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獨處

  氣氛有些凝固,麥太太面色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打圓場,而烏媽和陳姨都擔心這位大脾氣的太太會當場發作,到時候又不好收場,好不容易才得來自由的機會又被先生重新收回去,正當二人思量著要不要將太太直接拉出去的時候卻見她竟然默默的走到一架鋼琴前坐下,然後胡亂的點了幾下。

  連靜怡捂嘴一笑,語氣裡儘是嘲諷的意味,「陸太太,你可別把鋼琴拆壞了,唔……不過陸先生錢多,拆壞了,賠十架也不是問題的。」她的笑聲清脆悅耳,別提有多開心了。

  木小柔依然沒有回應,試了幾下音之後便開始彈前奏,待得流暢的前奏一出來,房間裡其他人頓時都呆住了,而連靜怡那愉悅的笑容更是立刻就僵在了嘴角,那要出口繼續奚落她的話也被這一段流暢的樂聲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眾人是想破腦袋都沒想到,被外界譽為最淺薄無知,最粗俗無禮的陸家女主人竟然彈鋼琴彈得那麼好,連靜怡練鋼琴少說也有十年八年了,就連她都彈錯了兩個音,可這位陸夫人卻一個音不差的將整首曲子完整的彈了出來。

  待得最後一個音階落下,周圍的氛圍簡直詭異得難以形容,眾人面色各異,而連靜怡的表情更是像吃了蒼蠅般難看。

  木小柔優雅的起身,沖麥太太頷了頷首,「麥太太覺得我這樣的水平有資格進這裡麼?」

  木小柔能將鋼琴彈得這麼好是麥太太從來沒有想到的,果然,一個人不可能真的一無是處,雖然說這位陸太太在其他方面表現得都不怎樣,但是在鋼琴方面絕對是可塑之才。

  麥太太就好似看到金子般,立刻衝她點點頭,「當然可以!我非常歡迎陸太太加入。」

  陸寒霆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被陳姨伺候著換衣服,陳姨幫他將領帶解下來,好似嘮家常般說了一句:「先生,我覺得我們太太是開竅了。」

  「嗯?」

  「先生不知道,太太今天在麥太太的練琴房可是好好的風光了一把呢,就連麥太太都誇她了。」

  陸寒霆目光沉沉的向她看過去,顯然是對今天發生的事情起了興致,陳姨便將在練琴房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包括連家小姐怎麼挑釁,太太怎麼悄無聲息的回擊都完完本本,繪聲繪色的講了個透。

  「太太會彈鋼琴?」這是最讓陸寒霆想不到的,他知道連靜怡彈鋼琴彈得不差,能將她也比下去,他那個草包太太有這樣的本事?

  「連我也沒想到呢……」陳姨從回來就一直在笑,說到此處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我以前就說什麼來著,我們太太是大智若愚的,別看她以前學鋼琴的時候學得吊兒郎當的,又嫌難,又嫌琴譜不好認的,其實就是嘴上那麼說說,心裡面可記得清清楚楚的呢。太太啊以前就是沒開竅所以看上去笨笨的,多半也是因為這次……刺激了一下她,所以原本不通的現在都豁然開朗了,就像武俠書上描寫的那些大俠,剛開始不是也蠢蠢笨笨的麼?最後還不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就練成了上乘的武功心法,我們太太多半就是這樣的。」

  對於陳姨的話陸寒霆不置可否,只是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她對他說過的話,她說他會的東西很多,只是他沒有發現而已。

  她是真的如陳姨所說突然開竅了還是因為這些年他對她關注太少,沒有發現她還有另一面?

  陳姨依然自顧自的說道:「我覺得吧,自從上次自殺之後太太變了很多,我們大家都清楚,這是她在為先生改變,她恐怕也意識到她以前的習慣和行為惹得先生厭煩,其實她那樣做也不過是想吸引先生注意而已,只是適得其反,她以前傻乎乎的不明白,去鬼門關走了一遭那些前塵中不明白的也豁然開朗了,所以再回到陽間她就學聰明了很多。先生也不要怪我多嘴,既然太太都努力為先生改變了,先生又何不多關注她一點呢?她向先生邁了一大步,先生不說也向她邁一步,邁個半步總可以吧?」

  「陳姨,你的話可真是越來越多了。」陸寒霆低沉的嗓音打斷了陳姨的絮叨。

  陳姨正在為她穿衣服的動作一頓,立刻向後退了一步恭敬道:「是我多嘴了,先生不要見怪。」

  陸寒霆自顧自的將家居服穿好,瞪了她一眼便逕自出了門。

  木小柔已經在餐房坐下了,聽到門口有腳步聲,轉頭一看是陸寒霆,急忙起身衝他頷頷首,陸寒霆衝他點點頭算是回應,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這才道:「開飯吧。」

  兩人悄無聲息的吃完飯之後,木小柔便要告辭上樓,卻不想陸寒霆一邊擦著嘴一邊好似不經意的丟來一句:「我明天要去參加一個宴會,你也一塊兒去吧。」

  「……」

  木小柔向陳姨看了一眼,但見她眼觀鼻鼻觀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而烏媽卻一臉興奮的衝她比了個雙手握拳的勝利動作。

  要知道這可是陸寒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帶她參加宴會啊,她不驚訝是不可能的。現在的進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陸寒霆這麼快對她解禁了不說,如今竟然還要帶她去參加宴會。

  驚訝歸驚訝,有這麼好可以跟他相處的機會,她何樂而不為呢?隨即壓下心頭的疑惑,面色平靜的衝他點點頭,「好。」

  因為木小柔得到了跟陸寒霆一起參加宴會的機會,烏媽別提有多高興了,大早上起來就給她準備各種禮服,讓她試穿。

  「太太,先生並不是完全放棄了你,他能帶你去參加宴會說明他還是願意給你機會的,太太一定要把握住機會,不要再做讓先生丟臉的事情了,去了宴會上一定要少說話,若是連小姐再找上你,你就躲得遠遠的,明白麼?」

  聽著烏媽的話木小柔想笑,不過木小柔卻覺得分外親切,她的母親,以前也經常這樣對她嘮叨。

  下午的時候,陸寒霆的隨從李明便上來說先生在外面等著了,讓她下樓。

  隨著李明下了樓,他幫她將車門打開,她小心翼翼的坐上車去,陸寒霆已經在車上了,木小柔衝他溫婉一笑,面上帶著歉意,「讓先生久等了吧?」

  陸寒霆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一瞟而過,嘴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沒有。」

  今日的木小柔挑選的是一件黑色的半露肩蕾絲長裙,長裙垂感極好,又極為修身,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襯托得淋漓盡致。

  她的長髮上面三分之一被烏媽用蠍子辮辨到腦後,又用黑色緞帶束著,緞帶的末尾綴著兩顆小小的黑色寶石,不誇張,卻又恰到好處的給予點綴,整個裝扮看上去典雅端莊又透著復古氣息,妝容也是用的淡淡的煙燻妝,看上去更給人一種神秘的魅惑之感。

  陳姨今日幫她辮魚骨辮的時候為了讓辮子有蓬鬆感又不至於太鬆散亂了髮型的確是費了一番功夫的,所以木小柔上車之後便將腰背挺得筆直,生怕一不注意靠在後座上將髮型揉亂了。

  她穿的禮服本來就是極為修身的,腰背挺直了胸口自然而然就挺立起來,而木小柔胸口的弧度,嗯……用波瀾壯闊形容也不為過。

  陸寒霆無意間向她看了一眼,目光不偏不倚就落在她鼓脹的胸口之上,他不可察覺的移開目光,沒過一會兒又不由自主的向她看去。

  倒不是只盯著她的胸口看,而是一路往上,用一個純異性的目光來打量。

  她露在外面的雙肩圓潤光澤,鎖骨的弧度完美得無可挑剔,她脖頸精緻柔嫩,雙唇因為塗著蜜色的唇脂更顯的豐盈誘人,她的鼻子小巧緊繃,雙眼魅惑又瑩潤。

  額前的長髮被盡數辮在腦後,如黑段一般的長髮流瀉在腰間,勾勒出她後背的完美弧度,她今日全身黑色,就連手上為了將手腕上的紗布遮擋住還特意戴上了黑色的網紗手套,這麼一身黑色襯托下,她那張臉看上去更是白皙。

  說句公道話,其實她真的長得很漂亮,並不是那種妖豔嫵媚帶著侵略型的美,而是那種一眼讓人覺得很舒服,非常討喜的美,以前的她不會裝扮自己,就算再美的一張臉也被她弄得庸俗不堪,可現在的她顯然很懂得用什麼樣的方式才更能凸顯她的美,而且,非常成功。

  不過呢,他並不是一個膚淺的人,若他只愛美女,他後宮的佳人早就將整個陸家都塞滿了,他更看重的是一個女人的品行和修養,很顯然,這位徒有美貌的夫人跟他想要的相距甚遠。

  其實陸寒霆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帶她去參加宴會,以前的她可以說是將他的臉面都丟盡了,他早就已經想好了,在他沒有遇到真正讓他動心的女人之前,他都可以允許她做他有名無實的妻子,陸太太該有的,除了他的愛他都會給她,也算是回報當初她父親救他的恩情。

  他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話,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他現在給的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應該給的,所以對她,他不想再浪費一點點心神,就連她的自殺他也沒有多大的感觸。

  可是他沒想到,她醒來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以前她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帶著一種讓他厭惡的深情和幽怨,可是現在,她的目光卻清明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也機靈了不少,不會再讓他那麼反感,而且她的穿著打扮和談吐舉止都跟以前截然不同,她說話的語氣,她每一個眼神,包括吃飯之時的坐姿以及咀嚼的動作都透著良好的教養,讓他覺得很舒服。

  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看得懂史記。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其實這句話也是他最喜歡的,她說他對她用心太少,所以沒有發現她的好,她還對他調皮的眨眼,他何嘗不明白這是她對他的挑逗,可是很奇怪,她這樣的挑逗並不讓人覺得突兀或者是有心為之,就像是興之所至,這樣就是最好的表達。

  還有,她竟然在鋼琴上將連靜怡比下去,當時聽到陳姨這麼說的時候他是不相信的,所以特意讓人去調查了一下是怎麼回事,得到的答案跟陳姨告訴他的一模一樣。

  這個女人真的就是脫胎換骨了,他總覺得她根本就不是他所認識的木小柔。

  其實像她這樣,經過強烈的刺激之後醒來就煥然一新的例子也不是沒有過,縱觀古今,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她能這樣改變對陸寒霆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雖然他並不想將她當成一回事,但畢竟同處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原來的性格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但現在他覺得舒服多了,最起碼她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別人不討厭。

  木小柔並不是沒感覺到陸寒霆的打量,陸寒霆的氣場本來就很強大,這後車座雖然寬敞,可他這尊大佛坐在那裡,好似所有的空氣都被他給吸走了一般,這樣還罷了,他那強烈的目光竟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而且一看就是這麼久,木小柔逐漸感覺呼吸不暢,身體也僵硬得不似自己的,連動一下都不能。

  「不用那麼緊張。」他輕聲說。

  他突然開口將她嚇了一跳,不過她依然保持著優雅從容,只衝他柔媚一笑,「好。」

  兩人也沒有再說話,當車子終於到達宴會地點之時,木小柔只覺得腰酸得快直不起來了。

  陸寒霆倒是挺紳士的,下了車之後還親自為她打開車門。

  宴會的地點是在一家比較豪華的酒店,宴會是一家有名的珠寶商舉辦的,以慈善拍賣為由頭邀請富豪巨賈參加,實則就是以此作為平台拉攏許多頂級豪門的當家人,陸寒霆無疑就是此宴會最重頭的嘉賓。

  宴會的地點在最頂上一層,從下車開始陸寒霆就一直保持著快她幾步的距離走在前面,從她的方向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背脊和冷漠又高高在上的後腦勺,他身上那種上位者的氣勢總能給人一種巨人千里之外的排斥感,在木小柔的記憶中,陸寒霆從未跟她有過任何親密的動作,連帶她一起參加宴會讓她禮節性的挽著他的手也沒有過,一來是木小柔知道陸寒霆不喜歡她,二來也是因為陸寒霆身上那攝人的氣勢太過強烈了,沒有強大的心理素質,真的很難跟他並肩走在一起,以前的木小柔不敢,現在的木小柔卻必須要以最大的勇氣跟他親近。

  所以,在快到門口的之時木小柔終於鼓足勇氣疾步走上前,親暱的挽上了陸寒霆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