。
日光從林間的縫隙間穿梭而下，落在宋凜的身上。
沒有絲毫暖意，讓人莫名覺得更冷。
剩餘的車隊和人正集結而來，他們看著宋凜懷裡滿身是學的宋致，都驚呆了。
「宋先生死了……我的老天……」
議論聲不絕於耳。
周御壓低了聲音，對吳運說：「我們必須帶著所有人回去了。」
「難道你有什麼辦法讓宋凜放開宋致嗎？」 吳運反問。
周御拍了拍宋凜的肩膀說：「你該走了。這裡已經有許多人看見你了。我答應過宋先生，如果有一天他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把他的屍體帶回基地，交給一個人。我想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沒有死……他不會死。」宋凜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偏執。
「不……他死了。你能聽見他大腦裡的聲音，你知道他對你說了什麼。你也明白……他有多疲憊。守在一個自己厭惡的位置上，做每一個不被理解的決定，擔心著你的未來。現在，他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讓他去吧，好嗎？」
周御挪開宋凜的手臂，就算他心底深處知道將宋致從宋凜的懷裡帶走有多殘忍，但是他答應了宋致的事情，他必須做到。
這時候，吳運來到了周御的身邊，低聲道：「有人將宋致死掉的消息上報了巨力集團。李謙剛才告訴我們，庫克博士正在已經到達三號基地，正在帶領車隊趕到這裡來。我們必須盡快把這裡的事情搞定。」
「庫克博士的消息怎麼來得那麼快？而且……她已經穿越過來了，就像她早就知道宋致會死一樣。」
周御看向墨夜。
「因為暗殺宋致的人，就是她派來的。」
墨夜來到了宋凜的身邊，低聲道：「放下宋致，現在立刻就走。除非……你真的想要宋致為你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
但是宋凜已經完全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墨夜吸了一口氣，用力將自己的力量推入宋凜的大腦深處：你必須要走了。庫克博士即將到來，我相信她是有備而來。你想要再度成為巨力集團的獵物讓宋致死的毫無價值，你就繼續待在這裡。
宋凜失去焦距的瞳眸在那一刻恢復，他握緊了拳頭站起身來，看向墨夜，咬緊牙關，轉身離開。
周御知道墨夜能感應到他腦海中的想法：你也必須走。庫克博士不會放過你。
墨夜揣著口袋來到周御的身邊：除非你走，否則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你還需要我。
周御吸了一口氣：周清還在基地裡，我必須要回去。
墨夜無所謂地回答：如果你決定留在基地保護周清，那麼我留在你的身邊。如果你決定帶周清離開，我會陪著你們在尼伯龍根生存下去。
周御看向墨夜，他的目光是堅定的。
就像墨夜目睹了宋致死在宋凜的懷裡，此刻的墨夜又是多麼害怕周御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出事。
周御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感情和另外一個人的感情聯繫在一起，並不是什麼壞事。
墨夜的情緒如同潮水，從高空之上墜落而下，那種不想失去的恐懼和執著將周御淹沒。
「替宋致清理一下吧。這傢伙一直愛乾淨，雖然不怎麼喜歡他……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想他在庫克博士面前體面。」吳運開口道。
「去後背箱裡拿一些礦泉水來吧。」周御朝墨夜揚了揚下巴。
墨夜知道周御不再想著強迫自己走，唇線劃開，露出了笑容。
那是自從墨夜化作人形之後，周御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單純的表情。
宋致臉上的血跡被擦乾，還好子彈的入射口很小，宋致的腦袋沒有變形，否則周御都不敢想像將宋致的遺體帶回去之後，那個幫助宋致的人會是怎樣的悲痛。
不過幾分鐘過去，就能聽見車隊行來以及直升飛機的聲音。
「來得真快。」吳運冷哼了一聲。
一輛悍馬車停在了周御和吳運面前不遠處，身著迷彩服的庫克博士走了下來。
她面無表情地來到宋致的遺體前，周御和吳運在他的面前就像空氣一般。她低下身來，將手指按壓在宋致的頸間，確定宋致是否完全沒有了脈搏，然後她掰過宋致的臉，檢查他被子彈貫穿的傷口。
「謝謝你們把他的臉洗乾淨了。」庫克博士看向吳運。
「因為擔心弄髒您的手。」吳運笑著回答。
「宋凜呢？」庫克博士問。
「走了。」周御回答。
庫克冰冷的視線看進周御的眼中：「難道不是你們放他走的嗎？」
「庫克博士，宋凜是S級別的生物，我們沒有能力與之為敵。」周御加重了聲音。
就在那個時候，庫克博士忽然取出了腰間的槍，指向周御：「那麼你飼養的那隻S級生物呢？」
下一秒，墨夜就來到了庫克博士的身後，一把將她的手腕擰脫臼之後，迅速將她的槍拆成了零件。
「你找我嗎？我就在這裡。」
庫克博士輕笑了一聲，她抬起自己被擰斷的手腕，輕輕一動，就復原了。
周御和吳運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並不是只有圖林才研究出了那種病毒，我的研究進展遠勝於他。」庫克博士低下身來，將被拆散的零件撿起，迅速將它裝了回去，「至少……我不需要依靠諦昕，也能牢牢掌控著我自己的能力。」
周御只覺得大為不妙，剛才他應該立刻讓墨夜走，不該有任何猶豫。
庫克博士看向墨夜，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個無慾的機器：「你做個乖孩子，我會讓你繼續留在你的飼主身邊。走吧，回去基地。」
庫克轉身回到了車上，這時候周御和吳運才發現，丹尼爾醫生竟然就坐在庫克博士的車上。
「媽的……」吳運低聲咒駡了起來，「丹尼爾是庫克的人！」
周御看向墨夜，在心中問：丹尼爾醫生是暗殺宋致的人嗎？
墨夜點了點頭。
周御在心中倒抽一口氣，想到之前的每一次手術都是丹尼爾為周清做的，不由得背上一陣冷汗直冒。
「我們走吧。」吳運將宋致扛了起來，放進車子的後座上，「周清還有李謙他們還在等我們回去。」
「嗯。」
為了周清，周御必須回去。但是他知道，這一次再回到基地，庫克博士很有可能就會利用周清來威脅自己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機會把周清帶出基地。但是……和巨力集團為敵，就意味著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回到人類的世界了。
車隊一路向著基地行進，車廂內一片安靜。
吳運開著車，目視前方，樹影從他的臉頰上略過。
「我忽然覺得……S級生物不算什麼，像是庫克博士和圖林博士這樣的……才是真正的怪物。」
吳運開口道。
「你在擔心這次回到基地之後，庫克會怎樣對我嗎？」墨夜傾向前方問。
「當然！你看看他們怎樣對宋致的！就連對自己人都這樣無情，更何況你？我感覺，你和周御就像從前的宋凜和宋致。」
「不會的。我和宋凜不一樣。我不會把周御丟在危險的地方。」墨夜側過臉來，看著宋致，抬起手來覆上他側腦上的彈孔，「射殺宋致的是普通子彈，並不是含有神經毒素的子彈。」
「是嗎……我明白了……他們是用宋致的脊髓液鎖定了宋凜的力量，如果使用含有神經毒素的子彈，就會污染宋致的脊髓液。他們肯定還想利用宋致的遺體做什麼！」吳運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早知道還不如讓宋凜把宋致帶走呢！」
「也許巨力集團的目的是這樣的，但我相信……宋致說要我把他的遺體帶回基地一定有什麼其他的安排！」周御說。
「你們還記得宋致要宋凜回去基地救他的『小叔叔』嗎？那個小叔叔是誰？宋致的目的應該不是將自己的遺體帶回基地，而是要將自己的遺體交到那個人的手上。」墨夜若有所思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