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少年猛地從她的雙乳中抬頭。

臉上漲得發紅,緊張道:「不、不是這樣子的,胭脂,你聽我解釋。」

胭脂笑了笑,幽幽道:「我知道,在你心中,我現在大概就和青樓裡的妓子一般吧。」她將臉蛋側到一邊,露出一截瑩白皓頸,粉光柔膩,「你們男人啊,都一樣,從來不把我們戲子當人看。」

少年不知道如何解釋,只磕磕巴巴地說著:「胭脂,我和他們不一樣的,真的不一樣。」他從她的身體裡出來,手足無措,慌亂道,「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不過、只不過是情不自禁,你莫要惱我,我明天就和奶奶說,讓她請冰人來下聘,我們馬上就成婚。」

胭脂回過頭來,神色冷媚,只涼涼說了一句:「你想娶,我便要嫁麼?」

少年臉色一白,愣愣地看著胭脂。

胭脂木然道:「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相信。」。

少年薄唇輕啟,張開了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胭脂卻輕聲打斷了他。

「滾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少年握緊了拳頭,喉嚨裡似有千言萬語,但最終卻化作了嘴邊的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他倉惶地套上了一身衣服,推開門,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胭脂躺在床上,唇角掛著譏諷的笑容。

簡林終究還是太生澀了些,輕而易舉地便被她拿捏到了手心裡。他應該已經忘記了今夜來找她是為了質問的吧,不過是她的三言兩語,便被她處置得落了下風。

胭脂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他終究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簡林又重新來瓊台梨園聽戲,並且打彩一次比一次豐厚,孫振有一次在床笫間狀似無意地問胭脂:「聽說,小城主最近很是看中你?」胭脂巧笑,「他不過是個孩子,你跟一個稚兒計較個什麼?」孫振也笑,仿佛根本不在意,但侵入她的動作比往常更加野蠻粗魯幾分。

胭脂面上裝作嬌癡舒慰的模樣,隨著他的抽_動而上下起伏,嬌喘癲浪,心中卻是發涼。

孫振的眼神太冷,看來她得盡早抽身了。

胭脂回了戲班,將鏡奩裡的釵環首飾全部典當換了銀票,這些年她也賺得了不少銀兩,再加上最近幾個月從簡林及孫振身上順來的,也夠自己贖身買套房子安家了。她本欲從孫振身上再順一點,讓今後的日子更富裕些,但人總得知進退不是,活著總比沒命好。

孫振的正室第二日便鬧來了梨園,帶著幾個家丁將胭脂壓在地上,狠狠扇了胭脂一巴掌:「你個賤蹄子竟然勾男人勾到老娘身上來了,我今天就廢了你這張臉,看你再拿什麼勾人!」

臉上一陣刺痛,溫熱的鮮血淌了出來。

胭脂被毀了容,破布一般,被孫府家丁扔到地上。

待人走光了,班主才敢命人將胭脂抬到了床上,請大夫過來醫治。

簡林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看到胭脂毀容的那張臉,目眥盡裂,哆嗦著唇角,伸著手似乎想要觸碰胭脂,但卻又沒有勇氣,最後憤恨咬牙,握緊了拳頭:「胭脂,我去給你報仇!」

胭脂沒有理會簡林,只是想著,她和孫振苟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正室夫人卻在孫振對她生疑的第二天就過來欺辱她,何嘗不是孫振在正室夫人背後授意她這麼做呢。

胭脂在心中冷笑,男人啊,翻臉無情。

明明前一刻還在和她耳鬢廝磨,下一刻便倒戈相向了。

簡林消失了一段時間,沒有再來看望過她。

胭脂幽幽的歎,天下男人一般賤。

還說給她報仇呢,這會兒人影都沒了。

她笑了笑,信什麼也別信男人的那張嘴。

本就涼薄的心,從此城門緊閉,再也未對任何人敞開。

胭脂被毀了容,她又與財主夫人結仇,瓊台梨園這下是容不下她了,班主給了胭脂一些銀兩,贖了身,便打發走了胭脂,班主歎息,縱然胭脂很討小城主歡心,但瓊台始終裝不下胭脂這尊大佛。更何況,小城主身後還有城主、城主夫人、城主老夫人,他們眼中哪裡容得下戲子進門。

胭脂並未有多怨言,世態炎涼,人情淡漠,她在戲班子裡演得多了,便也看淡了。

她帶著滿臉的傷痕,和事前換好的銀票,離開了涅城。

三年過去,胭脂在費城定了居,按照她所想象中的那樣,買了一套大房子,臉上的疤痕用上好的藥材醫治得差不多了,除非近看,不然絕對看不到臉頰上那淡淡的紅痕。

唯一和她想象中不一樣的是,她嫁了人。

一年前,她嫁給了一個老實本分的花匠,只因她後知後覺,原來一個女人沒有男人,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將會有多難存活,她嫁給他,無關愛情,不過是因為他老實本分。

卻不想,花匠最後卻騙光了她的錢,和宅子裡的一個小丫鬟私奔了。

男人果然不可信,胭脂喟歎,就算看起來老實本分的男人,也終有變心的一天。

胭脂開始為生計發愁,偶然間看到了鏡奩裡的那支粉蝶珠花簪,她當初從涅城出走的時候,典當掉了鏡奩裡所有的釵環首飾,卻鬼使神差的留下了這一支。

而如今,為了生存,胭脂不得不將它典當了出去。

價值果然不菲。

幾日後,簡林再次闖進了胭脂的生活裡。

他臉上洋溢著狂喜,一把抱住她:「胭脂,我終於找到你了!」

簡林將那支粉蝶珠花簪插到胭脂的雲鬢裡,執起她的手,訴說著他的思念,胭脂心中古井無波,等他住了嘴,方才淡淡道:「說完了嗎?我困了,想要歇息了。」

簡林的臉上想必是十分尷尬的,但也只是一秒,馬上就被重逢的喜悅沖昏了頭腦。

他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胭脂和簡林的相處中,簡林永遠都是落於下風的。

胭脂輕笑,真是奇了,一個戲子,竟然可以處在紈褲的上風。

要知道,戲子,是專門供達官貴人娛樂消遣之用的,社會地位低下,而簡林,竟然可以比戲子還要低下。胭脂不知不覺笑出了聲,心中卻越發寂寥了起來。

簡林每日每夜來胭脂的居處報到,滿心滿眼,熱烈肆意,想要博得美人心,釵環首飾風箏燈盞花樣層出不窮,但胭脂始終都沒有表態,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將他拿捏在手心裡。

直到幾日後,院子裡搭起了戲台子。

拍板輕響,鼓羅漸鳴。

空靈婉轉的水磨腔華麗逸出,唱腔委婉細膩,猶如鶯啼。

唱的是《牡丹亭》。

一粉衣花旦掩袖而出,長雲水袖,濃妝艷抹,鳳冠霞帔,看那身段,似乎是個男人,但那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千嬌百媚,像極了女人。像極了胭脂。

就連胭脂右眼下的淚痣都宛若並蒂而出。

胭脂一時間,看得有些呆滯了。

簡林一曲唱罷,跳下了戲台,粉黛油彩的一張俊臉上,綻放出討好的笑容。

「胭脂,我唱得怎麼樣?你喜不喜歡?」

胭脂笑得流淚,只覺得大快人心。

紈褲竟然唱戲給一個戲子聽,呵呵,真是有趣。

胭脂嫁給了簡林,做了小妾。

簡林本欲娶胭脂為妻,但簡老夫人以性命相逼,簡林這才讓了步。兩人婚後,也過了許久的和美日子,簡林送了許多新鮮有趣的玩意給胭脂,胭脂都是一副懨懨的樣子,每次察覺到胭脂心中生厭了,簡林便唱戲給胭脂聽,濃墨重彩的唱,盛裝而出。

他知道,胭脂喜歡他這樣低聲下氣的取悅她。

簡老夫人知道簡林這樣作踐自己,氣得差點吐出了血:「孽子!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胭脂三年無所出,簡老夫人請了資歷深厚的宮婦替胭脂看身子,宮婦卻說胭脂早年性事繁亂因而毀了身子,今生無法生育。簡老夫人黑了臉,勒令簡林娶妻傳宗接代,簡林誓死不從。

那杯毒酒送到了胭脂的房裡。

簡老夫人掀了掀茶蓋,瞇著眼睛道:「老身本不想取你性命,但我孫對你執念太重,就算你逃到了天涯海角,他都能翻山遍野將你找回……所以你還是死在他跟前吧,讓他絕了心,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喝這杯酒,但老身有的是法子讓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你自個兒掂量掂量吧。」

簡老夫人走了出去,只余下了幾個粗使嬤嬤和壯丁留下來督促胭脂服毒。

那毒酒無色無味,據說,死去也不會口溢鮮血,只如同睡著了一般。

按照簡老夫人的意思,胭脂死後,便讓大夫在她頭上安一個心結未解郁郁而終的病號,讓簡林無從查起。胭脂笑了笑,覺得自己死前應該不能這樣輕易的放過他們。

這些達官顯貴。

這些害死她的人。

胭脂換上了一身戲服,臉上塗滿了油彩脂粉。

在粗使嬤嬤輕蔑的眸光中,將杯中的毒酒一飲而盡。

她臉上帶著快意的笑。

簡林,我在惡獄等你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