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著放學的學生一批一批的走掉,那些青澀的陌生的面容慢慢走遠了,李陳安看著,輕聲說道:
「半年前我也是這樣走出校門。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挺懷念高中的時光的,雖然到後面高三學得真的特別痛苦,當時覺得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害怕考不好,但是現在一旦熬過去了,回頭想了想,居然覺得那些糟糕透頂整個人都要崩潰的日子,一下子反而變得閃閃發光了。」
顏凜摸了摸她的頭頂,聽見她說:
「我當時其實已經不僅僅為了——為了見到你而努力了。我就是憋了一口氣,我就是要跟自己證明,我真的可以的。」
顏凜雖然沒說話,但是他心裡頭想的是,他相信她。因為他知道,李陳安,是一個勇敢的不得了,什麼困難都敢去闖的小姑娘。
「當然有可能考失敗啊——但是萬一成功了呢。我就是不想讓自己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之後再回頭,依然為了當初的那個不夠努力的自己而耿耿於懷。我就是想要讓自己不後悔啊,這才是我的青春啊。」
顏凜摸了摸她,然後他的語調很溫柔,他說:
「不後悔本身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李陳安默默的低頭,她想了想,然後她講:「我就是不想從此和你成為陌生人,偶爾聽到你的消息,我想想,哦原來這個人我當年曾經很喜歡很喜歡啊。我——我不甘心這樣啊。而且,我都已經那麼努力喜歡了那麼久,我不捨得放棄,我連試一試都沒有試一試呢。我總要努力啊,而且我後來都沒有遇到第二個像你這麼讓我喜歡的人了,我也怕,也怕以後永遠都遇不到了啊。」
顏凜攬住她的肩膀,他的聲音有些細微的顫抖:
「傻瓜。」
「啊?」
李陳安還沒有說完呢,她坐在那裡還沒有反應過來呢,就被顏凜親上了。他以前親她的時候,都特別溫柔,這一次不一樣。她從來沒有被他這麼激烈的親過,李陳安剛才還準備繼續講自己的想法呢,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差點沒喘上氣,她沒閉眼,但還是什麼也沒看清。她被吻得暈暈乎乎的,他柔軟濕潤的唇瓣,唇齒相連的時候,他的氣息就那樣席捲而來,她覺得自己一瞬間,好像沉溺在沉沉的海底,整個人都找不到方向了一樣。
顏凜鬆開她的時候,李陳安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的。顏凜揉了揉她的頭髮,李陳安坐在那裡,愣愣的聽他講:
「你看夕陽。」
遠處昏黃的光線掩映著稀疏的樓宇,雲朵被夕陽染紅成瑰麗的顏色,他的目光溫柔的像是溪水裡帶了春天的花蕾,李陳安滿腦子還是剛才激烈的吻,她愣愣看著顏凜,他的側臉在這種光線下好看的簡直讓李陳安說不出話來,無論是鼻子眼睛還是嘴唇,都好像是鍍上了一層柔光一樣。李陳安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遠方。
他握住她掌心,她坐在他身邊,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心跳的很快很快很快。
她知道,他一定也是一樣的。
李陳安其實腦子還是空白,但是她愣愣的看著夕陽下的雲,看著那些樓房,她突然說道:「你……你信到底寫得什麼……?」
顏凜笑了:「你可以回去自己看。」
李陳安其實這時候腦子是亂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就是下意識的想找點話來講:「你字一定寫得特別好看——我真的特別喜歡看你寫字。大概是因為我自己字寫得丑啦……其實我以前買過你的舊試卷,我看的時候,就覺得你字真的很好看。我還有過好蠢的念頭呢,就是我要學你的字——受了言情小說的荼毒,想要寫一手跟男票一模一樣的字……最後還是沒學……」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顏凜就特別認真的聽著她講,然後他說:「其實還好。」
李陳安低著頭,她手指在水泥地面上淺淺的畫,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大概就是下意識的想要胡亂寫幾個字吧,然後她就感覺到了,自己的手指被顏凜握住了。
他的動作很溫柔,就是恰到好處的握住了李陳安的手指。李陳安被他握住了手,然後他握著她的手指,在地板上寫出了她自己的名字,李陳安三個字,他寫得認真又好看,一筆筆劃過,李陳安被他握住了手寫——這三個字的軌跡好像刻在心上一樣。
他不厭其煩,畫了好多遍,李陳安記得清楚了,他才放開李陳安的手。他安靜的坐在她身邊,夕陽已經快要落盡了,李陳安自己試著用食指畫他剛才教給自己的李陳安這三個字,寫了幾遍,他笑了笑,摸了摸李陳安的頭髮。
「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
晚上李陳安回家的時候,她媽已經回來了煮好了飯,她媽給她盛好了飯,問她今天去學校怎麼樣。
李陳安往嘴裡頭包了一大口飯,含糊其辭的說道:「啊那個……挺好的。」
「你沒事兒,多跟同學出去玩玩。安安你就是有時候天天宅在家裡頭,這個寒假挺好的,出去跟朋友玩了幾次,感覺你人都開朗多了。對了——你爸爸想跟你吃個飯,這事兒我不幫你做決定,你自己決定去不去吧。」
李陳安其實聽到的時候稍微一愣,她「啊」了一聲,先是偷偷看了一眼她媽的表情,還好,她媽反應還挺正常,這最起碼讓她鬆了一口氣,她想了一下,然後說:「我沒想好。」
「嗯,不著急。安安你就按照你自己想的來,沒事兒,媽都隨你,啊?」
李陳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三口兩口吃完了飯,把碗放到廚房很自覺地洗好,然後迫不及待連蹦帶跳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實在是太想看顏凜給她寫了些什麼了。
她打開檯燈,然後把信拿了出來,顏凜的信封顯得特別簡單,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白封皮,李陳安小心翼翼的用刀挑開,然後拿出了裡面的信紙。
他的字真的特別好看。李陳安雖然已經看過了他的字,但是這樣看還是特別激動,因為這是——這是顏凜寫給她的信啊!
信並不長,李陳安坐在檯燈下頭,認真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下去。
致安安:
我從很久之前就想過,或許應該寫一封信給你。這個念頭萌生自高三——萌生自我看完你寄給我的信之後,但是我很多次想要提筆,卻發覺寫信原來是一件這樣困難的事情。
原來你做的,是一件這麼需要勇氣的事情。
很多話我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我自知自己是個感情冷淡的人,很多時候,面對別人熱切的情感,並不能給出相對等的回應。我起初甚至不知我喜歡你,到最後有一日見不到你,方才知心痛。
對於我曾經無數夜晚附在你的龍貓身上將你的一切看得分明這件事情我很抱歉,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這個世界上,也存在著別的這樣的事情吧——只是大家都選擇絕口不提。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看到了許多,我可能之前根本永遠不會知道的事情。
那些日子你不是孤獨的。那些日子我也不是孤獨的。高三時我父母離婚,我那時正處於我人生的低谷,謝謝你的出現,給了我重新面對生活的勇氣。如果不是寫信給你,這些話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付諸於口,我是個習慣將一切藏於內心的人——但是我想,我同你應該坦誠。
因為你對我,是如此坦蕩蕩的存在。
謝謝你喜歡我,安安。其實我當初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我比你年長,更應該思考更多,我起初怕你不過是一時衝動——你的勇氣和熱情告訴我,你是如何認真的喜歡我。感謝你這麼認真的喜歡我,安安。
我也喜歡你,安安。
我也不想放開你,安安。
李陳安安靜的一字一句的看著,她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大概是因為這些話顏凜從來不會當面對她說起,所以她看到的時候,才會——大概就是覺得,原來他是這樣想的感覺吧。其實她也知道他的一切啊,她也全都知道的。
李陳安覺得心裡頭暖暖的。
她看著最後兩行字,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呵呵呵的傻笑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的把信紙折疊了起來,然後收在了自己的抽屜裡頭,她剛看完沒多久呢,就收到了顏凜的微信,他問她:
「看完了嗎。」
「嗯。」
李陳安盯著屏幕,看見他問:「有什麼想講的或者是想問的,我全都告訴你。」
結果李陳安猶豫了一會兒,她認真的想了想,發了個語音過去:
「這樣的話,那麼那封信的最後兩句,你能親口講給我聽麼……我好像親口聽你講一次。」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李陳安戳開了,然後她聽見了顏凜的聲音,他的呼吸聲清淺,他說話的聲音溫煦。他把那兩句話說了一遍,李陳安默默的聽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毫不猶豫的下了決定——
以後起床鈴就是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