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河東獅

燈亮了,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十年歲月磨礪,他的身材變了,高了許多,不再是以前的瘦猴子,身上無半分贅肉,動起來就像猛虎般精壯有力,不動時巍峨如山,比戲中的將軍更加頂天立地,比畫裡的英雄更能擒龍縛虎。他容顏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笑嘻嘻的鄉下少年,五官雖然只略微舒展開了一點,卻看著剛毅沉穩了許多,像個大男人了。他的聲音變了,童聲的稚嫩和變聲期的沙啞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殺戮果斷的剛毅聲音和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冰冷語調。

我認得出,他就是我的石頭。

可李石頭怎麼成了木無心?成了魔教教主,成了禽獸中的禽獸?

吃驚得忘了叫嚷,石頭已俯身下來,端著金燭臺,湊近看我,使勁地看我,半眯著眼看我,然後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通。最後放下燭臺,伸手在我改變五官輪廓的易容處,狠狠搓了好幾把,終於搓掉了幾塊填高顴骨用的膠泥粉末。

「是你,真是你……」他像個呆子,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粗大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收緊,抓得我肩胛骨陣陣發疼,隨後嘴角開始上揚,化作狂喜,激動得不能自已。片刻後,他緩緩移下視線,看著我帶血跡和濁液的下身,滿是青紫的大腿,這份笑容僵在臉上,結結巴巴地說,「洛兒,我就搶過這一次……我……我不知道是你……」

第一次強搶民女,搶了自己媳婦兒,還做了禽獸不如的混賬事。

石頭童鞋傻眼了!

小綠童鞋很憤怒!

我千防萬防禽獸十餘年,曾想過運氣不佳被禽獸抓住X虐待時要自認倒楣。卻萬萬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青梅竹馬也是禽獸大軍之一,還綁架強X了自己。回過神來,心中怒火燒得比鐵頭大叔的打鐵爐子還旺,只恨不得將眼前人拖出去抽筋剝皮!當場抄起湘妃竹枕就往他腦袋上砸去!然後發出最尖銳的河東獅吼:「滾!」

石頭腦袋挨了一下,站著發呆。

我怒不可遏,搶過金燭臺,掂掂份量挺湊手,狠狠往他身上揍去!沒想到那混蛋內力大成,下意識用真氣護體,我不但沒打傷他分毫,還被震得虎口發麻,差點將燭臺掉下地去。

我狠狠瞪著石頭。

石頭傻乎乎地看了我半晌,終於懂了。

燭臺第二次砸過去時,沒反震了。

死命砸了這混蛋七八下,縱使他不躲不避,低頭任打,我下身傷口卻被劇烈的動作扯到,兩滴鮮血沿著腿根,緩緩流了下來,只好丟下燭臺,含淚慢慢彎下腰去。

石頭急了,立刻將我攔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拉上被子,慌亂解釋道:「怎會傷得那麼厲害?我知道女子初次會落紅,可我……我不知道……等等,你和龍昭堂根本沒什麼?!你也一直等著我?」

最後一句是狂喜了。

「早知你是禽獸,我從開始就不要你!」我用被子蒙頭,傷心欲絕,哭得眼淚汪汪。

石頭被興奮沖昏了頭,不太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重點燭臺,坐在床邊,扯著被子熱誠建議:「來,我給你看看傷處。」

我只回了他一句:「滾!」

石頭趕緊把碰著被子的手又縮了回去,賠笑低聲問:「你在生氣。」

我:「滾!」

石頭額上出冷汗了,他建議道:「是我不好,要不你用鞭子抽我,抽到解氣為止?你就彆氣壞身子了。」

我:「滾!」

石頭死皮賴臉繼續建議:「知道你力小,鞭子帶刺的總可以了吧?」

他以為被狠狠抽一頓就扯平了嗎?

我火冒三丈:「滾出去!」

石頭守在旁邊,不停道歉,任打任罵,死活不挪窩。

他敢碰我我就咬他,咬了幾次後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委屈,微弱抽泣終於化作嚎啕大哭,掀開被子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指著大門口最後罵道:「你給我滾出去!快滾!我不要再見到你!」

「不哭不哭,我這就滾,馬上滾。」石頭很少見我哭,而且他以前也是殺人放火一點就通,偏偏不怎麼會哄女人,所以沒辦法,只好乖乖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推開門後,又依依不捨地站在門檻處,試探著問,「我去給你找大夫?」

我抄起床下一隻繡花鞋,準確命中了他的腦袋。

門外侍候著的親衛們頭次見自家冷酷無情的主子挨打不還手,全都傻了眼。有幾個不知事的下意識拔刀,要替主子收拾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並建議要將我關去刑部回爐教育一番。全部被石頭一腳一個,統統踹進了水池子,悶哼聲傳來,也不知斷了幾根骨頭。然後他衝著剩下幾個知事的,咬牙切齒命令道:「去請大夫來!三刻鍾內見不到人,我就撕……不,自己去刑堂報導!」

最後一句聲音壓得很低。

親衛們撒開兩條腿,跑得比兔子還快,後面又傳來主子的怒吼:「大夫要女的!」

我在房內哭得傷心,石頭在門外轉著圈子走來走去,唉聲嘆氣,時不時從窗縫往裡面看一眼,不到三刻鍾,就派了四批人去催請大夫。

古代女大夫是極少的,能做他親衛的大部分不是蠢材,很快就明白了教主幹的壞事。所以把附近鎮上最有名的穩婆抓了三個,又將當地最有名的坐堂男大夫一併綁來,並找了七八個機靈侍女和武功高強的女教徒照顧我。

我知自己傷重,不可耽誤,猶豫了很久,終於給穩婆看了。

天還沒亮,穩婆點起七八盞燈細看傷處,看得膛目結舌,卻畏懼魔教淫威,不敢多言,和等候外頭的大夫商量傷處,細心上過藥後,將石頭叫進房來,低聲報告隱蔽事:「尊夫人初經人事,受不得教主勇猛,傷得有些厲害,尊夫人怕是三日不能下床,半個月不能行房。」

那兩句尊夫人讓石頭聽得很歡喜,問:「以後也會如此?」

穩婆看了一眼床上的紅眼睛小兔子,再看一眼面前會吃人的猛虎,衡量一下雙方氣場,決定了討好物件,對石頭賠笑道:「不會!老身見多了這些事。待習慣歡好後,尊夫人定會對教主的勇猛歡喜得緊,到時候夜夜黏著,趕都趕不走呢。」

猛虎聽得更歡喜,賞了她很多錢。

穩婆千恩萬謝走了。

我卻聽得怒不可遏,身上倔骨頭一根根都冒了出來,掙扎著要穿衣下床。

石頭不顧我剛剛的禁令,奔過來要攔:「你身子沒好,靜養著。」

我說:「我不要在這裡!」

石頭低聲問:「洛兒,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我擦乾眼淚說:「我這輩子決不和禽獸在一起,我要回家去!你讓開!」

石頭柔聲道:「你哪來的家?我剛看了你的通關路引,上面寫著亡夫李磊,磊字儘是石頭,你明明心裡有我,這裡便是你的家。」

多年夢想一夕成空,兜兜轉轉依舊落入禽獸手中,我氣瘋了,一口氣堵在胸口,思想硬是轉不過彎來,便瞪著他,冷冷反駁:「對!我丈夫是李石頭,和我青梅竹馬,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捨得傷我,更不會綁架女人做禽獸不如的行為!可他已經死了,不是什麼狗屁魔教的木無心!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木無心!我討厭你!」

石頭臉色大變,久久找不到理由辯解,卻死死抓著不捨得鬆手,後見我掙扎得厲害,垂頭喪氣地勸道:「天冷了,又下雨,你好歹也等傷好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