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裴右安原本一直稱她表妹,親近之後,隨她家人喚她阿芙,再後來,上回有次繾綣,情濃之時,見枕上芙蓉嬌面,香喘細細,弱骨輕肌,我見猶憐,猶不堪采折之態,情不自禁喚了她一聲芙兒,嘉芙聽了,在他身下愈發婉轉承歡,嬌啼不絶於耳,兩人俱是銷魂,那回之後,裴右安便一直用這愛稱來喚她了。

  裴右安聽到了她這話,眼睫輕輕抖了一下,隨之睜開眼睛。

  嘉芙睜大雙眸望著他,目光認真至極,見他望自己片刻,眸底仿似掠過了一絲悅色,偏唇角卻勾了一勾,看起來似在忍笑,最後竟伸手,哄孩子般地,輕輕拍著自己的後心,柔聲道:「我知道了,睡吧。」

  他竟不信?或是覺得她的這話好笑?

  嘉芙頓感沮喪,心裡更是不甘,鬆開環住他脖頸的雙臂,改而緊緊抓住他那只拍撫自己的手,用力將它按了下去,加重語氣道:「大表哥,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管大表哥你如何,芙兒定會疼你,愛惜你一輩子的!」

  裴右安舒眉軟眼,凝睇了嘉芙片刻,不再笑她,只低低地道:「芙兒預備如何疼大表哥?」

  他聲音本就醇厚,此刻錦帳重重,低語偏濃,便似醉誘,嘉芙只覺心肝兒都發顫了,勇氣無限,爬到了他衣襟微散的胸膛之上,支肘和他對望片刻,見他喉結微翕,情不自禁,一張玉面湊了過去,香唇如蜻蜓點水,輕吻一下,道:「大表哥想芙兒做什麼,芙兒便會為大表哥做什麼。」

  聲音竟鄭重異常。

  裴右安惜她今日勞頓,一早出門,半夜方歸,白天在寺裡想必也是片刻不得空閒,故放她早睡,卻不料,她竟不肯體察他的好意,對著他聲聲告白,情雖動人,卻話語帶稚,偏又做出一番認真的可愛模樣,本是有些惹人發笑的,偏他竟也吃了她這一套,聽的快要不能自持了,她卻還不肯停。

  她越認真,便越撩人,他越發無法自己……

  裴右安一怔,又感到喉結被她輕吻,腦血翻湧,彷彿「轟」的一聲,血流沖刷而過,眸底頃刻變色,卻依舊強行忍著,默默望她不語。

  嘉芙立刻便感覺到了來自他身體的異樣變化,自然明白為何,又見他這般盯著自己,神色略顯古怪,心裡不禁慌臊,又有幾分懊喪。

  天地良心,她方才真的沒有半點別的念頭,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無限憐惜和愛意,只怪自己人笨嘴拙,怎麼就成了撩撥他了。

  嘉芙又羞又窘,面龐微微漲熱,人趴在他的胸膛上,身子不敢再亂動半分,只慌忙解釋:「大表哥你莫誤會我……」

  裴右安只「唔」了一聲,眸色愈濃,頓了一頓,又啞聲道:「再親我吧!」喉結再次上下滾過。

  嘉芙覺得有點看不懂他了,但想起自己方才說過的話,還是乖乖地湊了過去,再次親他喉結,聽到他喉下仿似發出一聲低低咕嚕之聲,唇要離開時,後腦一重,竟被他抬手壓住了。

  嘉芙心裡終究還是不甘,懷了幾分委屈,在他壓制之下,氣喘吁吁地又奮力掙脫出半隻腦袋:「大表哥,我真的是……」

  裴右安只覺再也無法忍耐,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低頭便含住了她那張說的比做的要多的小嘴。

  露濕翠雲,裘上穠香,綉幃斜掩之處,錦帳裡一枝芙蓉,含露向夜而開。

  美人哀啼聲漸起,燭搖羅帳,帶的金鈎輕搖,發出一陣窸窣細聲。

  裴右安只覺狂情波湧,慾念張熾,竟獷悍異常。事畢,有些意猶未盡,也不抱她去洗洗了睡下,捉了條玉腿且要從後再試,但見她汗濕額髮,一副落花碎瓊的不勝可憐模樣,兩隻手捉了被頭,鵪鶉似的將個腦袋縮了進去,死死地摀住,就是不肯露出臉來,忍不住放聲大笑。

  時辰已至次日初更,值夜房裡的僕婦正昏昏欲睡,突被內房隱隱傳出的那幾聲男子笑聲給驚醒,辨出是大爺的聲音,也不知這麼晚了,他怎還不睡,且發出這樣的大笑之聲,實在有些匪夷所思,起身到窗邊張望了一下,見那屋裡,還亮著燈。

  裴右安笑完,便放過了嘉芙,連人帶被地捲著,抱去了浴房,出來後滅了燈,兩人躺回床上,擁她入懷,手掌輕揉她的肩頸和後腰,為她放鬆消乏,待氣息漸平,低聲問道:「你可是遇到了什麼事?今晚怎突然和我說這些話?」

  嘉芙身上洗乾淨了,這會兒貼在他的懷裡,享受著他給自己摩背,感覺舒服無比,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了,忽聽他這麼問了一聲,睡意又被驅走,遲疑了下,小手攀緊了他的腰身,低聲道:「芙兒就是想大表哥你一直快活,對大表哥你好一輩子。」

  裴右安心裡湧過了一陣暖流,將她抱的更緊了幾分,在黑暗中,低頭尋著了她的唇瓣,啄吻了一下,柔聲道:「我知道了。累了吧?不早了,快睡吧。」

  嘉芙心滿意足了,可是卻又不知為何,心底又隱隱似有一縷惆悵,說也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終還是「嗯」了一聲,輕輕閉上了眼睛。

  夜終於沉靜了下去。

  嘉芙睡的昏天暗地,也不知是幾時,忽被外面傳來的一陣叩門聲給驚動了,模模糊糊間,聽到值夜僕婦的聲音傳了進來:「大爺,宮裡來了人,說萬歲急召,請大爺今早起來,先進宮一趟!」

  嘉芙醒了。裴右安已坐了起來,撩帳下榻,亮了燈。

  嘉芙揉了揉眼,跟著坐了起來,探頭出帳,看了一眼滴漏,才不過寅時兩刻,便是離早朝,也還有好些時候。

  裴右安今日原本繼續告假,要連告三日的,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皇帝這麼大早竟派人來傳裴右安了。

  裴右安披衣出去,開了門,問了一聲,知是崔銀水來叫的,便回來,自己一邊穿衣,一邊對嘉芙道:「我先入宮去了,你再睡吧。」

  嘉芙哪裡還睡的著,隨意穿了自己衣裳遮住身子,便下去幫他拿出朝服,裡外穿好,開門喚人進來服侍洗漱,吃了幾口東西,送他出了門,此時天還透黑透黑,聽了他話,回到床上又去睡,卻也睡不著了,只等天亮。

  ……

  裴右安出了內院,行至前堂。崔銀水等在那裡,面帶微微焦色,正張望個不停,忽見裴右安現身,急忙迎了上去,見了個禮,道:「裴大人,煩請速速入宮。」

  裴右安和他一道匆匆出去,邊走邊問:「出何事了?」

  崔銀水方才是一路小跑而入的,這會兒氣還有點不平,道:「三更之時,宮禁那邊直遞來了川總督的八百里加急飛遞,仿似和周進周大人奉旨去往荊襄平定流亂一事有關。具體情況咱也不得而知,咱在外頭,只隱約聽到萬歲爺似乎大發雷霆,隨後乾爹出來,就叫咱來喚大人入宮。」

  裴右安眉略微蹙了蹙,不再說話,快步到了大門,從隨從手中接過馬繮,翻身上馬,朝著皇宮疾馳而去。

  寅時中,裴右安趕到御書房。遠遠看見裡頭燈火通明,李元貴人在外頭,見裴右安來了,立刻迎了上來,一邊引他入內,一邊低聲向他說明事由。

  確實是先前,周進奉旨平定流亂一事,如今出了個大紕漏。

  他初到荊襄之時,採取霹靂雷霆手段,將不從調令的流民先安上一個流寇之名,從毗鄰的西南幾個行省調集了兵馬,集中發動猛烈圍剿,初期效果顯著,殺了一批「流寇」,殺雞儆猴之後,便以官府名義誘逼流民遷移。百萬流民,被逼無奈,拋家棄地出來,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官府非但沒有發放田地,給他們安排落腳之處,反而將他們全部發往邊境戍邊,不肯去的,當場便以流寇論處,驅趕到一起撲殺。無數的流民,被迫在皮鞭和棍棒驅趕之下,沿著江流往雲、貴邊境而去,一路倒屍無數,加上天熱,瘟疫橫行,屍體漂在江中,臭氣熏天,以致於江面為之堵塞,慘烈之狀,猶如人間地獄。

  就在數日之前,一批不堪忍受的流民暗中呼應,趁夜起事,殺死了看守之後,奪了兵器,繼而一呼百應,人越聚越多,竟達數十萬之眾,公然和官府開始對抗,掉頭全部回往荊襄,沿路攻城占地,聲勢浩大,州官望風而逃,不敢應戰。

  周進見大事成,往京中送了捷報,隨後便預備返京述功,得知消息,匆忙趕回,再次調兵欲行圍剿之事。這川總督原本就和他不合,更看不慣他的所作所為,一紙快報,將他告到御前,詳述種種,指責他貪功冒進,濫殺無辜,實是此次西南動亂之始作俑者。

  「萬歲氣的一夜都沒睡著,等不到天亮了,便命咱家將大人和兵部堂官叫來。那幾個大人,應也快到了。」

  李元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