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第二回 別讓我恨你

  嚴世蕃!

  他來了。他怎麼會來?又怎麼會找到金陵的呢?是有公事,順道來看看她?還專程來……找茬的?

  幾秒鍾的時間裡,如初腦海裡迅速滾過幾個念頭。不能說聽到嚴世蕃的名字一點也不驚喜,但實在也有幾分驚嚇。

  「爹呀,您先回避一下,我自己見他。」想了一想後,她說。

  胡大海伸長脖子看那張拜貼,看到名字時也嚇了一跳。他疑慮地望著女兒道,「他來做什麼?不行,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兒,萬一他……」

  「他不會啦,他一向對我很好。」如初打斷胡大海,幽幽地歎了口氣,「讓我單獨見他,有些話更方便說,如果您在場的話,氣氛反而不好。爹您放心啦,這可是在咱們胡府,再說他是來拜見,可不是來抄家的,怕什麼?」

  胡大海一想也對,雖然心下不安,但他知道嚴世蕃是喜歡自己女兒的,而且女兒身上還有武功,料想並無大礙,於是囑咐一番就離開了。

  過不久,嚴世蕃被胡七請了進來。

  四目相投,如初居然愣了,那種深深的歉意、淺淺的尷尬、深淺紐結的復雜心情充斥著她的腦海,令她連請嚴世蕃坐下並奉茶的基本禮儀也忘記了。

  他瘦了,表情嚴酷,因為身子站得筆直,所以就更顯英挺、傲慢。這樣的男人,為什麼是個被世人唾罵的那的奸賊呢?如果可以選擇,也許他會是另一個人,過另一場人生。

  「如初,一向可好?」倒是嚴世蕃先開了口。

  如初點點頭,輕輕叫了一聲,「小嚴相……」

  嚴世蕃自嘲的一笑,「小嚴相?就是因為這三個字,你棄我如敝履。小嚴相……我恨這三個字」

  「那麼,東樓……」如實終於緩過點神來,「你一向可好?」

  嚴世蕃苦笑搖頭,「我好不好,你是知道的。」他向前走了一步,遲疑了下,又退了回去。

  不能太接受她,他現在只是站在她面前,都要用盡定力才能保證不沖過去抱她,然後搶了她就走。他有這個能力,他要的女人就一定可以到手,可如初不一樣。倘若不是她自己的意願,他困著她又有什麼用?

  「你要嫁人了?」他問,只感覺嘴裡發苦,心都死了。

  「我年紀很大了,再不嫁就沒人要了。」如初試圖開開玩笑,但不太成功,嚴世蕃落在她向上的目光令她極度不自在。

  他既然來了,就應該是知道她的婚迅,那麼隱瞞無益。照說,她有選擇愛情的權利,可不知為什麼,她卻總覺得對不起眼前的男人。或者,是因為他投入太多,而且那樣無怨無悔吧。

  「我願意娶你。」嚴世蕃沖口而出,「你知道不管怎麼樣我都願意娶你,哪怕再過十年、二十年,只要你沒選其他的男人……」

  「東樓,對不起。」如初打斷他,誠懇地道,「我說這樣的話不是客套,而是真心的。不是你不好,也不是因為你的身份。我喜歡的男人,就算他是天下的魔頭,被世人憎恨,只要我受,只要他也愛我,我並不介意這些。只是從一開始……我就沒對你敞開過心扉,而後來,我喜歡了別的男人,所以東樓,我們沒有那個緣分……對不起。」

  「你是嫌我有妻與二十七房小妾。」聽如初這樣說,嚴世蕃心頭激蕩,上前一步,握著如初的手,「我不知道會遇見你,不然我一定等,一定等你,絕不娶任何女人。現在,倘若我說,我願意抱所有妻妾全部都遣散,你願意回頭嫁給我嗎?」

  看著他迫切渴望的眼神,知道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如初多麼不忍心拒絕,可她卻非拒絕不可,因為這世上的東西,唯有愛情是無法勉強的,不管她多麼同情嚴世蕃,她放在小光那裡的心也收不回來。

  見如初不回答,只垂下頭,嚴世蕃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盡管有心理准備,仍然絕望到心痛。

  「因為有他,你永遠也不會看我。那麼……我可以殺了他。」他冷笑。

  如初心頭一寒,直直地望向嚴世蕃。她知道,他有那個能力,在這個大明王朝,除了皇上,他想殺誰就可以殺誰,而且……他有可能做得出來。

  「別讓我恨你。東樓,別讓我恨你。」她說得無比認真,驕傲地不哀求嚴世蕃高抬貴手,只這麼一句話。

  嚴世蕃笑了起來,開始時是輕笑,後來變成了哈哈大笑,聲音無比的悲涼。害得在外面的胡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趴在門邊往裡窺探,在看到自己小姐好好地站在那兒後,才又縮了回去。

  「如初,你如果是個男兒,一定是了不得的將軍。」笑畢,嚴世蕃道,「你太會了解敵人的弱點,你明知道我最怕你厭惡我,所以就用這個來保護你的男人。聰明,真聰明。我恨不得親手把他碎屍萬段,因為他搶走我一生中唯一所愛,可卻不能動手,甚至還要對他好些,因為那樣你會過得好些。哈哈,多可笑呀,我嚴世蕃做事從來心狠手辣,如今卻進退兩難,這是我的劫數嗎?」

  「東樓,你看開些,說不定將來還會遇到一個能令你真正動心的女人。我不是你的劫數,你也不是我的敵人。或者,我們算是朋友,是那種雖然不能常常見面,卻彼此能真心對待的那種。」

  「是嗎?真心對待?」嚴世蕃重復著,臉色復雜,看不出是喜是憂。

  望著被感情打擊的男人,這個歷史上有名的奸人和強人,如初有些不知所措。說彼此是真心相待的朋友,不是敷衍,而是真話。他們之間的關系一直不順暢,卻真的沒有作偽過。

  現在,她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救他,救他吧,就算是對他真情的報答。他對她那麼好,她實在無以為報,難道她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注定的悲慘結局?雖然他做了太多惡事,應該有那樣的報應。可是她怎麼忍心看著他走向不歸路?不還有一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不過,要怎麼和他說呢?如果洩露自己是從時間之河的下游涉水而過的,他會怎麼看她?會像虛海一樣理解並守口如瓶嗎?她為他著想,但這冒險是值得的嗎?倘若他不只是救自己,還做了什麼逆天而行的事怎麼辦?倘若歷史由此而改變又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