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二回 種……還是有的

  「公公……」一瞬間,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危機。

  安公公是什麼人,想要調查她的背景還不容易嗎?是她之前太大意了。

  「小胡,咱家教你個乖。」安公公緩緩地道,「我們侍候皇上的人,早就練就了一雙毒眼,是男是女一瞧便知,那是掩蓋不住的。不過呢,咱家佩服於大人不拘一格的用人方式,也見識了小胡你的本事,有些事呢,也就懶得管了。所以小胡你就把心妥妥貼貼地放在肚子裡,『乖乖』為皇上、為衛學辦事,咱家不會虧待你的。今天你就先回去,把你說的這些寫個策略表呈上,方便咱家和於大人商量一下。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太短了,咱家看最早也得兩個月,哎喲,可得忙起來了。」

  如初點頭稱是,退出安公公的房間,心頭不住地發毛。

  原來,在這個表面平靜的衛學裡,她並不能生活得安穩,要面對很多危機。原來,看似簡單的事,卻糾纏著這許多的不安全因素。原來,她要實現夢想,於大人和大哥要招攬人才,卻都要承擔風險。最要命的是,除了幾個知情人,男人們全把她當成太監,而真正的太監卻知道她是女人!

  真他令堂的莫名其妙!

  如初帶著半懊惱半不安的心情往「員工宿舍」走,本想回房寫那個古代名曰策略表、現代名曰策劃書的東西,無意間一撫額頭,摸到了那個經久不消的印子,最後決定先到虛海房裡一趟。

  初冬的天氣裡,虛海的房門卻虛掩著,如初猶豫了一下,然後鬼鬼祟祟地先順著門縫往裡瞧。就見虛海的房間布置和在少林寺一樣,簡潔雅致卻不粗陋,透出那麼一股出塵的味道。由於床正對著房門,如初一眼就看到一身白色僧袍的他半躺在床上看書,身邊隨意地散落著不少典籍,那模樣慵懶而性感。

  死和尚,妖孽!

  如初定了定撲通通多跳了兩下的小心肝,推門而入。

  昨天光顧著和他鬥嘴兼鬥酒了,很多衛學裡的事還沒有打聽。再者,安公公讓她心頭發寒,還有那群小子的事也讓她焦頭爛額,這些都得找個人商量商量才行。當然,順便再感謝一下他贈藥的功德。

  她一次為自己找出了三個找虛海的正當理由,卻沒意識到,她居然對一個經常氣得她半死的人產生了戰友般的、互相依賴的感情。

  「虛海……呃……師兄。」她覺得還是加上尊稱顯得友好一些。

  「胡師妹,你連門也不敲,是不是在門邊偷窺了小僧許久呀?」虛海問,放下手中的那卷書,伸了下懶腰。人家說出家人,特別是武僧應當行如風、坐如鍾、臥如松,再看虛大師,哪點符合呀?

  「我是怕你房中進了小偷。」如初有點訕訕的。

  虛海笑了,「阿彌陀佛,哪個賊敢在衛學裡偷東西?罪過罪過。再者小僧這裡除了這皮囊和這顆心,也沒什麼好偷的。」

  「你說的也是。」如初點頭,罕見的同意虛海的觀點,「其實就連你的皮囊和你的心也是屬於佛祖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虛海聞言一窒,心頭好像劃過一道閃電似的,本來在溫暖的黑暗中已經逐漸混沌了的誓言,在這一刻又變得無比清晰,提醒著他、鞭打著他、刺痛著他。他眼神中閃過些微的苦澀,但轉瞬就不露痕跡地掩飾了過去,依然換上那種淡定從容、優雅得近乎聖潔的表情來。

  「胡師妹大有慧根。」他微笑,「但不知師妹此來是所為何事呢?」

  「特意來謝謝師兄昨天贈藥。」如初看虛海並沒有請她坐的意思,乾脆自己拉把椅子坐,因為怕冷風吹進來,把門也關嚴了。她做這些純屬自然,卻沒想過這行為在古代是多麼曖昧,好在虛海已經習慣了她變得怪異的種種行為,倒也沒多想。

  「師妹忘記了,昨天小僧叨擾了一頓齋飯,兩下相抵,師妹無須言謝。」

  「我是說醒酒的那顆藥啦。」如初扒拉了一下頭髮,有點不好意思。隨即又想,他一個和尚昨天吃了那些酒肉,還好意思說是齋飯,她只不過是喝高了,有什麼慚愧的。想著,從懷中摸出那個玉瓶道,「等這些藥酒用完,這個瓶子可以送,或者賣給我嗎?」

  虛海看著她,不說話,眼神有點莫名其妙的憂傷,看起來還怪讓人心疼的。不過一個瓶子而已,不會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吧?如果他拒絕,她會有點尷尬的,早知道讓八重來問了。

  「不用完藥酒,也就不用還回瓶子了。」好半天,他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聲音極為輕柔。

  如初感到有點奇怪,仔細咂摸他的語意,似乎是說讓她以後不要受傷。這算關心嗎?畢竟用藥酒就意味著身體有外傷出現。

  「那好,這瓶子鐵定歸我了!老子天下無敵,再也不會受傷。」如初擺出露八顆牙齒的標准笑容,故意粗魯地道。之後借著兩人之間比較和諧的氣氛,連忙問起衛學裡的情況,也不知虛海吃錯什麼藥了,居然事無世細,有問必答,態度好得不得了。

  同時,在她沒注意的情況下,在虛海輕聲細語的引導中,她不知不覺把早上發生的事全部告訴給了虛海,而那些事她本來不想說的。等她意識到時,已經什麼都晚了。

  「這個公開衛內比武的主意不錯。」虛海很認真地道,「明年就是武舉考試了,這也算是提前試演。對其他四隊的人來說,武舉不過是走走形式,對土隊的學子來說,那可能是天大的機會。」

  「我一定不會讓他們錯過的。」如初很有決心地說,「但是安公公那邊……」

  「放心,此人貪名好財,你這次是投其所好,他一定大開方便之門,今後也不會找你茬,反而會盡力籠絡。」說到這兒,他眼神一閃,「你只要留心,別被人說成是嚴黨或者閹黨就行。」

  聽到「閹」字,如初有點郁悶,不禁想起是虛海首先誣陷她是太監,忍不住用白眼飛刀扎他,不過他像完全沒看到似的,一本正經地道,「不過小僧以為,對土隊的那些學子應以懷柔手段為主。他們甚至不如普通的平家子弟,至少還落個自由自在。他們是從雲端跌落塵土,在高位而被人踐踏,還要承擔家族的負擔,這樣一來難免會行事偏激,你為人師表的一味以暴制暴,並非上策。」

  「知道啦。」如初想起那些少年無動於衷、甚至有些懷疑的眼神,樂觀的情緒遭受到了一點打擊,「從今天起我會像當娘一樣關懷他們,愛護他們。他們的心就算是石頭,我也給一塊一塊捂熱嘍。」

  「太監不能產子。」

  「死虛海,我只是比喻!你有種再給我說一遍!」如初立即柳眉倒豎。

  「雖然小僧是和尚,但種……還是有的。」

  於是,接下來,本來很順利、很正常、很友愛的一場談話,最後又演變為如初被氣得跳腳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