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的案子結束之後,三個專業人士和一個打醬油人物組成的專家組自然解散。紀方珝和胡皎得回霧橋,舒潯和左擎蒼將他們送到了機場。
「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合作。」帝都機場安檢口,舒潯禮貌地和紀方珝握手,眼中寫著少有的尊敬。胡皎挽著舒潯,不滿地說:「我們姐妹倆好不容易合作辦一次案子,你就顧著和他寒暄,還想跟他繼續合作。你們繼續合作的基礎是什麼呢?」
左擎蒼幽幽望著舒潯和紀方珝握在一起的手,替她回答道:「發生惡性殺人案,需要再次成立專家組。」
「姐夫說得是。」胡皎對左擎蒼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狗腿,大抵是因為她小時候被舒放狠狠捉弄了很多次,而左擎蒼把舒放送進了監獄。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讓我們一起祈禱天下太平,人民安居樂業,你們再也沒有合作辦案的機會吧!」
紀方珝一笑,摟過胡皎,「下次合作,我保證不帶這個添亂的胡椒粉來了。」
「誰添亂?」胡皎硬是把他推開,「好歹是我發現了那個宰羊的圖片,你們的側寫才多了一條重要線索。」
「你還是跟紀方珝多學著點吧。」舒潯潑一桶冷水,「時間差不多了,你們早點過安檢。」
「姐夫,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回霧橋請酒?」胡皎假裝沒聽見舒潯的話,轉身問左擎蒼,「你們可得注意點啊,我大姨、姨丈絕對不會同意我姐大著肚子穿婚紗迎客的。」
舒潯一愣,有點窘迫地看了看左擎蒼。
胡皎這麼一問,也算提醒了左擎蒼。他摟住舒潯的腰,在她腰側輕輕一捏,「你提供了一個迅速求婚成功的好方法給我。」
舒潯一下子猜到他在打奉子成婚的壞主意,瞪了一眼胡皎,低聲斥了他一句:「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左擎蒼低聲回。
舒潯咬牙,想到他在歡.愛時咄咄逼人的樣子,別過頭去不理他。
北燕的案子平息一個月後,左擎蒼又收到了一個包裹,這回靳圖海在寄件人一欄裡大大方方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舒潯正在電腦前做課件,這時撐著下巴,抬眼看著他,「該不會又是什麼動物的屍體吧?」
左擎蒼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拆開了包裹。
裡面是北燕的一些土特產,什麼風乾牛肉、酸奶酪等等,以及一張紅紙,上面用依舊難看的字體寫著兩個字——
謝謝。
不熟悉左擎蒼的人都覺得他冷血嚴厲,舒潯卻明白,左擎蒼骨子裡很善良。舒媽媽曾經告訴她,無論做人如何圓滑,還是該守住善良的底線。
舒潯拆了一包風乾牛肉,裡面是一袋一袋獨立的小包裝,看起來挺不錯的樣子。她很少吃零食,左擎蒼更是一點不碰,所以那些土特產幾乎都給同事們分光了。舒潯拿著剩下的一小包給左擎蒼,「好歹是靳圖海的一點心意,你嘗嘗吧。」
左擎蒼明顯不想吃,但見她拆開了,就嘗了一小口。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然說,「不錯,你也嘗嘗。」
舒潯很自然地接過,也咬了一小口。說實話,她覺得味道很一般。
這時,左擎蒼抬眼看她,「其實,這一回他寄過來的,還是動物屍體。」
舒潯一窒,口中的牛肉乾好像變得比剛才難吃百倍。她把剩下的半塊風乾牛肉塞給左擎蒼,自顧自做起課件。他擺明了是在逗她,她又上當了。
電子郵件的提醒聲響起,舒潯看了一眼,是婚前檢查合格的通知單。同時,他們的手機也收到了一模一樣的提醒。
從北燕回來之後,舒潯回了趟霧橋,和父母一起過春節。她與左擎蒼一天通一次電話,就像以前讀書時放寒暑假一樣。她那時天天在電話裡頭說想他,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好在風水輪流轉,現在是他天天說想她了,他還說,她去留學的這幾年,他其實一直單身。
寒假過後她再回學校上班,左擎蒼就以「你不在我身邊我根本睡不著」為理由,把她的東西全部搬到他家去了,說白了,就是同居,也就是從那天起,舒潯過上了每晚「收作業」的日子。某個每晚「交作業」的摩羯男太孜孜不倦,舒潯怕以後真的大著肚子穿婚紗,就同意跟他先把證扯了。
這就是要嫁給他了。
「所有的愛情小說都是以男女主人公結婚為大結局,左擎蒼和舒潯的故事也應該要劃上句點了。」舒潯看著體檢合格單,由衷地說。
左擎蒼永遠理智,看著通知單沒有半分感慨,回了一句:「兩個人的故事結束了,將來就是一對夫妻的故事。」
舒潯想了想,一笑了之。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是上網看看婚紗。她看中了一件法國設計師Hubery設計的希臘風婚紗,肩部和腰部有著橄欖葉圖案作為裝飾,垂墜的褶飾猶如希臘女神。一改普通婚紗繁複的造型,這個婚紗非常輕薄,特別適合4、5月穿。舒潯不知道自己穿上這件婚紗是什麼樣子的,他是否會帶著驚喜和驚豔,看著緩緩向他走過去的她。
暢想著,都是那麼幸福。
左擎蒼和舒潯的故事似乎真的可以在這一刻劃上句點。
春末的一天,又一個快遞的到達,昭示著關於兩個人的故事還將繼續,或許,即將上演一個大高.潮。
那也是非常平靜的一天,因為第二天上午兩個人都沒有課,所以他們決定好了,明天就把那個小紅本本辦下來。想起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他二人久別重逢,在鷺洲合作破了血色.情人節滅門案,緣分真是的是神奇的東西,一年後,當時互不搭理的二人即將領證成為合法夫妻。
左擎蒼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個同事幫他簽收的快遞,來自K省廊臨,寄件人叫王偉,又是一個看似普通的名字,全中國大概能找出幾十萬叫王偉的人。左擎蒼從教室回到院系辦公室,將黑色尼子外套掛在椅背上,泡了兩杯咖啡,一杯給自己,一杯留給一會兒下課的舒潯。他鬆了鬆領帶,端詳了一會兒快遞盒,之後慢慢拆開紙盒上的透明膠,一個盒子裡還套著一個盒子,打開一看,忽然臉色一變,合上了蓋子。
「左教授,是不是又有人給你寄了什麼土特產?」幾個同事笑嘻嘻地問。
土特產……
他還真希望這裡面是土特產。
這個快遞是從廊臨寄來的。廊臨,他只去過一次的城市,發生過震驚全國的「9.25特大殺人案」,這個懸案距今已過了九年,由於年代久遠且證據不夠充分,偵破的概率很小很小。凶手或許是個外科醫生、廚師,又或許根本就是個以殺人為樂的心理變態,已經逍遙法外了九年。
舒潯來到辦公室,摘掉黑框眼鏡,見左擎蒼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看什麼資料,手邊是一個新來的快遞。她的第一反應也是靳圖海又給他寄什麼北燕土特產了,上前就要掀開蓋子,卻被左擎蒼握住了手腕,低聲警告:
「不要看。」
舒潯心裡「咯登」一下,收回了手,這時才看清楚快遞單,並不是來自北燕。
「裡頭……是什麼東西?」舒潯小心地問。
「……」左擎蒼合上資料冊,半天沒回答。
舒潯瞄見資料冊的備註,居然是廊臨9.25特大殺人案。她知道左擎蒼這幾年一直關注著這個案子的進展,可惜當年留下的有價值的資料太少,這個案子一直就是個懸案,在網上也被許多人討論著,網民畢竟沒有全套資料,只是憑著一點小線索眾說紛紜,有的分析得頭頭是道,結果被人以為是9.25特大殺人案的凶手在炫耀當年的惡行。
「人頭。」左擎蒼回答。
舒潯不由得退後一步,帶著幾分詫異,看向那個看似普通的快遞盒,快遞單上的「物品」一欄裡,還清清楚楚寫著兩個字——「水果」。看著寄件地址上的「廊臨」兩個字,她不禁懷疑,難道里面那個人頭和九年前的特大殺人案有關聯?
明齊的絲帶案,因為有人模仿魯勉殺人,魯勉為了正名,又殺了一個人,最後落入法網。廊臨那個案子,近期內毫無觸發點,到底是誰給左擎蒼寄了一個人頭?舒潯知道,寄件人的出發點跟靳圖海是截然相反的。
「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讓我看看。」舒潯深吸一口氣,望著左擎蒼。
「你做好了心理準備?」左擎蒼反問,按著紙盒的蓋子依舊不讓她碰,「裡面的人頭是男是女?是被火燒焦,還是已經高度腐爛,又或者已經成了白骨?上面是否有蛆?是否被水浸泡已經呈巨人觀?是否完整?缺了眼睛、耳朵或者頭蓋骨被人掀開?你是否想到這所有的可能?」
「左擎蒼。」舒潯正色面對他,眼中還有幾分小傲氣,「我見過的屍體和屍塊也不少,它們有的已經腐爛發出惡臭,有的燒得如同一塊焦炭,還有的從水裡撈起來,足有原來體積的三倍,甚至還有已經皂化的,那滑膩膩的觸感令我終身難忘。雖然我現在遇見老鼠和蟑螂還會嚇得跳到高處驚叫不止,可這裡面的人頭,我一點也不怕。」
「這世上除了我,恐怕也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跟這樣不可愛的你在一起。」左擎蒼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如有意外,儘管往我身上撲。」
「我恐怕會讓你失望。」舒潯迫不及待地戴上手套掀開蓋子,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跟左擎蒼在一起久了,有點唯恐天下不亂。隨著蓋子被掀開,裡面那個被左擎蒼稱為「人頭」的東西映入她眼簾。她猛地瞪大眼睛,單手掩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