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大明公主關懷會又延續了很長時間,他們被恩宮禁了,公主派自己心腹的小太監小團子親自送行。黑燈瞎火的,也不知走到何處時,小團子說要和前面的禁衛打聲招呼,讓如初和戚繼光在一片樹叢裡候著,還說不能給人發現。
「如初你真沒良心,我受罪,你卻吃得開心。」見小團子的身影消失,戚繼光抱怨道,但想起剛才如初的樣子又覺得好笑可愛。
「拜托,公主就願意我這樣好不好,免得打斷她問你話。我如果不乖一點,讓她恨上了我,我以後可要吃不了兜著走。」如初惡劣地笑,幸好月黑風高,兩人只能看到對方的影子,看不到五官表情。
「這全是你惹來的麻煩,不然公主哪會知道我的存在?」戚繼光上前一步,借著黑色的曖昧,拉住了如初的小手。
如初撲哧一笑,「我聽見公主說,讓你叫她小瑛,這位公主還真是有夠亂來,不過也證明她對你抱有很大的好感呀。哈哈,小光。」
戚繼光沒回話,心裡有些發悶。難道這樣,如初一點不吃醋嗎?這證明她心裡沒他吧。
如初見戚繼光不吭聲,以為他生氣了,安慰道,「你不用太擔心,這不過是公主的心血來潮罷了。她就像個被寵壞的孩子,控制欲強烈,喜歡什麼就可以得到。一旦遇到不能到手地,就覺得那是自己真正喜歡的。放心啦,時間會讓她淡忘你,對嚴世蕃,她不也這樣嗎?再說,聽說咱們這位常安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就算你想當駙馬,皇上未必看得上你的家世地位哩。把你地心踏踏實實放在肚子裡好了,等公主有了自己的駙馬,哪還會認識你是誰?」
戚繼光一想也對,輕舒了一口氣。
如初暗笑,但其實,公主對戚繼光的「愛慕之情」,她也不是一點妒忌沒有的,好像公主要強搶她重要的東西似的,心底最深處有些若有若無、隱隱約約地不捨。而剛才那番話雖說是安慰戚繼光,但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呢?
「其實,如果你真做駙馬,你的未來和人生就會光明一片,想做地事也會容易很多。再說公主長得不錯哦,你不考慮下嗎?」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越是心裡介意的東西,偏偏越是拿出來刺激別人。
黑暗中。她看不到戚繼光地臉。半晌。只聽他用一種近乎歎息地聲音說。「我……有了喜歡地人。除了她。我誰也不要。」
「誰呀?誰呀?快告訴我吧。好奇死了。」她下意識地拉住戚繼光地衣袖。
夜蟲鳴啾。悶熱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模模糊糊地曖昧氣息。令人躁動不安。戚繼光沉吟著。很想立即把如初抱在懷裡。告訴她。他喜歡地人就是她。希望她能接受他。武舉會試後和他回山東魯橋鎮去。嫁給他為妻。
這雖然違背了他原來設定好地程序。先得到武狀元再表白。可是心頭卻似乎有什麼在拱動。令他控制不住。想把心都挖出來給她看。
他囁嚅著嘴唇。猶豫著。發覺表白所需要地勇氣並不比上陣殺敵小。好不容易才發出一個音節。就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和小團子地輕呼。「二位還在嗎?快隨我來。」
兩聲呼氣聲同時響起。如初是歎氣。因為她差一點就聽到了戚繼光地秘密事了。這既滿足了她地八卦心思。也平息了心中小小地不安和慌亂。而戚繼光則是鬆了一口氣。原來。對姑娘說喜歡是這樣難。他感覺自己還沒准備好。也許他還需要一點點時間。反正今後還有天長地久地時光。
而當他們前腳離開,曾經藏身地那片樹叢後就有什麼動了一下,接著有人慢慢踱了出來。
「沒想到,小胡居然這麼招人兒疼。一個小嚴相就罷了,現在還加了個年輕有為的戚繼光。」他點燃了手中提的燈籠。桔紅色的火光映得他臉色蒼白,目光陰冷,臉上笑意雖深,但卻只浮於表面,面部肌肉似乎根本不動似的。這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看起來格外陰森,正是大太監雅意安。
「小嚴相保著你,你才平安無事,可如今這天大的機會,咱家怎能錯過?」他瞇著眼睛望著如初離開的方向,一條毒計湧上心頭,不禁低低笑了起來,發出絲絲的抽氣聲,果然像一條毒蛇。
在天津衛學公開比武會上那頓暴打,是他終身的奇恥大辱。雖然那是他「要求」的,可想出這辦法捉弄他的,不就是胡如初嗎?本來,他還只是心懷疑,因為現場的情況都將所有嫌疑都指向她,但後來嚴世蕃明裡暗裡表明不許任何人動她,他就完全確定了。
欲蓋彌彰固然愚蠢,關心得過了頭卻是最大的證據。
他恨,可是他不敢輕舉妄動。縱然他不懼怕嚴嵩那個老混蛋,但嚴世蕃卻是他惹不起的。這位小嚴相的手段他見識過很多次,狠辣凌厲、趕盡殺絕,而這次他又受到了警告,如何能有動作?他只有假裝老實、派人暗中監視,等待著機會。
這不,機會來了。
想到這兒,他再不遲,快步走到淑景閣。
此時,常安公主還沒睡,正回憶剛才和「轉世戰神」相處的點點滴滴,忽然聽聞安公公求見,不禁很迷惑。
「這麼晚了,安公公怎麼到本宮這裡?」她問。
言道這位公公從小就陪伴父皇,而且還救過父皇的命,話的老奴,就算她是公主,也要給他有幾分薄面。所以,她表面上客客氣氣,雖然心裡很不爽他突然跑來。
雅意安謙卑地笑著,「今天皇上高興,賜老奴同桌而食,說笑到很晚才放老奴離開。老奴打老遠就看到公主地院子裡亮著燈,想著好久沒見公主了,甚為惦記,也就忘了禮數,冒冒失失就來了,還請公主恕罪。」
「難為安公公想著我,緋羅,請茶吧。」公主雖然討厭這老家伙,但看他一對眼珠子轉來轉去,似乎是有事要說,乾脆讓他坐下,等他說下文。
果然,安公公支支吾吾、拐彎抹角地說起她身為公主,不該隨意召見外人,特別還是男子的事。
「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父皇不知,難道連安公公也不知道嗎?」公主聽到這些,立即板起小臉。
雅意安連忙站起,躬身道,「是老奴僭越了。不過老奴對公主一片忠心,看在皇上的面上,還得說句掏心窩子地話。公主芳齡青春,風華逼人,只是皇上太過寵愛公主,才捨不得給公主訂下親事。如果老奴沒記錯的話,公主今年十四,虛數已經十五歲了。剛才在席間,老奴也曾聽皇上說起要為公主擇婿這事。這個時候您……唉,要報答救命恩人,也不急於一時呀。」
常安公主也知道他這話說得對,不禁揚起小臉道,「父皇說過,會讓我親自擇婿的。」
雅意安看公主漸漸入套,心中暗喜,口出滿含恭敬與關心地道,「唉,老奴又得僭越了……公主可是一直對小嚴相青眼有加?」
公主雖然潑辣,被寵得有點無法無天,此時卻仍然面上一紅,低頭道,「嚴大人自然是好的,但這幾日本宮瞧著戚繼光也是前途無量的樣子,是我大明的良才呀。」
雅意安心裡冷笑,面上卻愈發謙恭,「公主地意思如果不方便和皇上說,老奴倒是願意代為傳言,但公主究竟意屬哪一位呢?」
「都喜歡。」公主魯莽地說,看到雅意安驚得面色慘白,像見了鬼似的,不服氣地補充道,「我要兩個駙馬有何不可,父皇還不是有很多妃子?」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話可是說不得地?」雅意安跳上前去,差點去捂公主的嘴,「老奴又得僭越了,還請公主在他們倆人中任選其一。再說句不中聽的,就算是公主選了,只怕未必就得到人家的一心一意呢。」
「耶?你這是什麼意思?」公主一愣,隨即腦海中閃現出如初地影子,本來模模糊糊的,但很快便清晰放大,在她眼前揮之不去似的,令她忽然煩躁起來。
東樓鍾情於這名下賤女子,她是知道的。那讓她很恨、很不甘心,她貴為一朝公主,用盡心力也得不到他一點好顏色,可他卻對那賤人百般遷就。而這幾天冷眼旁觀,也隱約覺得戚繼光對那賤人很是關懷愛護,他目光中時而閃現的愛慕,盡管她想忽略,可還是看得到。
為什麼,一個下賤的商人之女會讓他們動心呢?可惡地是,那賤人並非絕色之姿,比之她,差得遠了。
雅意安察言觀色,了然道,「公主冰雪聰明,想必已經明白了。其實那賤人易裝在天津衛學裡做事,老奴實在覺得她可疑,早就派人盯著她了。據老奴屬下報告,小嚴相公務繁忙,不得與她相見,於是日日鴻雁傳書,濃情蜜意得很。而這個戚繼光,對這賤人更是沉迷。小嚴相的義侄嚴鵠曾親眼看見他們二人在夜晚地小校場抱在一起。剛才,老奴還看到他們在樹叢中……」
隨著他越說越多,公主的粉拳也越握越緊,最後指甲都陷入了掌心肉中,當聽到雅意安極為「痛心」地說,「老天不明人間事,如此奸邪地狐狸精,就這麼容她禍亂我大明名將明臣呀。」時,突然鬆開手掌,輕聲道,「天道不仁,不如就由本宮代勞吧。」
「公主,萬萬不可。」雅意安很「激烈」地阻攔,「國有國法,等我慢慢收集證據……」
「本宮替天行道,有何不可?只要安公公你幫本宮一把,斷不會讓父皇為難,也能除了這妖孽!」
雅意安垂下眼睛,掩蓋心中的喜悅。哼,他得罪不起嚴世番,由公主出手可沒人敢追究了吧?他只要在旁協助得乾脆利索,必讓那獨眼龍發多大地瘋也查不到他。
哈哈,好一招借刀殺人之計。胡如初,你就等著人頭落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