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凜回寢室的時候從樓下拿著書上去,卻發現齊柏居然在。他坐在那裡明顯也是在等他,聽見他回來了,他抬起頭,問顏凜:
「有空談一談麼。」
顏凜把書放在桌子上,然後坐在床上,跟他開口說道:「嗯,你有話就說吧,我聽著。」
齊柏的表情顯得有點糾結,他搓了搓手,他看著顏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我其實——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起來。你也知道我兩天本來是打算留在醫院照顧謝靈的……結果發生了點事情。」
「嗯?」
齊柏的表情顯得有點沮喪:「我就覺得她,她——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了。而且這件事情也跟我想像的不一樣了,我知道她心情一定很差,畢竟一下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所以我就是心裡頭是真的想要安慰她的……說實話,我之前想的是,她受傷之後肯定特別脆弱,我對她特別好的話,不就能融化了她的心麼,她肯定給我感動的不要不要的啊,我這不就成了麼?」
顏凜嗯了一下,然後問:「然後呢?」
齊柏坐在那裡,他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才緩緩跟顏凜講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謝靈傷得不重,學校及時通知了家裡人,她室友也趕來照顧她,照理說這裡頭就沒有齊柏他們什麼事兒了,拿點水果看望一下就算是盡了同學情誼。但是齊柏自己覺得沒照顧好謝靈,沒有保護好她——他心裡頭愧疚啊,所以他也忙前忙後,還回家又是煮粥又是熬湯的,怕她吃不慣醫院的飯菜。
怕醫院照顧的不好,他甚至還回家托了關係,就是偷偷打點了一下醫生護士,他媽問他為了誰,齊柏心一橫,就撒謊說是為了自己的女朋友,他媽媽一聽說,這是未來兒媳婦出了事,自然也是盡了心的,在家裡煮了不少補湯,吩咐齊柏一定要好好照顧人小姑娘。
其實齊柏哪能真照顧得上謝靈啊,她醒了之後,就主要被她的室友照顧著,他連送給飯都得經過那小姑娘的手,飯還得多準備幾份,不單單是謝靈的,她室友的也得準備著才行。齊柏心裡想這也是常理,他照顧也笨手笨腳的——他現在為謝靈做的這些,謝靈要是知道了,總會覺得感動的吧……
謝靈醒了第二天他才見到謝靈。她家裡頭人也來了,她媽媽就坐在旁邊削蘋果,那蘋果還是齊柏買的果籃呢。她媽媽長得挺漂亮的,燙了個卷髮,就是特別洋氣的那種模樣,看起來特別年輕,外表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塗著指甲油,整個人就是散發一種□□感,特別像成熟了二十歲的謝靈。她瞥了一眼齊柏,目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齊柏就有點招架不住了。
那目光看得他都有點心虛,腦子裡頭全都是他今天穿的是不是太邋遢了——昨晚頭沒洗,手上提著保溫壺的樣子是不是太蠢了之類的話,就看見那中年美婦人重點看了兩眼他的腳——齊柏穿著的是他平常打球穿的那雙球鞋,那美婦人輕描淡寫的撇過眼去,然後把蘋果遞給謝靈:
「小靈,你注意點。你現在要好好養著,這傷筋動骨啊,一百天,還不好說有沒有什麼後遺症在這兒呢。有些人哪,這施點小恩小惠就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這種人的小伎倆,你可不能信。」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裡頭掏出個蘋果平板,然後輕輕劃了兩下,給齊柏看:「這個是我們小靈這兩天的食譜。我們來得著急,對這個×市也不瞭解,麻煩你這位同學這兩天就按照這個食譜送飯來。對了,還有我和他爸的——我們平常吃的都是阿姨做的,你就照著菜單來就行。」她看著齊柏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樣子,然後又笑了起來,說道:
「你怎麼傻頭傻腦的,我都給你看了,你還不知道要拿手機照下來啊?這麼多道菜你光靠記,萬一漏了個一道兩道的,怎麼辦啊。」
齊柏其實當時他整個人是懵逼的,但是考慮到這是謝靈媽媽——而且謝靈就在一邊默默吃蘋果低著頭一個字也沒說,他也不想立刻就把場面搞得太難堪,他默默點頭哦了一聲,然後真的掏出手機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食譜照下來了。
「對了,這個菜啊,不能挑那種菜市場賣的,不好,得去超市買啊。菜市場好多都是人家挑剩的爛葉子。湯什麼的要熬久一點,不要用高壓鍋,那樣沒得營養的,對我們家謝靈養傷沒得好處的。」
齊柏又哦了一聲。然後她轉過頭問謝靈:「這蘋果怎麼樣?跟家裡的比呢?」
謝靈默默搖頭,這個中年婦人又轉過頭來,繼續理直氣壯義正言辭的指責齊柏:「你選水果也是啊,這種果籃裡頭的水果怎麼可能會好吃呢,你看看,這個蘋果要挑糖心的麼。你買個蘋果,都不挑甜的哦……」
齊柏其實快有點忍無可忍了,他是仰慕女神,是想在謝靈面前獻點慇勤沒錯,但是這不代表他傻啊——他現在就是強忍著不想在謝靈面前頂撞她媽,他多多少少還存了好歹要留個好印象的念頭,然後她媽媽後面話出來,齊柏感覺自己實在是忍不了了。
「還有啊,我家小靈說是跟你們一起出去才出的車禍對吧。我說實話,我家小靈從小到大沒吃過這種苦哦,我真的是,心疼的要命。我說實話,我家小靈從小學跳舞,這麼一搞,都不曉得還跳不跳的成了。這個賠償……」
「阿姨,這個警察沒有跟您說麼。」
齊柏看著眼前的中年婦女,然後放下了保溫壺,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一點:「這個我們也無能為力……發生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
那個中年女子看著齊柏,倒是有點震驚的樣子:
「我們等消息是一回事,但是現在我們阿靈的醫藥費——那也不能讓我們出啊。我們好端端一個閨女,跟你們出去就撞傷了腿,傷得這麼嚴重,這個,不能講你們完全沒有責任吧。你們幾個小伙子跟她一起出去,都沒保護好她,平攤一下醫藥費不算為難你們吧?畢竟沒有找你們要一些損失費了——我跟她爸爸來這裡的飛機票還是我們自己掏的錢呢。」
齊柏感覺到腦袋隱隱作疼,他沒招架過這種講起話來如此理直氣壯感覺她的話就是金口玉律天經地義一般的阿姨,他看了兩眼謝靈,想看謝靈怎麼個說法。
謝靈其實從他進來就一直低著頭,只露出了個側臉,到現在為止都一言不發。她感覺到了齊柏的灼熱目光,這才抬起頭,露出她蒼白孱弱的面容來,其實齊柏看見她蒼白的臉的時候心裡頭一軟,甚至生出來——是啊她真的太可憐她媽媽也是心疼她這樣的念頭,然後就聽見她開口輕聲說道:
「媽,你別為難我同學了。我不怪他的。他也不是故意沒拉我的。」
她媽立刻擺出一副你看我們小靈多善良的架勢來,對著齊柏說:「我聽說了,你是本地人,對這裡呢,多少能熟悉一點,免得我們這些外地人被欺負了。小靈她是個特別單純特別善良的孩子,她說不怪你——我們也不想讓孩子難過。」
齊柏其實站在那兒別提有多尷尬了,他特別想轉身就走,只是憋著一口氣不想撕破臉,然後就聽見她媽繼續問道:「不是說一起出去的有三個同學麼?只有你一個?」
「我聽靜靜說,錢是顏凜墊的?」謝靈突然開了口,然後笑了笑說道:「我其實挺想當面謝謝的。他人呢?」
齊柏不知道怎麼張口,她媽繼續跟進,往死了逼他:「你別不說話啊,我說,你這小伙子我其實也看得出來,對我們家小靈有意思是吧。我們家長也不是講反對,就是你最基本的,保護小靈你都沒做到對吧。你自己看看,說實話,我們家長對你有點意見都屬於正常,你這個小伙子別不高興。你看看你自己從頭到尾穿得——我說你邋遢我都說輕了。我們家小靈我們從小就寵,在家裡頭把她當公主養,外頭沒道理看上個伙夫吧?我脾氣直,說話難聽了,但是我說得也都是實話……」
「媽你瞎說什麼呢……我跟他就是朋友!大學同學而已,媽你這麼一講萬一給別人聽見了多不好意思啊。」謝靈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了一絲紅暈,她低聲說道:「齊柏你別聽我媽胡說——她就是這個性子……」
齊柏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他說:「謝靈,我還有點事兒我先走了。嗯,阿姨再見。」
然後他轉身就走了——
說實話他出了病房他都特佩服自己,居然還能心平氣和的說阿姨再見,而不是滾犢子吧您啊!
這不瞎扯淡麼這不,什麼破事兒啊這都——齊柏站在那裡他一開始覺得憤怒的不行,後來稍微冷靜下來了看著自己提著的保溫壺自己都覺得好笑——憑啥啊,他累死累活請假,跑東跑西一會兒跑警察局一會兒跑回家一會兒跑醫院的,整個人累成狗,倒成了他活該的了?
他……
他不幹了還不行麼!
這個女神他不追了還不行麼,他又不真是冤大頭——他連女神手都沒碰過一下,怎麼到頭到頭,鍋全都是他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