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香水牆

  左擎蒼先去了轄區派出所,找到那天登記報案信息的民警肖涵述說明來意後,肖警官還特意請示了一下領導,逐級請示後得到的回覆就是,左擎蒼有特批文件,可以參與任何地方的任何刑事案件,並享有建議和指導權。

  肖警官給莉雅的老公於良打了個電話讓他馬上回家配合調查,然後和左擎蒼、舒潯一起到莉雅家門外等。

  肖警官叼根菸,拿了個小本子,上面記錄了一些調查情況,也寫著下一步詢問對象,其中就包括於良。「一大早,莉雅的父母也到我們這兒報案了,跟你們的理由一樣。我們已經立案,查了莉雅的身份證登記信息和購票信息,發現她失蹤前後,沒有預定機票、車票或者酒店之類的。她失蹤之前接打過幾個電話,不是漫遊,可見那時人還在本地。」

  於良回來的時候,顯得憤怒而緊張,對於警察要進他家檢查一事,他先是百般推脫,又是問他們有沒有搜查令,又說要告他們私闖民宅。他的這一舉動,讓所有人都感覺,他一定在隱瞞著什麼。

  舒潯甚至有種錯覺,莉雅就被關在裡面。

  肖警官臉一橫,一番解釋加恐嚇後,終於迫得於良把門打開。

  舒潯一個箭步進去,就聞到那陣「公主的後花園」的味道,不知道左擎蒼他們聞到沒有,她在這並不大的空間裡到處尋找,失望地發現,莉雅不在。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要知道,她衝進來的時候,真的以為就此能找到莉雅的。

  咬了咬牙,舒潯冷靜下來,環顧一遍臥室,床上的空調被沒有疊,兩個枕頭也隨意擺放著,床頭櫃上的鬧鐘、書本雜亂堆放,似乎好幾天沒有整理過。她打開衣櫃,莉婭的衣服收拾得很整齊,內衣褲和襪子都一個個捲好放在簡易的收納盒裡。一個真的出走的人,收拾東西的時候怎麼可能這麼從容。莉雅沒有出走,她一定遇到了什麼大麻煩。舒潯深吸幾口氣,臥室裡沒有香水味。桌上有個筆記本電腦,舒潯抱著它走出去交給肖警官,讓他請技術部門查查裡頭的東西,也許有新收穫。

  左擎蒼左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站在廚房外的一面牆壁前,右手按在牆壁上,轉頭問一言不發臉色難看的於良:「你們最近重新裝修了房子?為什麼這面牆重新粉刷過?」說著,湊近牆壁聞了聞,「用的是什麼塗料,香味這麼獨特?」

  不得不說,他湊近牆壁的樣子像要吻上去,舒潯想起自己曾經靠在學校舊禮堂牆壁上抱怨他全國各地跑,連她的生日都忘了,他什麼都沒說,一手撐著牆,忽然吻了下來,一時間,她傻了,什麼怨氣也都沒了。

  也許餘光發現她直直看著自己發呆,左擎蒼眉頭一蹙,看了過來。舒潯臉一熱,趕緊看向別處。

  「不是最近粉刷的。」於良強調道。

  舒潯清了清嗓子,鎮定下來,快步走過去,那牆上散發的味道,正是公主的後花園。

  肖警官接了個電話,點了點頭,忽然轉身問,「你老婆失蹤的第二天你就沒去上班,請假了好幾天,這是怎麼回事?」

  「老婆不見了,我當然是去找她了。」於良回答。

  「為什麼不報警?」

  「她有外遇,我不想被人知道!」於良憤恨地說,「她一定跟那個男的跑了!你們怎麼不去找那個男的?」

  「哪個男的?」舒潯逼問。

  於良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我怎麼知道!」

  「你母親呢?」左擎蒼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電視櫃旁邊,左手裡握著一個藥瓶,正在把藥往右手心倒,「她知道兒媳婦不見了,反而走了?」

  於良臉色一白,竟然半天說不出話。

  舒潯心中不祥的預感擴大,當即很想大聲質問於良,莉雅究竟去哪裡了。深吸一口氣後,她忍住了。她走到左擎蒼身邊,他手裡的藥是治療某種老年病的,處方要求一天一顆,一瓶裡有三十顆,夠吃一個月。藥瓶蓋子上的灰不多,不像放在那兒很久沒人動的,裡面還剩十幾顆藥丸。因為這種藥是處方藥,醫生還在瓶身標籤上寫了個日期,是7月29日,說明吃這個藥的人連續住了十幾天,但離開沒多久。

  「我媽當然也去找她了。」半天,於良才回答。

  「去哪裡找?」左擎蒼追問,眼神犀利而諷刺,好像早就知道對方在騙他,還故意配合對方演戲。

  「我、我怎麼知道。」於良話一出口,自己覺得不妥當,又補充道:「她每天都出去找,去莉雅朋友那裡,還有公司附近……」

  「這麼熱的天,一個老人家每天出去奔波找兒媳婦,連藥都不吃,你不怕她身體吃不消?」左擎蒼數完了剩下的藥丸,「你母親至少四天沒有按時吃藥。」

  於良此時已經滿頭大汗,「她有另外一瓶藥。」

  「什麼藥這麼神秘得在找人的時候吃?」左擎蒼調侃。

  「還是說,你母親也一併失蹤了?」舒潯接話。

  「沒有!她沒有失蹤!不信我打電話給她,你自己聽!」於良作勢就要拿手機撥號。

  「不必了。」左擎蒼擺擺手,把於良叫到了臥室,路過舒潯身邊時對她使了個眼色。舒潯會意,到廚房拿了個小水果刀,移動到新粉刷過的牆壁邊,從不同的位置摳出一些粉末,裝好塞給肖警官。

  摸著那面牆,舒潯想,香水為什麼會被噴在牆上,掩飾氣味,還是另有隱情?不管怎麼樣,這香水好像在指引著什麼,又在揭示著什麼她不想面對的結局。

  「莉雅家有幾點不尋常之處。」舒潯邊下樓邊說,「臥室多日不經整理,廚房和浴室卻整潔非常;新粉刷過的牆面噴灑大量『公主的後花園』香水,剩下的香水及香水瓶不見了,其他香水卻還在莉雅放化妝品的地方;於良說他母親出去找莉雅了,但陽台上只曬了他一人的衣物,說明目前住在那裡的只有他一個人,他說了很多謊話。還有一點最不正常……」舒潯悲傷地說,「廚房中的案板和菜刀,都是新的。」

  肖警官一愣,好像猜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人為什麼要說謊?可以獲取利益或者掩飾。於良屬於後者。他知道莉雅在哪裡,但不會告訴別人。」左擎蒼拍了拍肖警官的肩膀,「先找技術科化驗一下牆上的粉末。」

  案件已經由轄區派出所移交給刑偵支隊,在等待化驗結果的這段時間裡,舒潯和左擎蒼去了莉雅父母住的酒店。夫妻倆已經被女兒的失蹤折磨得不成人樣,莉雅的母親更是一副即將崩潰的樣子。在他們絮絮叨叨中,舒潯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莉雅與於良的婚姻並沒有得到她父母的祝福,父母希望她能回老家工作,不要留在首都,更不要跟這個家境並不富裕的於良結婚。於良來自木章縣於家村,莉雅的父母沒有那麼多的新詞,聽他們的描述,舒潯知道於良就是很典型的「鳳凰男」。在莉雅父母看來,於良雖然成績優秀、工作也不錯,但畢竟沒有能力在首都給女兒提供優渥的生活,連房子都買不起。父母都比兒女現實,他們勸了莉雅好幾次,莉雅覺得自己在首都也找到了工作,於良又沒有做什麼錯事,忽然分手很不仗義,執意去跟於良辦理了結婚登記。說到底,還是因為這個姑娘很喜歡於良,大多女人面對自己喜歡的男人,若非這個男人做了什麼特別過分的事,都下不了決心說分手。

  木已成舟,莉雅的父母無奈了,只能拿出全部存款給女兒買了一個房子,他們對舒潯說,當時於良要求房產證加上他的名字,他們沒同意,後來於良沒再提起,他們也沒當回事。

  女兒的婚後生活怎麼樣,他們也不是特別清楚,反正沒聽說這夫妻倆有矛盾,而且於良的媽媽也時不時到他們那兒幫忙做做家務,莉雅的父母就覺得,女兒過的還是不錯的。只是有一回,女兒說她婆婆借了三萬回去蓋房子,一直拖著不還,她試探時,婆婆並沒有表達出要還的意思,還有幾回,女兒給他們打電話的時候好像有點哭腔,但是語氣很平靜,也沒說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看來莉雅的確不是個愛傾訴的人。

  技術科那裡的部分檢測結果出來了,粉末驗除了血跡反應,然而,是不是人血、是誰的血還需要進一步確認。肖警官感覺這個案件已經不是簡單的失蹤案了,想到那面香香的牆壁,不禁猜測道:「該不會像電視劇一樣,那個於良把自己老婆殺了,砌進牆裡了吧!」

  「不可能。」左擎蒼在電話裡很嚴肅地告訴他,「那面牆的厚度不夠藏屍體,除非分屍。分屍需要很大的力氣、勇氣和很強的心理素質,內臟和頭顱的處理、大腿骨的分割,尤其是骨盆,它的結構拆分困難,骨質非常堅硬,對沒有醫學知識和外科手術能力和工具的普通人來說,難上加難,於良不具備那樣的能力。即使分屍,也只能藏住一部分。無論是砸牆還是分屍,動靜太大,都會驚動左鄰右舍。」

  有理有據,讓人無法辯駁啊。肖警官一邊聽,一邊暗自流淚,他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警察們在小區及周邊走訪,整理了一些十分有用的信息:

  莉雅家的用水量在她失蹤後的幾天暴增,超過了居民正常需水量,這兩天又恢復了正常;

  鄰居家正在放暑假的中學生貪睡懶覺,可前幾天總是被一陣剁什麼東西的聲音吵醒,他因此覺得非常不滿;

  莉雅失蹤後,於良到附近裝修材料店裡買了牆面漆和一些粉刷工具;

  於良的母親在莉婭失蹤後乘火車離開了首都,有人看到她肩上挎著編織袋,還挑著扁擔,她經過一個老大爺身邊時,那個老大爺因為聞到濃烈而古怪的香氣,隨口問她挑什麼,她說是自家醃製的什麼東西(老大爺沒聽清楚);

  於良前幾天頻繁諮詢幾個律師事務所,詢問了關於遺產繼承、房屋過戶的內容。

  舒潯看了警察們收集的資料,背後汗津津的,感覺到一陣由衷的恐怖。她暫時對莉雅的父母隱瞞了這些信息,她怕這幾近崩潰的父母聽說這些事後,會徹底崩潰。

  因為所有信息都昭示了一件可能發生在莉雅家中的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