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想要變成人形呢?
-因為想要和你一起牽手呀~
為什麼會擁有翅膀呢?
-因為想要為你取暖呀~
孟九昭一直浮沉在渾渾噩噩的混沌之間。他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在用無比認真的口氣回答他語無倫次中的問題。
那是個陌生的聲音,不是來自於他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那聲音就像有魔力,伴隨著灼熱的火焰,潮濕的滴落在他的身體上。
那麼火熱——孟九昭情不自禁的蜷縮了身體,卻在下一秒被迫伸展的更加開來。他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雨夜中孤零零的一片葉子,激烈的雨滴飛快的擊打著他,明明被粗暴的對待了,他的葉子卻起起伏伏、和雨滴的節奏緩慢的呼應起來,羞答答的,彷彿在告訴對方他的歡喜……
他的身體是那樣欣喜,欣喜到渾身顫慄。顫抖著,他用雙手觸摸到了對方的身體,與此同時,最後一股熱浪洶湧上來,席捲了一切。
孟九昭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寂靜無聲。就像百億年前爆炸後的宇宙,沒有任何生命體的存在,宇宙洪荒一片死寂。
然而,不知道過了多少光年,朦朧中終於有了光——一朵小小的火苗從孟九昭身體的核心悄悄燃燒了起來。
好燙——
孟九昭猛地醒了過來!
※※※
醒過來看到對方那張臉的瞬間,孟九昭整個人都僵住了。
白金色的長髮披散下來,凌亂的發絲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那雙濃到化不開的琥珀色眸子卻因此而更加凸顯出來。
他看起來就像一名普通的美男子,只是俊俏的過了頭,金色的眼睛直直的凝視著自己,他看起來溫暖而無害。
他看起來和記憶中一樣,卻又大不同,孟九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他。
記憶裡,他那毫無一絲雜色的白金色頭髮總是一絲不苟的梳向腦後,迷人的琥珀色眸子永遠隱藏在鏡框之後,襯衣扣子高高的扣到最上方,他整個人看起來禁慾而古板,沒有一絲人氣。
他是相當漂亮的,可是沒有人讚美他的長相:王冠和權杖上的鑽石光芒太過耀眼,登基路上血腥味道太過刺鼻,遮擋了他外表的光華。
他是帝國皇帝——
路易一世。
太久不相見了,記憶裡他的長相已經全然模糊了,最後,孟九昭能夠記起來的有關他的長相全部來自外部媒介了:嚴肅的路易,殘酷的路易,從不微笑的路易……
電視上的路易,報紙上的路易,還有金幣上的路易。
全是冷冰冰的路易。
再後來,他們都老了。
臨死之前得以和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重逢了,他已然心滿意足。
因為對方,他重新獲得了生命,可是救他的那個人卻永遠消失不在了——
在今天以前,孟九昭真的是這樣以為的。
誰知,對方不但回來了,而且早就回來了。
過大的信息量瞬間洶湧氾濫湧入腦海,孟九昭愣住了。
臉頰冰冰涼的與對方溫熱的手掌相觸,孟九昭許久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抓住對方溫暖的手掌,看到對方掌心那顆紅痣的時候,孟九昭哭的像個孩子。
然後——
然後行動派的孟九昭就把對方撲倒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距離上一次清醒已經過去一……二……三……四……五……七天了……
大概吧?
世界……都是黃的了。
咋了咋舌頭,孟九昭臉紅紅的想。
他這邊已經坐起來大半天了,旁邊的路易卻仍然在一旁昏睡不醒。
作為一個能把堪塔斯做趴下的猛男,孟九昭已經不知道該為自己點贊還是點蠟了(囧)。
「看來,只能偷蛋了。」摸了摸對方的一頭呆毛,孟九昭沉重的想。
這幾天,路易真是累壞了——想到這裡,孟九昭有點小內疚。
他決定出去獵點東西給他補補,把家裡帶來的背包當做被子蓋在路易光裸的身體上,孟九昭扶著腰出門抓魚了。
由於巢穴被路易從裡面用石塊堵上了,孟九昭廢了很大功夫,好不容易才破開一個小口子,將就著從裡面爬出來,孟九昭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繁衍地非常寧靜,每個人的巢穴都是封上的,大家大概都在裡面為了生蛋做準備。
大概這幾天一直沒有人過來捕魚,冰面上原本的裂口已經快要重新凍住了,孟九昭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氣把它重新擴大,處理好冰面,他把隨身帶著的魚皮袋子放了下去。
這個魚皮袋子是他來到這裡之後做的,尺寸對他來說剛剛好,堪塔斯們的背包太大了,他用不了。
把背包放下去之後,他又用另外一個背包裝了水上來。
使用之前積攢下來的一些燃料小心點著了一個火堆,他小心翼翼的就著裝滿水的背包煮起水來。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他想要清理一下身體。可是冰水太冷了,他實在不敢下去,他只能想出這個辦法,弄一點熱水簡單擦擦身子。
身上到處都是痕跡,他輕輕的用一塊獸皮擦拭著,擦著擦著,眼睛裡又忍不住淌出淚水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最近情緒變得很容易波動。
一定是這該死的青春期惹的禍——
孟九昭用獸皮狠狠擦了擦眼睛,剛擦了沒幾下,他才意識到那塊獸皮剛剛擦完屁股。
呸——
紅著臉,他隨手將獸皮朝冰洞的方向扔了出去。
在孟九昭的注視下,沾滿痕跡的獸皮就那樣緩緩沉沒了——
然後,又緩緩上升了?!
一隻頭頂獸皮的小怪獸從水裡緩緩浮出來,看著岸邊目瞪口呆的孟九昭,她弱弱的啾了一聲。
昂起頭讓腦門上的獸皮滑到嘴巴旁邊,在獸皮即將落入水中的時候,她眼明嘴快的叼住了它,下巴搭在冰面上,她把獸皮吐在了岸邊,然後又啾了一聲。
孟九昭立刻認出了這頭小怪獸!
是那天那頭蘿莉堪塔斯!被他們放生的那頭!
「是你!」孟九昭忍不住叫出聲來,想到自己還光著屁股,他手忙腳亂開始找褲子。
不過褲子提到一半,他忽然笑了:這些雌性應該聽不懂他的話吧?
大概最近心情大起大落太多次了,孟九昭難得心情很好,明知道對方聽不懂,居然還有心思和對方說起話來。
「你這個女流氓~」他甚至有心情使壞了。
蘿莉堪塔斯歪了歪大腦袋,不解的看著他,這麼看她,她的嘴看起來更歪了。
她還是個幼崽呢——
孟九昭的腦子裡莫名其妙浮現出來這句話。
之前給她檢查身體的時候,孟九昭注意到她的身上有很多舊傷痕,很多還很新鮮,卻不是路易弄得,那只能是更早之前弄出來的。
綜合她的體型還有這些傷痕,孟九昭很快就給她拼湊出來一個悲慘的身世:這是一頭沒了娘的蘿莉堪塔斯,年紀小小就被迫下海獨自討生活,混的大概不夠好,這次會過來繁衍地搞不好也是誤打誤撞,看她在自己巢穴吃下的食物數量,這頭蘿莉搞不好以為自己過來就是赴個宴席來的。
「幸好碰到我們,否則你差點被人強姦知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蘿莉控還是很多的。」又往冰窟窿前湊了湊,孟九昭語重心長的對這頭小怪獸說到。
「你差點就被迫給怪蜀黍生蛋了,在你屁股長到比洞口還寬之前,不要過來這裡,知道嗎?」
小怪獸的眼睛天真而無害,孟九昭終於一個沒忍住,手掌湊過去,他輕輕碰了碰對方的臉頰。
觸感冰涼而滑膩,就像一條魚。
可是,她不是魚。
大部分的魚是不喜歡有體溫的東西的,而這頭雌性堪塔斯卻明顯很喜歡,她甚至蹭了蹭孟九昭的手。
這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感受,不是馴服大型猛獸的征服感,在這一刻,孟九昭感覺自己和這個小傢伙心靈相通了。
半晌,對方歪著的大嘴忽然張開了,心裡一涼,孟九昭一下子想到了那天對方差點咬斷自己的事情,正要縮回手來,忽然,他聽到了對方奇怪的叫了一聲。
雌性堪塔斯的叫聲非常奇怪,清透而悠長,和雄性的叫聲截然不同。有點像……有點像海豚?
孟九昭不太確定的想。
對方輕輕叫了幾聲之後,讓孟九昭更加瞠目的事情發生了——對方開始唱歌了:
「……長長的,長長的,是我的思念……」
雖然發聲還有些模糊,可是歌詞隱約可以分辨,調子也非常準……呃……
和孟九昭跑調的地方都一樣。
「……長長的,長長的,是我的思念……」
看到孟九昭吃驚的樣子,小怪獸又唱了一遍這句歌詞。
「你……唱的很好!唱的很好呢!」原本將要離開的手掌再度按下去,孟九昭更加用力的拍了拍對方的大頭。
然後小怪獸就像得到鼓勵似的,更加賣力的唱了起來。
她似乎只會這一句,翻來覆去唱的只有這一句,孟九昭猜是他們離開的時候唱的歌被她聽到了,這個小傢伙不知道練了多少天,總算等到他來,專門在這裡等著呢~
翻來覆去一句歌詞聽久了,孟九昭忍不住指點了一下,在他的指點下,這頭蘿莉堪塔斯的歌技突飛猛漲,她的發聲非常準確,吐字也越來越清晰,遠遠聽去,簡直就像一個人在歌唱。
「……長長的,長長的,是我的思念……」
「遠遠的,遠遠的,是你的門前……」
「……每當你經過我的身前……好想和你一起去冒險……」
當她把完整一首歌唱下來的時候,孟九昭整個人的神魂都為之所奪!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彷彿成了海上聽到塞壬歌聲的旅行者,在遼闊的海面,注定永不折返——
「真好……這就是人魚的歌聲……吧?」
許久許久之後,孟九昭才回過神來,等他醒過味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居然半隻腳都踩到冰窟窿下去了,好險另一半身子還坐在冰面上罷了。
一雙溫暖的大手從他身後繞過來,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孟九昭怔怔的轉過身去,他看到了路易的臉。
想到這幾天在那個黑暗的巢穴中發生的種種,孟九昭的臉刷的紅了~想起腳邊冰窟窿裡的蘿莉堪塔斯,他忽然有點害怕對方誤會。
「那個……我只是想過來洗洗……」手忙腳亂的解釋著,忽然,他的嘴唇被含住了。
路易輕輕的舔了他一下。
「流氓!流氓!」伴隨著拍打水花的聲音,冰窟窿裡的蘿莉堪塔斯不甘寂寞的用剛剛聽到的詞表達起來。
孟九昭的臉刷刷的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