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背包,柏以凡把冰箱裡的雞塊拿出來全部炸了,邊炸邊吃。剩下的撒足孜然和椒鹽,用飯盒裝好放在背包最上層。背上背包,柏以凡繞著家裡轉了一圈,在石榴樹下呆了片刻,揣上鑰匙零錢出了門。
出了大院門,看到牛奶批發點,提了箱伊利出來。路過水果攤,挑了菠蘿和芒果。經過雜貨鋪,拿了十根火腿腸、一盒蔥油餅乾。
柏以凡走到附中門口的站台,才想起來他不知道要坐哪路公交。突然有點想念手機,掏出來查個地圖多方便。現在的手機還處在按鍵時代,柏以凡只能去看站牌。
恰好有輛63路公交搖搖晃晃來了。
司機師傅經驗豐富,看到柏以凡就停下了車,扯著嗓子喊:「是不是去市一中?」
「是是是。」柏以凡轉身爬上了車。
車上人少,柏以凡坐了一個座,東西佔了一個座。公交車很破,開起來「吱吱呀呀」地響。柏以凡抱著背包看窗外,一路越走越荒涼。看到大‧片明黃油菜花的時候,司機師傅才喊:「一中新校區到了!」
柏以凡下了車,突然覺得自己不像是去學校,更像是探監。這個時期,學校紛紛將新校區選在市郊。
地大偏遠,鳥不拉蛋。
不過走進校園就是另一番景緻了。綠草如茵,屋舍儼然。三月仲春,樹木抽芽散葉,桃李海棠各色多有點綴。人工河蜿蜒縈繞,偶有亭台水榭,頗有意趣。
即使天公不作美,柏以凡還是很想朗誦一段課文:
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
柏以凡拿起蔥油餅乾盒,撞了一下腦袋。
死前死後,柏以凡這是第一次來市一中。他問了門衛大叔去高一教學樓的路。因為不知道柏可非的班級,柏以凡吭哧吭哧從一樓開始一個一個教室看,直到爬到三樓才看到柏可非。
偌大的教室,柏可非一個人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他正埋頭寫題。聽到腳步聲也沒抬起腦袋。
柏以凡懶得說話推門進去,搖搖晃晃往裡走,不小心撞到了椅子。
「小點聲!叫你少吃點,睡到現在你也別來……」柏可非特別不耐煩地抬頭。
四目相對。柏可非愣了。
「這天你怎麼來了?」柏可非跳起來,說完又覺得不太對,滿臉懊惱。
柏以凡:「可兒,你,閉,嘴,成,嗎?」
可兒是柏以凡上次打電話時聽到的,柏可非的外號。
柏可非樂了,對著柏以凡的腦袋糊了一巴掌,接過柏以凡手裡的東西:「我以為是我們宿舍的墩兒來了。他不是本地人,平常放假都在學校。你自己來的?怎麼帶這麼多東西?」
柏以凡卸下東西放在一邊的課桌上,佔了整整三個桌面。
柏以凡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說:「他倆都加班,非讓我送這些來。」
「來得太及時了,我都快凍死了。」柏可非從包裡挖出厚外套裹上,邊穿邊拍柏以凡肩膀,「拿上東西跟我回宿舍。中午別走,去食堂吃飯。」
柏以凡剛把自己在椅子上攤開,瞥到柏可非鋪在課桌上的物理題做了一半,就拍開柏可非的爪子:「這才幾點,你先做題吧,我歇會兒。」
柏可非也不客氣,點了頭就坐下去繼續寫題了。
柏以凡打量教室。市一中的教室大而明亮,窗檯上擺著一排花草,窗外還能看到一枝待放玉蘭。
課桌椅和講台都是統一配備。講台上有電腦,多媒體投影用的是背投屏幕。教室後依次是書架、空調、即熱式飲水機。
市一中和柏以凡印象中自己上的五中,真是一天一地。
柏以凡又看了會兒,覺得無聊,柏可非卻還在寫物理題。柏以凡就翻了翻柏可非堆在一邊的作業,居然看到一張檢討書草稿。
檢討書
尊敬的老師:
本週一早上,我因【墨團】擅自翻牆回家,直到第二節課才回到學校。露【墨團】餡被【大墨團】抓。嚴重違反了校紀校規,讓同學和老師擔心。所幸沒有造成嚴重後果。
我錯了。
我保證下次再也不被發【巨型墨團】犯。天大的事情,也會請假後再外出。找不到老師就找班干,找不到班干就找舍長,找不到舍長隨【超級墨團】便找個同學請個假。
希望老師和同學能原諒我的魯莽。
xx年xx月xx日
柏可非
柏以凡轉頭看了一眼柏可非。柏可非渾若未覺,依舊寫寫寫。柏以凡默默把檢討書塞回到原處。隨手拿起一個本子遮上去。
柏以凡裝模作樣拿了另一個本子。本子封面寫著「英語抄寫」。柏以凡翻開,每頁上都標了日期,從三月初開始的,但一個字都沒抄。
柏以凡:柏可非居然也有沒做的作業!!!
柏以凡幸災樂禍地問:「高中了英語還搞單詞抄寫?」
「別提了,英語組領頭的老師去外省學習了一趟,腦子就丟了。回來讓全年級抄寫單詞,還搞抽查。做題都做瘋了,哪兒有時間抄單詞,又不是不會背。搞得天怒人怨。」柏可非的怨氣也不小,這麼說著卻還在算公式,頭都沒抬一下。
柏以凡就抽了支黑水筆,找了高一英語書給柏可非抄起單詞來。
有事兒做了,時間就過得比較快。等到柏以凡抄了半本,柏可非也算完題了。
柏可非抬起頭,看到柏以凡手上的本子就驚了:「你幹嘛?」
「抄單詞。」柏以凡合上本子,扔給柏可非。
柏可非打開一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你什麼時候把字練成這樣了?寫這麼好,抽到交上去鬼才信是我寫的啊。」
柏以凡:……
「你不要我要!」
教室裡一聲特別粗獷的普通話迴蕩。一個球狀物飛撲而來,入眼一個胖墩。
柏以凡瞬間知道這位是誰了。
墩兒同學,大名王遠廣,省外人士,柏可非室友是也。此人熱情活潑,尊敬師長,團結同學,特別能吃。
王遠廣進門看到了英語抄寫本,隨口一叫,接著注意力就被課桌上堆著的芒果菠蘿牛奶餅乾吸引過去了。
王遠廣嗅了嗅鼻子,又說:「交出椒鹽雞塊,可免爾等死罪。」
他說的時候瞟了一眼柏以凡,被柏可非揍了一拳。
王遠廣捂著胸口扮嬌花:「可兒,你變了,真滴變了,青春期躁動咧……」
話沒說完,被柏以凡塞了根火腿腸。
王遠廣擰開火腿腸啃了兩口,讚道:「還是咱弟弟上道。」
柏以凡失笑:「我叫……」
「知道知道,凡凡嘛。你那電話可把我害慘了,差點被柏可非這貨滅口。」王遠廣三口吞了火腿腸,瞅柏可非一眼,立刻改話題,「我是王遠廣,外號墩兒,你哥的舍友……弟弟,快告訴哥,椒鹽雞塊在哪兒呢?」
柏以凡指了指飯盒:「我光想著帶來,但已經冷了,估計不好吃了。」
「沒事兒!食堂有微波爐,等會兒咱去吃午飯帶上它!」王遠廣說著午飯吃,手上還是捻了塊雞塊。
柏可非痛心疾首:「我為什麼和你這貨是舍友!」
王遠廣哈哈哈哈:「可兒,緣,妙不可言哪!」
離食堂開飯還早,三人一起回了趟宿舍。有了王遠廣和柏可非這兩個勞動力,柏以凡的負重輕了許多。
到了宿舍,開門。
柏以凡感慨叢生:歷史總是驚人相似,日光之下也無新事,每個朝代都有奸佞為禍的傳聞,每個男生宿舍都有亂成垃圾堆的時刻。
亂到極致了!
六人間的宿舍,床‧上各類髒衣服堆成團。地上堆滿零食外包裝,居然還有半隻爛掉的蘋果。床的護欄上飄著內‧褲——沒洗過的。
柏可非在家沒這麼亂過,強裝鎮定地咳了咳。
柏以凡好奇地問:「你們平時不檢查嗎?」
王遠廣一點不羞澀,走到長桌前,豪邁地一掄膀子,在長桌上開闢出一片空地。他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了長桌上。
「檢查時就乾淨了。週末都回家了沒人查,這自由來之不易啊。」
柏以凡點頭稱是,看了一眼地面,淡定地走了進去。
王遠廣面露讚許:「來來來,哥哥帶你參觀市一中宿舍!」
參觀完市一中集髒亂差於一體的男生宿舍,王遠廣又帶著柏以凡參觀了市一中的食堂、體育場、圖書館、實驗室、打水房、小賣部,重點在女生宿舍外蹲了個點。
「今天是週末,女生大多都回去了,要是平常,嘖嘖。要是夏天平常,哎喲喂,嘖嘖嘖嘖嘖。」王遠廣蹲路邊某個隱蔽處,嘴上叼著根菸砸吧,「那都是一水兒的美人坯子。運氣好,有美女實習老師來,那也是住在女生宿舍滴。」
柏可非早就被兩人打發去教室複習物理。柏以凡蹲著和王遠廣一起欣賞美人,不過他是純欣賞。
這時遠遠走來一個女生,瘦小精悍,短髮幹練。眼眶深鼻子挺,有點維吾爾妹子的感覺。降溫大風天只穿了件皮衣,敞著領口露出緊身t恤,脖子上繞著一方紗巾。
十足國際范兒。
女生走了幾步,突然露出個冷笑,向柏以凡這邊瞥了一眼。
王遠廣一抖,全身繃緊,拉著柏以凡耳朵就轉頭:「哎喲喂,要死啦!怎麼撞見這彪悍娘兒們了!」
柏以凡沒聽清:「誰?」
「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