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和程旭冬揮揮手,然後在他的堅持下拿著他遞來的傘膽戰心驚地回家了。
那是一把符合他氣質的純黑色名貴雨傘,傘柄上的標志秦真不認得,但是說實話,她很有種奮不顧身地撲在雨傘上角色互換一下的沖動,誰叫這傘看起來比她值錢多了!
她甚至小心翼翼把雨傘捧回家,恭恭敬敬地把傘大人晾在客廳裡,還一點一點拿毛巾來把雨水給擦干了。
而這天晚上,捧著被大姨媽蹂躪得陣痛不斷的肚子入睡的秦真毫無疑問地失眠了,但是失眠的原因除了身體不適之外,更多的卻是因為程旭冬講的那個故事。
秋天已經來了,窗外的陰雨連綿不斷,順著屋簷一路吧嗒吧嗒墜在雨棚上,聲音細碎得像是一首催命曲,聒噪得不讓人入眠。
秦真翻來覆去大半夜,腦子裡一直像是放電影一樣循環播放著程旭冬講的那些片段,一幕一幕極為清晰。她甚至腦補了程陸揚小時候的模樣,一個擁有漂亮眼睛的小男孩,笑起來的時候會有陽光綻放,剎那間融化一整個寒冬的凜冽。
她睜著眼睛望著黑漆漆的窗外,想著那個十一歲的孩子坐在外公的病榻前,哭著給父母打電話的場景,可是整整一夜,一直到外公的呼吸漸漸微弱下去,電話始終處於忙音的狀態。
那個時候,他在想些什麼呢?
外公的病已經跟了他大半輩子,半年前醫生就說了,老人家年紀大了,動手術也沒太大作用,好好在家養著,按時吃藥,能撐多久是多久了。
十一歲的孩子親眼目睹了至親的逝世,看著外公因為肺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終因呼吸不上來掙扎著窒息而亡。
屋裡的白熾燈就這樣開了整整一天一夜,而程陸揚依外公所言躺在他身旁陪伴他,一直到老人停止呼吸。這期間因為恐懼和害怕,程陸揚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盞燈,渾身僵硬,直至第二日被人發現。
程旭冬說,由於長時間讓眼球暴露在白熾燈下,程陸揚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出現了短暫的失明現象,卻一個字也不肯說,成日呆呆地坐在那裡,任誰說話也不搭理。後來父母帶他去看了最好的醫生,經過治療以後,視力終於恢復。
然而那個孩子的性格卻一直停留在了兒時的孤僻狀態,不願意交朋友,和所有人保持距離,與父母的關系尤為僵硬。
後來他被父母接到B市念初中,卻選擇從那時候開始住校,高中畢業後,父母按照他的意願把他送去英國念書,主修建築與室內設計。
再後來他回來了,以依舊孤僻高傲的性子面對所有人,包括他的親人。
……
秦真實在睡不著,批了件外套走到陽台上去,一股涼意朝她撲來,間或夾雜著些許飄進來的雨滴。
她失神地望著一片雨幕中的夜景,隔著高高的樓房,一路望向了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半晌,她才發現那是市中心的方向,夜色沉沉裡,那個人現在在干什麼?
她很煩躁,自己不是該生他的氣嗎?怎麼聽了個故事以後就忽然不生氣了,反倒對他又是擔心又是同情?
程陸揚說了,他不需要她的擔心和同情,她這種行為簡直就是犯賤!
可是秦真轉念一想,又總覺得程陸揚在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睛裡其實閃爍著難以掩飾的脆弱和害怕。他渴望親情,渴望被關愛,可是童年的經歷又讓他害怕被拋棄,那麼不去擁有也許就不會失去,這大概就是他為什麼把所有人都排斥在外的原因。
秦真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程陸揚,你現在睡了嗎?
程陸揚一個人暴躁了一晚上,最後把方凱找來家裡,說是老早買回來的麥克風還沒用過,得試試音。
結果方凱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門,也沒人來應,只得拿出備用鑰匙自己開門,沒想到一進屋,差點沒給嚇死。
程大爺居然自己把麥克風給倒騰上了,正光著腳丫子在沙發上站著瞎吼呢。
見方凱來了,他又拉著方凱一塊兒唱,硬把另一只麥克風塞進他懷裡,點了首陳奕迅的《浮誇》。
方凱好想哭,程大爺不過是塞了只麥克風給他,但是壓根兒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從頭到尾把這首歌給吼完了。最可怕的是這位爺還一路把人用假音飆的那一部分硬生生地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嘶吼……
夠抽象,夠野獸,夠鄉村!
方凱無數次想尿遁,結果程陸揚一邊歡唱一邊送他去廁所,方凱只能直接哭昏在廁所裡了。
這麼折騰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程陸揚唱累了,倒在沙發上睡著了,方凱總算得以解脫,替他搭了床涼被撒腿走人。
人活一輩子,賺錢當真不容易,特別是碰上個大魔王boss,簡直虐身又虐心QAQ。
而大半夜的,程陸揚睡得迷迷糊糊時,忽然聽見手機響了。
客廳裡一片漆黑,他又感冒了,腦袋昏昏沉沉的,坐起身來四處找手機。最後發現聲音是從茶幾上傳來的,他伸手去夠,結果光腳丫子一腳踩中地上的麥克風,bia嘰一下摔了個狗啃屎。
這下子程陸揚徹底清醒了。
他吃痛地捂著下巴站起來,罵罵咧咧地伸手拿起手機,看清楚了屏幕上閃爍的三個字:壞女人。
前一刻還緊緊皺起的眉頭倏地松開,他慌慌張張地把手機湊到耳邊,「喂?」
聲音因為唱了一夜和原本就感冒的緣故顯得有些沙啞,但是卻難掩其中的欣喜和詫異。
那頭的秦真頓了頓,才說:「睡了嗎?」
他趕緊搖頭,「沒睡沒睡。」
聽他聲音確實沙啞得厲害,秦真忍不住問他:「給你買的感冒藥吃了沒?怎麼感覺越來越嚴重了?」
程陸揚把客廳的燈打開,一邊去廚房倒水,一邊說:「吃了,已經吃了。」
然後又端著水杯回來,把茶幾上的藥咕嚕咕嚕吞了下去。
秦真聽見喝水的聲音,好笑地問他:「多久吃的?」
「……剛才。」
程陸揚把水杯放下,不知怎麼有些緊張。他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看著外面燈火輝煌的夜,半晌才說:「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這一問倒是把秦真給問倒了,是啊,她打電話來干什麼?
頓了頓,她回答說:「今天我碰見你大哥了。」
程陸揚呼吸一滯,「然後呢?」
久久沒聽見秦真的回答,他的聲音驟然低沉下來:「他跟你說了什麼?」
又是那種生怕秘密被人揭穿的語氣,隔著遙遠的距離,秦真卻分辨出了他此刻的心情,最後笑了笑,「沒說什麼,就是告訴我你脾氣不好,要我多擔待。」
程陸揚松口氣,口氣也變得拽了起來,「他倒是好意思說我,活像他自個兒脾氣多好!你是不知道,程旭冬那人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笑裡藏刀。不知道多少女人被他傷了心,見他一天到晚對她們笑得好看,就以為他對她們有意思,結果——啊,對了,他和孟唐是一路貨色!」
說到這裡,他猛然警醒起來,「喂,秦真,我說你可悠著點兒啊!別以為我哥對你微笑就是對你有意思,他那是純屬禮貌,OK?還有啊……」
這麼絮絮叨叨的程陸揚可真是難得,感冒過後的聲音雖然低沉沙啞,卻帶著點朦朧的柔軟觸感,會讓人想起夜晚的螢火蟲,又或者是早晨的薄霧。
秦真忍不住笑了起來。
程陸揚卻被她的笑聲驚住了,猛地頓住話頭,然後遲疑地問了句:「你……不生氣了?」
「當然生氣!」秦真斬釘截鐵地說,她聽見程陸揚在那頭低低地罵了句*,忍不住又笑起來,「但我決定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秦真你還真是會蹬鼻子上臉啊!大爺我什麼時候低聲下氣跟人道過謙了?告訴你,你是第一個,就別在那兒繃面子了行麼?」程陸揚又抬高了聲音,可半天沒聽見電話那頭的回答,又迅速弱了下來,「……怎麼個將功贖罪法?」
秦真無聲地在陽台上笑彎了腰,程陸揚啊程陸揚,根本應該改名叫程傲嬌或者程笨蛋才對!
「我還沒想好,想好了再告訴你。」秦真望著雨水滴答的夜色,忽然把聲音放柔了幾分,「睡吧,不早了。」
程陸揚哼了一聲,「大半夜的把我吵醒,說幾句話就想掛了,你耍我是吧?」
秦真一愣,「你不是說還沒睡嗎?」
「我——」程陸揚卡住,最後理直氣壯地說,「你把我吵醒了,我肯定沒睡了啊,難不成是夢游跟你講電話來著?」
秦真打了個噴嚏,他又立馬問她:「你現在在哪裡?」
「陽台上。」
「降溫了你不知道?外面在下雨你不知道?大晚上的跑陽台上去干什麼?」他忍不住凶巴巴地吼她,「我說秦真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一天到晚叫人擔心,你是覺得別人太閒了,活該成天對你念叨是吧?」
「程陸揚。」秦真的聲音軟軟的。
「干嘛?」程陸揚倒是沒好氣,凶得要命。
秦真飽含笑意地問他一句:「你擔心我?」
「廢話!」
「那我要是不聽話,繼續在這兒站著,然後要你別管我,滾一邊兒去,你什麼心情?」
「想沖過來打死你的心情。」
「那就對了,你叫我滾出你家,少管閒事的時候,我就是這個心情。」
程陸揚一下子噎住了。
秦真的聲音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溫柔又朦朧,「你關心我和我關心你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如果想要我乖乖聽你的話,不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那你也得答應我,以後再有什麼事,不要拒絕我的關心。」
「……」
「你說過我們是朋友,那麼朋友之間的感情應該是相互的,而不是單方面的。何況有的事情兩個人一起分擔,總好過你一個人強撐著,對不對?」
程陸揚站在落地窗前,聽著秦真不疾不徐的說話聲和均勻的呼吸聲,心裡有個角落柔軟得一塌糊塗。
屋內燈火通明,窗外夜色溫柔,就連擾人心神的秋雨也變得美麗起來。
半晌,他彎起唇角,低聲說:「對。」
【第一次小劇場】
容哥:大賤動心了,但是智商太低還沒意識到,好捉急(?`)!
大賤:魂淡,那明明是因為神經太粗!凸(=皿= ) 哪裡是因為智商太低?
容哥:所以你的神經已經粗到人類無法想象的地步了麼?→_→
大賤:是啊,和我家程驕傲一樣粗得妹紙們要尖叫了!
……
於是本章以後,容哥被大賤所害,成功坐上了網警叔叔的車,因為黃暴被逮進局子裡了…。
真真:好不容易寫一次小劇場,為什麼沒有女主角!?【哭暈在廁所裡了。】
方凱:咦,這麼巧,你也在廁所?【蹲在馬桶後方躲避大賤的野獸派歌聲的小助理抬頭,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