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第十回 為你雨夜撐傘的人

  嚴世蕃本來行事一向心狠手辣、趕盡殺絕,可此時雖好心,卻不忍拂她之意,因此對上前聽令的貼身隨護道,「著人把這賤人遣回原籍,不要傷他性命,但告訴當地的父母官,不許此人踏出屬地一步,不然的話……結果讓他自己想!」

  那隨護見嚴世蕃這樣違背平日的行事風格,只為遷就一個娘娘腔,感覺很是古怪。不過他也深知小相爺說話一向不容人反駁,所以一聲不吭地領命去了。

  而這時如初心情極端惡劣,提出要離開。嚴世番挽留不住,道是天氣不好可能會下雨,說送她吧,她也不願意,只說正想淋淋雨,安頓好自會派人送信兒來。他沒辦法,只得親自帶她到角門,戀戀不捨地放她去了。因為知道她武功不賴,現在人又警醒,也不敢派人暗中跟著。

  可如初才出嚴府,天空就轟隆隆一聲滾過驚雷,悶熱中醞釀了好幾天的雨終於落了下來。

  如初抬頭望望天,豆大的雨點打得她的臉生疼,不過卻舒解不了發她心頭的煩悶。雖然知道許曉峰是咎由自取,卻還是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老師,沒能挽救這個人。

  她低著頭從角門拐入僻靜的小巷,沿著高大院牆的牆根慢慢地走,只感覺自己很渺小,天地間所有的陰影都向她撲頭蓋臉地壓過來,陰冷又無望,害得她很想掙脫很想哭,可是卻無能為力。她第N次懷自己莫名其妙來到大明地目的,也第N次渴望回到現代去,但此時卻只有如流的雨注和無邊的寂寞陪伴她。

  穿越到大明許久,卻仍然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似的,沒有歸屬感,沒有安全感,總覺得一切都是一場幻夢,隨時會清醒。而且她似乎什麼也做不好,除了惹麻煩以外。

  這場突發的刺殺令她分外沮喪,不過才走出半條巷子,迎面就沖過來一條黑影,嚇了她一跳,以為又有刺客。正悲傷地感歎自己的闖禍能力並隨時准備自衛時,就到那人以熟悉地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然後有些激動地張臂把她抱個滿懷,手中的油紙傘也扔到地上。

  感覺著無盡冷雨中散發著真切溫暖的懷抱,感覺著他堅實的胸膛、強有力的心跳、如鐵地手臂、還有呼出氣息的熱流,如初忽然很無力。

  「小光?」她輕聲問。他是……在吻她的頭髮嗎?

  「噓。別說話。也別掙扎。只給我抱抱。」戚繼光急切地低吼。

  如初並不想掙扎。在悶熱不舒服了一天後。在夜晚突然降臨地冷雨中。這極端地溫差和剛才證明她為人師表失敗地一幕。都使她很想找個肩膀依靠。而現在。不正有一個?

  兩人在雨中靜靜擁抱著。渾然忘記天地。不過美好地時光總是短暫。很快戚繼光就放開如初。撿起油紙傘。擋住她地天空。

  「我不該讓你淋雨地。」戚繼光一手為如初擦去她頭上、發上地雨滴。

  「沒關系啦。我喜歡淋雨。可是……你怎麼會在這兒?」如初微微偏過頭。神智清醒些後。就對這種過分地親暱感覺有些尷尬。這個小光好奇怪。從娘娘會之後就喜歡對她摟摟抱抱。他應該不知道她是女人呀。那麼……難道他也有特殊愛好?

  「你沒事吧?嚴世蕃有沒有傷害你?」戚繼光答非所問。一頂傘全撐在如初頭頂。不顧自己地整個背部都暴露在雨水下。

  「我能有什麼事?」如初很訝異,「雖說嚴世蕃從普通意義上來說不是好人,但他和我是朋友,不過是給我接風洗塵,能對我如何?順便……」如初及時住嘴,省略許曉峰的事,因為戚繼光沒有正面回答,所以又問了一遍剛才地問題,「你怎麼會在這兒?」

  但是戚繼光還是繞開話題,而是換了個角度站著,這樣就連斜風細雨也幫如初擋開了,「你裡面穿了什麼,抱起來硬邦邦的。」

  喂喂,這話問起來好曖昧!什麼叫「裡面」?什麼叫「硬邦邦」?難道她以前是軟綿綿地嗎?想到這兒,如初不禁心頭一驚。這小子不會知道她的本尊是女人了吧?偷眼瞧他,卻見他一臉純真無辜,貌似是她自己做賊心虛,想太多了。

  「快問答我,到底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她第三次問。

  戚繼光知道躲不過了,含含糊糊地道,「那個誰……說你被嚴世蕃帶走了,我看天色不好,這不是來接你嘛。」

  「你說什麼?」盡管戚繼光想蒙混過關,如初還是意識到主語是指誰,怒道,「黑人個大嘴巴,我明明叫他不要多事的。」

  「不能怪他。」戚繼光辯護道,「我們兩年來日夜在一起,彼此間太熟悉了,況且他又是個心裡存不住事地人,很容易讓人看透心思。你想啊,他買了驢打滾和涼果來,可是卻不吃,擺明有心事。其實他已經很頑強了,我審他到晚飯後,他才說漏了嘴,不然我怎麼會來得這麼晚?」

  「你打算要做什麼?」

  戚繼光無所謂的扯動下唇角,「還能怎麼做?進去救你唄。我剛才正在繞嚴府尋找合適的潛入點。

  「天哪,你真亂來。」如初忽然有點後怕,幸好黑人堅持了一段時間,也幸好她從角門出來得及時,不然小光肯定會鬧出什麼事。只是……在深夜寒雨中有人等你,有人為你撐著一把傘,心裡多少有點悸動和甜蜜吧?特別是這個人還打算為了「營救」你不惜一切代價。

  「我要你答應以後不要招惹嚴世蕃,他不會傷害我的,你放心。」說完這話,如初又覺得古怪。

  真是地,她讓小光放心什麼呢,簡直莫名其妙。都怪天氣不好,白天悶死,這會兒又冷死,溫差太大導致人的大腦失去活力。

  「跟我說說刺客的事。」戚繼光巧妙的沒答應如初關於不招惹嚴世蕃的話,伸手拉了她便走。

  他當然也不願意和那個權臣發生沖突,可如果姓嚴的要搶走如初,那就另當別論。他不喜歡如初和嚴世蕃太親近,連她站在嚴府的院牆下都覺得不舒服。妒忌,像是一只惡劣地刺蝟,滾過他心上每一寸柔軟之地,令他連哪裡疼痛也分不清,只刺激得他更明白自己有多喜歡如初。

  分別這麼久,他真想她呀,每天都想,只可惜她面臨危險的時候他不在。也曾想象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本計劃要裝乖學生的,因為那會讓她高興,可見了她卻想也不想地就把她抱在懷裡。千言萬語只化為她的名字:如初。念一句,就感覺心裡好受些。

  不過這不是旖旎纏綿的時候,耳邊聽著如初吞吞吐吐講起許曉峰地事,他慢慢皺緊眉頭,勸解道,「如初你不用自責,不管醫術多高明的醫生,也只是救的了病,救不了命。許曉峰地心地人品早就壞透了,不會回頭的。」

  「可是,他做了錯事後,我並沒有關照好他的後續情況不是嗎?」如初展開自我檢討和批評,可卻被戚繼光打斷了。

  「照說,我才是該承擔責任的那個。」戚繼光眼神中有著真誠地痛悔,「難道你沒想過為什麼許曉峰會找到你嗎?全是因為我的過錯。我讓白圭排值事表,讓大家輪流去接你,卻忽略了這樣大張旗鼓會讓別有用心的人盯上,這樣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知你的行蹤,想要害你的話就容易多了。這是我的錯。」

  「是這樣嗎?」如初愣了愣,「你勸我不要自責,如今我倒要勸你了。」

  「不,錯誤並非完全是壞事,它能讓你記住疼痛,下次就不會再犯。如初,我不會再讓你因我而遇險地。」戚繼光忽爾一笑,寒雨之夜,卻讓如初感到有一縷淡金色的陽光穿越雲層,灑落在她身上似地。

  這時候她突然明白一件事,不管別的男人給她什麼樣地感覺,至少小光總會讓她覺得總是沐浴在溫暖之中,就算他之前桀驁不馴、一臉陽光燦爛、一肚子壞壞點子時也是一樣。那是他個人奇異的魅力,也是他無處在地勇敢所散發的氣質。

  「好吧,我相信你。」她下意識地蓋上他的手,當他反握她時,又突然感覺不自在,抽了回去。

  「呀,你別光顧著我呀,你自己都淋濕了。」她轉移話題,顯得有些心虛。

  「男人怕什麼。」

  「我也……」唉,後半句吞下肚吧,因為她不能理直氣壯地撒謊,因為她連半男也不是。

  戚繼光假裝沒聽見,也沒問如初慶善號的地址,就直接把她到了地兒,顯然料到如初會住在這裡,提前探好路了的,實在是相當細心體貼。

  「你路上一定很累,下午又受了驚,不如明天起晚些,我過了中午來接你去我們住的地方。」戚繼光囑咐,令如初感覺很怪異。到底誰是老師誰是學生啊,怎麼感覺倒過來了?好像表面上她主事,實際上她卻很嬌,事事依賴著他似的。

  「然後……」他繼續說,「你就先回金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