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宋凜VS諦昕

墨夜的眼中是擔心的神色。

周御扯起了唇角,看著墨夜說:「我想我知道他在哪裡了。」

黑背翼龍沿著裂谷在寒風中飛翔。

周御能感覺到他們距離諦昕越來越接近,空氣中隱隱能感應到屬於諦昕的氣息。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身下的冰原彷彿在震動,被冰封的土地如同海浪一般湧動了起來。

周御與墨夜相視,諦昕果然不會讓他們輕易找到他。

而湧動的冰原忽然之間分崩離析,脫離地心引力一般,向著天空飛濺而起。

黑背翼龍頓時上升了高度。

周御側過身低下頭,仔細看才發現那竟然是一隻又一隻長有翅膀的雪域冰狼。它們的眼睛泛著幽藍,臉上是猙獰凶狠的表情。

這是尼伯龍根冰原地帶特有的生物。它們一年四季絕大部分時候都沉眠於冰原之下,只有短短的幾天時間會清醒過來,並且在冰原之上狩獵。它們的翅膀不僅可以用於飛行,並且有著強大的殺傷力。

它們群起而來,彷彿整個極地都升騰到了空中,衝向周御他們的方向。

周御還在想這些雪域冰狼雖然看著恐怖,就算他周御一個人對付起來很困難,但是墨夜和宋凜卻絕對可以駕馭它們。

墨夜的眼睛從深墨琉璃變成了透徹的金色,彷彿瘋狂燃燒著的太陽核心。

飛撲向他們的雪域冰狼就像是撞上了一層屏障,就連翅膀上的冰棱都碎裂開來,無法再上前一步。

而墨夜的力量在那一刻如同爆發的星球,周御的發絲被牽扯而起,當墨夜的力量穿過自己那一刻,周御甚至覺得自己會隨著墨夜的力量裂開。

而那群靠近他們的雪域冰狼像是被捶開的冰雕一般碎裂,向著四面八方擴散,如同冰粒形成的海浪,吞沒了這片天地。

周御倒抽了一口氣,這是墨夜使用解鎖劑之後第一次展現自己的能力,簡直不遜於原子彈。

當塵囂盡散,日光再一次落在這片冰原之上,但那些從遠方集結而來的雪域冰狼卻前仆後繼地衝了上來。

在這如同雪崩般無處可避的場景之下,墨夜臉上的笑容卻淡然從容。

它們來勢洶洶,卻在立起翅膀刺向他們的那一刻如同靜止一般再無法上前,接著僵硬地向下墜了下去。

這個高度非同小可,它們與冰原相撞,發出巨大的聲響,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地面上無數冰片被撞起,像是雪色的煙花表演。

墨夜向周御側了側臉,周御會意,低下身來騎著黑背翼龍在不斷墜落的雪域冰狼之間穿梭。

他們距離諦昕越來越近了。

忽然之間,眼前的冰川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起,向著天空之上湧去,擋在了周御他們面前。

周御的瞳孔一緊,不知道在冰川的另一面到底是什麼生物!至少周御感應到那並不是諦昕!

衝過去。

周御的腦海中響起墨夜的聲音。

面對這千百年形成的冰層,他們的黑背翼龍如同黑色利刃刺了進去。

周御低著頭,感受著被翼龍撞開的冰層掠過自己的身體,宛如在另一個星球中穿梭。

忽然之間,眼前出現一片光亮,緊接著一隻龐然巨物擋在了他們的面前,銀白色的身軀不斷旋轉著,它身體上的鱗片甚至於將冰川都絞開。

這是一整片還沒有被冰凍的海面,它藉著海水的力量向上躍起,張開的大口幾乎吞沒周御視線可及的範圍。

黑背翼龍憑藉高速掠過,周御還是能感受到對方帶起的那陣風。

那隻巨大的生物不依不饒地追在周御他們身後,甚至於騰空而起,簡直要一舉將他們壓入海水之中。

周御這才反應過來,那是一隻巨大的冰川海金牤!

當時墨夜還未孵化之前是被留在夜靈島上的,除了夜靈的守護,還有海金牤守護在島的周圍。海金牤作為海中生物,一直與S級生物有著某種共鳴。如果周御猜得沒錯,這只冰川海金牤就是一直守護著諦昕的那一隻。

就連它也出動了的話,說明諦昕已經沒有什麼可操控的了。

但是對於忠誠的生物,周御始終抱有憐憫之心。

當宋凜回過頭去正要釋放自己的力量時,周御卻與那隻海金牤聯繫在了一起。

這不是你的戰鬥,現在立刻離開!

但是那隻海金牤卻不理會周御的警告,在落入海水中之後再度飛騰而起,氣勢決然。

每一種生物都有它們自身存在的價值,這只海金牤也是。

它的大口張開,一口氣就要將周御他們吞下去。

冰原的溫度本來就低,長途高速飛行的黑背翼龍已然進入疲憊狀態,眼看著海金牤螺旋狀的鋸齒就要將它們絞殺,宋凜再不打算留情,只是回頭一瞥,那隻海金牤的嘴部就向外爆裂開來。

也在同一時刻,他觸及到了諦昕的力量。

強大得要將他碾壓在海金牤的身體之中,但是宋凜卻掙脫而出。

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戰勝我嗎?

帶著冷銳寒意的聲音壓迫著宋凜的神經,他的背脊向下一沉。

我不是要戰勝你,而是要摧毀你。

既然這樣,那麼來吧。

身後的海金牤沉入了冰海之中。

他們衝入了冰裂大峽谷最為寬闊同時也是最深的部分。

黑背翼龍向著那一片黑暗之中飛去,頭頂的光亮越來越遙遠,他們就像是向著地獄而去,被黑暗吞沒。

溫度比起峽谷之外又低了十幾度,哪怕是擁有S級力量的周御的指尖似乎也快沒感覺了。

就在那一刻,宋凜從黑背翼龍的身上跳了下來,瞬間幻化成銀色S級原始狀態,如同流雲飛瀑,在峽谷之中穿行而過。

周御和墨夜也從翼龍的身上跳了下來,正好被宋凜接住。

而那幾隻黑背翼龍發出一聲鳴叫,追隨在他們的身後。

周御回過頭來看著它們:回去吧。

它們這才振翅向著頭頂的光亮之處飛去。

宋凜帶著他們衝向冰裂大峽谷的底部,這種直入地心的速度讓周御的心臟彷彿要從喉嚨裡跳出來。而宋凜的速度越來越快,冰冷的空氣與肌膚摩擦,彷彿要著火了一般。

但就在宋凜的速度像是要將峽谷撞穿之時,它卻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周御可以聽見身體中每一個細胞傳來的破裂聲。

宋凜沒有絲毫準備,被這股力量推了出去,狠狠撞入冰壁之中。

巨大的聲響刺激著耳膜,周御睜大了眼睛,發現前方竟然已經到了盡頭。

宋凜受到的衝擊最大。他瞬間恢復了人類的形態,雙手撐著地面大口呼吸的同時進行自癒。

墨夜將外套扔到了宋凜的身上,然後歪著腦袋看著前面巨大的冰牆。

他一步一步走向前去,雙瞳再度泛起一層金色。他的視線穿透了厚重的冰層,直入黑暗深處,他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無法描述形狀的陰影,它嵌入冰層的分子之間,彷彿在移動著,緩慢幻化出不同的形狀。

就在那一刻,那片陰影驟然湧到了墨夜的面前,似乎要穿透冰牆湧入空氣,衝進墨夜的腦海之中。

周御在同一時刻感受到那股力量的侵襲,立刻將自己的力量與墨夜結合在一起,反噬那片陰影。

他們可以確定,諦昕就在裡面!

冰川的低溫能夠降低他身體內病毒的活性,所以他在裡面一定已經很久了!

他們試圖滲入諦昕的身體之中,但是諦昕的自我保護就像不可摧毀的城牆,他們只能在冰層之中游弋,卻無法觸及諦昕的本體。

諦昕就像另一個包羅萬象的世界,而周御和墨夜只是這個世界中的一部分。

這就是諦昕,他漫長的生命中遇到過不少想要殺死他的對手,但是他卻活到了現在,僅僅強大是無法撼動他的。

宋凜拎著外套的邊緣站起身來,露出了漠然的表情。

上一次,他拼盡全力重傷了諦昕,這一次的他比之前更強大,而諦昕卻在走向衰落。

他來到了冰層面前,手掌覆了上去,他的力量從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向外釋放出來,滲入冰層,他刻意避開了諦昕,但是整座冰牆卻震動了起來。

墨夜伸手扣住周御的肩膀向後退去。

這座冰封城牆在幾秒之後如同粉末一般潰散開來,整個冰裂大峽谷也隨著破冰的嗡鳴聲震盪著,整片冰原似乎都要漂移開來。

周御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天崩地裂的感覺。

宋凜灌注其中的力量成倍遞增,就在某一刻一股強大的氣流迎面襲來,伴隨著如同奔湧潮水般的冰粒滅頂而來。

這些冰粒在這股衝擊力之下化作如同無數冰針,觸上肌膚的那一刻疼痛感侵入骨髓。

周御和墨夜被這股力量撞擊著飛了出去,耳邊是風呼海嘯般的聲響,靈魂簡直要被衝出身體。

宋凜再度幻化出S級生物的形體,驟然將周御和墨夜包裹起來,帶著他們迅速衝向著頭頂而去。

周御這才意識到諦昕的本體已經離開了冰層。

諦昕以極為霸道的力量衝向宋凜,帶著一擊必殺的氣勢。在諦昕的世界裡,沒有父子的概念,只有臣服與毀滅。

周御和墨夜再度聯手,當諦昕衝擊宋凜的那一瞬,他們趁機滲入對方的身體,長驅直入。

諦昕就像一片浩瀚的宇宙,周御和墨夜竟然沒有找到可以衝出來的縫隙!

他們的力量之餘諦昕,就像泥牛入海。

宋凜感應到周御與墨夜的困境,奮力衝向高空。

日光之下的冰原映照出兩隻S級生物的龐大陰影,如同落入水中的墨痕迅速擴散流轉。

活動的空間不再受限制,宋凜在空中一個大轉身,不顧一切衝向諦昕。

諦昕也並未減速,他們相互撞擊的那一刻,力量向著四面八方爆發出來,空氣被推開幾乎形成真空,冰原上一層一層的冰川被這股力量掀翻,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唔……」周御的靈魂像是要被這股力量撞毀一般。

宋凜的身體簡直要被諦昕撞裂,被毀掉的部分向著周圍的空間擴散開來,這樣的傷勢就算可以復原也不是一兩分鐘的事情。

周御還來不及為宋凜擔心,墨夜就帶著他再度侵襲諦昕。

宋凜已經為他們製造了絕佳的機會!

只要細微的縫隙他們就能將它撕出一個黎明來!

周御和墨夜再度聯手,他們的力量沿著諦昕的身體表面飛馳搜索。之前諦昕的每一個細胞都緊密結合在一起,哪怕周御和墨夜試圖震開它們,也只是進入了諦昕為他們設下的陷阱,而此時,諦昕的身體就像失去了士兵把守的城牆,周御和墨夜囂張地滲透了進去,放肆地穿行,衝破他每一個流動著的血液細胞,絞殺他的肌肉,粉碎他每一處神經的連接!

周御覺得自己正與墨夜一起肆無忌憚的飛翔,無論眼前有什麼在阻撓,在他們的速度和力量面前頃刻化為烏有。

受到重創的宋凜正從高空下墜。

而被周御和墨夜分解的諦昕卻毅然決然地俯衝而下,不顧一切也要將宋凜毀掉。

不過轉瞬,諦昕便追上了宋凜,狠厲地絞殺。

兩個S級生物形成巨大的銀色漩渦,從天空盡頭衝擊向冰原,撞擊的力量就像一顆彗星的爆裂!

周御和墨夜卻在與時間賽跑。

周御的心臟跳動得極為迅速,仿若要脫離身體的束縛。

他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加迅速。

「不要再束縛你自己了……你和我一樣,我們的力量從來都不需要被任何容器束縛,哪怕這個容器是我們的身體……」

墨夜的聲音在周御的耳邊響起,似乎隔著一個世界。

周御只想要更加接近墨夜,打破一切屏障。

每一個細胞都接近毀滅,思想深處裡潘朵拉的魔盒被打開,周御從來沒有意識到的強勁力量被源源不斷地釋放出來。

那並不是滔天巨浪可以形容的力量,它像是從遠古的深處不斷擺脫和沖垮一切阻礙狂奔向光亮處,掙脫和剝離的束縛越多就越強大。當它與墨夜的力量交匯的那一刻,一口氣將諦昕的身體完全侵佔。

與宋凜同時墮入冰原深處的諦昕是無比驚訝,甚至於他第一次產生了恐懼。

在漫長的時光之中,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滅頂之感,他的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被沖垮般分崩離析!就像是一團塵埃,一場颶風來襲,他的存在將被徹底抹殺!

宋凜衝破了諦昕的桎梏,冰原裂開巨大的縫隙,是宋凜脫離冰原向上而去的痕跡。

他帶起的冰粒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輝,盤旋而過,如同一場籠罩天地的極光。

而諦昕卻沉入裂縫的底部,掙紮著動彈不得。

他的身體已然支離破碎。

墨夜和周御的力量重回體內,那一刻的暢快淋漓就像一場涅槃重生。

周御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風滑過他的臉頰,他的人生中沒有一刻像此時一般確定自己的存在。

宋凜帶著他們平穩地落地,他再度回到了人類的形體,墨夜用外套將他包裹起來。

「嘿……你確定真的要殺了他嗎?」墨夜揚了揚下巴,聲音裡帶著一絲漠然。

宋凜低著頭,扣著外套的邊緣搖晃著站起身來。

他很虛弱,與諦昕正面交戰幾乎耗費了他所有的力量。

諦昕將冰原撞出了一道巨大而深邃的裂縫,而他就倒在那道裂縫裡。

宋凜來到了裂縫的邊緣,垂下眼簾看著諦昕。

風推著他的身體,彷彿隨時會將他吹下去。

「你想要殺了我嗎?」諦昕的聲音從裂縫的底部傳來,帶著回音。

他與生俱來的高傲之中帶著一絲頹然。

宋凜搖了搖頭。

「我從沒想過殺了你。我只想毀掉你。現在我已經做到了。」

宋凜正要回頭,諦昕的聲音卻再度傳來,就像冰川坍塌的絕響。

「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人類。」

「我是或者不是人類並不重要。」宋凜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但卻又有一種堅定,「反正沒有什麼能夠永垂不朽,包括你我在內。我知道自己必須要回到哪裡……那麼你呢?」

周御和墨夜站在不遠處看著宋凜的背脊。

相較於這片一望無際的冰原,他是如此渺小,但他的背脊卻又如此挺拔,就像一柄刺入天空的利刃。

周御的視野穿過宋凜的肩膀,看見了無比遼闊的空間。

宋凜抬起了手,幾隻雪域冰狼飛了過來,落在了他們的面前,低下頭來,露出了臣服而卑微的姿態。

「我們回去吧。」宋凜跨上了其中一隻。

「你確定?」墨夜歪過腦袋,「此刻不殺了他,以後你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宋凜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用從容而平靜的聲音說:「他的身體幾乎被你們倆毀掉了,而他體內的病毒正在瓦解他的自癒能力。他會越來越虛弱,直到失去最後一點呼吸。不需要我們動手,尼伯龍根也會要他的性命。」

周御明白宋凜那句「尼伯龍根也會要他的性命」是什麼意思。

沒有任何一種生物不存在致命的天敵。也許諦昕站在了尼伯龍根食物鏈的頂端,但尼伯龍根最終也以這種病毒來消耗他的生命。

永生是不存在的。

周御忽然覺得宋凜真的和宋致很像很像。

愛著一個人,是會讓自己也變得和那個人越來越像嗎?

他跨坐上一直雪域冰狼的時候,墨夜來到了他的身後,抱住了他的腰,將臉靠在他的後肩上。

「我想和你在一起。」墨夜的聲音帶著一絲寂寞。

「嗯。」周御一手抓住雪域冰狼背部的羽骨,另一隻手覆上了墨夜的手背。

他們想著高空飛去,日光落在他們的身上,帶來一絲暖意。

他們掠過深深的冰裂大峽谷,那一道望不到底的黑暗彷彿隨時會被照亮一般。

從深淵裡爬出來的人,不會畏懼被深淵吞噬。

他們掠過純白的冰原,來到了冰雪與陸地交織的邊界。

雪域冰狼停了下來,周御他們發現之前離開的那幾隻黑背翼龍竟然都在等待著他們。

看見他們平安無事,黑背翼龍們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這也讓周御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走了,回去了!」

黑背翼龍馱著他們跨海而去,飛向了原來的那一片陸地。

周御側過臉來,看著露出懶洋洋表情的墨夜,在心中吻上他的唇角。

似乎感應到周御情感的墨夜唇角輕輕凹陷,他閉著眼睛,彷彿聆聽著風的聲音。

而此時,五號基地正在忙碌,因為那個最重要的人物就要從人類的世界穿越磁場來到尼伯龍根。

庫克博士是極其緊張的,親自核查所有的參數,口中不斷地碎碎唸著。

「他為什麼要這麼著急來到這裡呢?這裡根本不夠安全!」

以撒手中端著一個馬克杯,悠閒地看著庫克博士的背影:「沒有哪裡是絕對安全的,哪怕是人類的世界。」

庫克聽見對方的聲音,就像受到某種刺激一般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說:「我知道是你!是你蠱惑了父親!你讓我把宋致送回去,而現在父親竟然完全不在乎他的背叛了一般,竟然繼續讓他在那邊做研究!」

「誰要宋致的研究能力在你之上呢?讓僅憑自己來到尼伯龍根最初那三年的記憶就製造出了腫瘤的緩釋藥劑,他救了你父親的命。我們尊敬的伊頓先生對他的信任也並不是絕對的,羅恩博士不是被派回去協助宋致了嗎?名義上是協助,實際上誰不知道是『監視』呢?而且宋致除了你父親給他的那個研究室,哪裡都不能去,什麼都不能做,就像一個研究機器一樣,直到被你父親榨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