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摯來的時候,樓堯堯還在睡覺。
等劉阿姨把她從床上揪下來的時候,就看見秦摯正和她的父母坐在一起吃早餐,樓清清忽略不計。
樓堯堯不自覺的放慢放輕腳步,突然覺得這一刻很靜,靜得能聽見她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她的視角就好像被電影特效師處理過一樣,父母的臉被模糊成背景,樓清清的臉被打了馬賽克,唯獨秦摯的臉被加強了清晰度。
二十五歲正是一個男人剛剛邁入成熟的階段,二十五歲之前的男人還殘留著些許天真,他們年輕有活力卻時常被沖昏頭腦,感情以自我為主,三十歲之後的男人太世故,雖然經歷過太多風霜的他們也許已經懂得如何去珍惜一個女人,卻不會有太多的熱血,感情以穩定為主,而這個年紀剛剛好,殘留著一些少年時的熱情和激情,卻又開始懂得珍惜,無論是戀愛還是婚姻,都是首選。
如果說二十五歲之前是一個男人的成長期,那麼二十五歲到三十歲,就是一個男人的定型期,當然,因人而已。
總之,這個時候的男人,就像一顆慢慢熟透的果實,是最迷人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難言的誘惑力。
秦摯今天穿著藍色的襯衣,袖子被扎起,領口的扣子只扣在第二顆,露出胸前的一片鎖骨,在樓堯堯的眼裡,秦摯的每一次低頭抬頭,每一次抬手,都充滿了誘惑力,興許是兩人太熟悉了,那些日積月累的改變被忽視掉,在她的記憶裡,秦摯似乎跳過了成長期,突然就長大了。
上一刻他還是那個帶著一群哥們跟人打得頭破血流的「小哥哥」,下一刻他已經成了那個冷漠陰沉的商界精英。
樓堯堯突然覺得很失落,為她錯過的那一切,眼睛澀澀的,有點想哭。
「堯堯。」他抬頭看見她站在樓梯口,微微一愣,然後露齒而笑。
樓堯堯眨了眨眼睛,把眼淚眨回去,跑到秦摯旁邊坐下,他們的熟悉已經深入骨髓,倒是並沒有不自在,同樣深入骨髓的還有抱怨:「秦摯,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方希蕾聞言,皺眉道:「堯堯,怎麼這麼沒禮貌。」又有些抱歉的看向秦摯,秦摯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甚至還對方希蕾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樓堯堯被訓的很莫名其妙,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家媽媽,然後才對秦摯說道:「你昨天才回來,怎麼不多休息一會,這麼早過來,肯定沒休息好,都怪我,早知道約在下午了。」
已經預想到樓堯堯會抱怨秦摯來的太早,害她不能賴床的幾人都有點錯愣,很反常啊,以往約了秦摯,哪次不是睡到日賽三竿才起來,就算爬起來了,也要抱怨秦摯一通。
還是秦摯反應快:「沒事,昨天在飛機上已經睡過了,另外,有段時間沒來看叔叔阿姨了,早點過來,還能趕在叔叔阿姨上班前聊一會。」
樓堯堯看他臉色很好,不顯疲憊,信以為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覺得有點餓了,就跑去廚房纏著阿姨做早餐。
等她走了,一直低著頭默默吃早餐的樓清清突然出聲問秦摯:「秦摯哥哥,你們今天要出去。」
礙於樓父在場,秦摯禮貌的應了一聲:「嗯。」
「可是,今天堯堯不是已經約了……」
樓堯堯出來就看見樓清清在跟秦摯說話,心頭火大,故意用椅子拉出一聲刺耳的噪音,然後擋了樓清清的視線,給她留下一個後腦勺:「阿姨在烤蛋撻,你要不要再吃一點。」
「好啊。」秦摯自然不會拒絕,雖然已經足夠飽了,而對於樓清清後面要說的話,他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興趣。
樓清清咬了咬牙,低下頭吃早餐,一向好學生的她今天反常的沒有去上課,身上穿得也不像往常那麼樸素,而是換上了一身很精致的白裙子,頭髮也放了下來,軟軟的垂在肩側。
方希蕾對秦摯的態度不算太親熱,更多的是屬於母親的審視和觀望,問了幾句秦摯父母的近況,又關心一下他公司的起步情況,也沒有久留,便上班去了。
樓遠志對秦摯的態度有些冷淡,其實他對誰都很冷淡,除了樓清清,這個人骨子裡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可笑又可悲。
吃完了早餐,樓堯堯拉著秦摯去了車庫,看見角落裡放著的那輛自行車,秦摯有些疑惑。
樓堯堯很興奮的問他:「怎麼樣?這輛車還能騎嗎?」
昨天晚上樓堯堯就在想,她現在似乎對坐車有很大的不良反應,要是明天出去約會,也這樣半死不活,那多掃興,所以睡到半夜又偷摸著跑到車庫找到了這輛自行車。
被自己喜歡的人載著,這在任何年齡段,都是一件浪漫而幸福的事,而且自從秦摯大學畢業以後,她就再也沒被載過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坐過很多豪車,但最懷念的,卻是那種坐在後座,感受著風,自由而輕鬆的滋味。
再說,一下子就到了目的地,很影響約會的氛圍。
「我看看。」秦摯蹲下,打量這輛車,車身已經被樓堯堯沖洗乾淨了,輪胎也被打過氣,他轉了轉腳踏板,又捏了捏車輪,找出打氣筒給車輪再打了一次氣,對樓堯堯說道:「坐上去看看。」
樓堯堯依言坐在後面,秦摯跨上前座,踩著車轉了兩圈,車輪的彈性很好,沒有漏氣,還能用,不過畢竟放了有些年了,能堅持多久,真不好說。
「怎麼樣?怎麼樣?」樓堯堯在後面摟著他的腰興奮的問。
秦摯從車上下來,看著樓堯堯說道:「還能用。」
「那我們今天騎這輛車出去好不好?」
樓堯堯的眼睛很大,她特意睜大眼睛看著你的時候,會有些嚇人,但是,這個時候,你也能在她的眼睛裡清楚的看見自己,那會給你一種,她很專注的錯覺。
秦摯被她這樣看著,有一瞬間失神,直到被樓堯堯再次詢問,才回過神來,笑著點頭答應。
「那我們快點出發吧,再等一會,就會很熱了!」
秦摯自然沒意見,他出去把開來的車停在樓堯堯家的車庫裡,樓堯堯把車推出去,在外面等他。
樓堯堯扶著車,望著車庫的方向等著秦摯,突然聽見有人叫她:「堯堯。」那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之前她感覺到有車開過去帶動的風,也聽到剎車聲,但並沒有在意,這個小區哪家沒有車,但是沒有想到車的主人跟自己認識。
樓堯堯奇怪的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個那個她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陳浩。
陳浩見她回頭,神色溫柔中帶點小內疚:「等很久了吧,堯堯,抱歉,因為說好要先接林菲,所以來遲了。」
樓堯堯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剛才的好心情跑的一乾二淨,冷著臉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樓堯堯,不是你讓他來接你的嗎?現在又裝給誰看。」
樓堯堯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坐在副駕駛席的女人,她看見樓堯堯看過來,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厭惡之情,不言而喻。
「林菲,你怎麼這麼跟堯堯說話。」陳浩臉上的笑意收了回去,回護之情,顯而易見。
這句話似乎把林菲激怒了,她打開車門,用力的甩上,惱怒的說道:「陳浩,你搞清楚,到底誰才是你的女朋友!」這個女人很漂亮,一種病態的美,性子卻無比潑辣。
陳浩無奈的看了看林菲,又看了看樓堯堯,看上去很為難:「林菲,我說過很多次了,堯堯只是我的學妹。」
「學妹?陳浩,你敢說她對你沒企圖?」
樓堯堯扶著自行車,冷冷的看著這兩個人,這種幼稚的橋段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這出戲,他們還在台前賣力的傾情演出,但是她已經退居幕後。
眾所周知,陳浩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陳浩雖然「不喜歡」她,但是這個女人身體不好,又總是尋死覓活,陳浩才「不得不」答應做她的男朋友。
他的無奈,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所以雖然他拒絕了樓堯堯,但樓堯堯一直覺得,他對她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他從未拒絕過她的靠近,他看她的眼神也跟看其他人不一樣,甚至在她跟林菲爭吵時,次次都回護她。
現在看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個笑話。
其實他對每個女人都一樣,溫柔得讓人沉溺。其實,很得意吧,陳浩,看著一群女人為你爭得頭破血流,「無可奈何」的你,一定很自得吧?而她和樓清清能讓他特殊對待的原因,恐怕是因為她們是一對姐妹,這興許讓陳浩有一種病態的成就感。
陳浩這人,用幾年後的說法就是,得了王子病,小時候幻想成為王子,長大了以後,就真的以為自己是王子了。
這是病,得治。
可惜,林菲命太短,不然,這個動不動就要割脈吞安眠藥的女人,能和陳浩這個幻想所有女人都喜歡他的神經病在一起一輩子,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想到過去的種種,樓堯堯心裡就好像有一只野獸在咆哮,黑色的陰影籠罩著她,有一種強烈的要爆發的欲望。
突然,有人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力道溫柔的掰開她指甲摳進肉裡的手指,他的手心很暖,似乎能驅散她心中所有的寒冷。
「走吧。」雖然是陳述句,卻帶著幾分詢問和不確定。
樓堯堯抬頭看他,他也正低著頭看她,四目相對,樓堯堯露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嗯,我們走吧。」
他們旁若無人的騎上自行車,從陳浩和林菲身邊過去。
站在門口觀望的樓清清終於有了動作,她追上來大聲喊道:「堯堯,你不去陳浩的生日聚會了?」
樓堯堯一愣,這才想起今天是陳浩的生日,難怪大清早陳浩會帶著林菲來給她添堵,這不能怪她,她雖然知道陳浩是這幾天的生日,但是她們這邊興的是過農歷生日,日子每年都不一樣,誰會記得「七年前」的日子,而且……忘記就忘記吧,那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樓堯堯沒有理會樓清清,摟緊秦摯的腰,臉靠在秦摯背上,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閉上了眼睛,這一刻,她覺得無比安心,隨那些人去折騰吧,她這輩子,守著這個人就足夠了。
樓清清,當嫉妒不再讓我瘋狂,當陳浩不再讓我痛苦,沒了這兩樣利刃,你,還能用什麼傷害我?
樓清清,當姐妹花少了一個,威力減半,當再沒有我這個「惡毒」的女人,來襯托你的純潔你的善良,陳浩,他還會不會看上你呢?我們拭目以待吧。
自行車自然沒有汽車快,陳浩三人雖然耽誤一些時間,卻很快追上樓堯堯兩人。
馬路邊上,樓堯堯正戳著秦摯的後腰,秦摯無奈的說著什麼,一只手扶著車,一只手反過來拿開她的手,被拿開了,她就換一邊繼續戳,玩得不亦樂乎,最後秦摯只好用一只手把她的兩只手扣在前面,樓堯堯就撓他的手心,撓他的小腹,那輛粉紅色的女士自行車被秦摯以8字型歪歪扭扭的騎著向前,讓人看著就想發笑。
不過一瞬間的擦身而過,卻足夠讓車裡的三人聽到樓堯堯的笑聲,帶著小女孩特有的味道,肆意又張揚。
從始至終,那兩個人就好像約定好一樣,沒有看他們一眼。
陳浩一直看著反光鏡,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兩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