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打臉黑心蓮(5)

  寧斯年的道歉,甯望舒根本聽不見,他只是用漆黑的眼睛靜靜看著父親。

  寧斯年用力抱緊他,吻著他額頭和發旋,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才平復激盪的情緒,啞聲問道,「寶寶,告訴爸爸究竟是誰打你,是不是王媽?」

  甯望舒抖了抖,沒有做聲。

  寧斯年連忙拍打他脊背,接連又問了好幾遍,見他一直沉默以待,只得安撫道,「寶寶,你不要害怕,爸爸會保護你。」頓了頓,他強忍內疚繼續道,「只要你說出來,爸爸一定幫你懲罰壞人。但是如果你一直害怕逃避,爸爸只能把西諺叔叔趕出去……」

  「不要!」已經連續十幾天未曾開口的甯望舒驚慌的喊道。

  寧斯年心尖顫了顫,強迫自己繼續追問,「不要什麼?不要把西諺叔叔趕出去?那你告訴爸爸究竟是誰打你好不好?你不告訴爸爸,爸爸怎麼保護你?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是爸爸的寶貝,爸爸不可能不在乎你。你知道嗎?」

  他儘量放緩語氣,誘使兒子撤掉心防。

  甯望舒掙紮了許久才低不可聞的說道,「不要趕走西諺叔叔。是王媽打我,不是叔叔。」他終於抬頭,用綴滿淚水的眼眸直視父親。

  寧斯年也濕了眼眶,捧著他的腦袋連連親吻,然後將他抱進懷裡,小心翼翼的態度像對待失而復得的寶貝。

  如果不是安裝了監控器,他大概一直會被蒙在鼓裡。誰能想到任勞任怨將他帶大的王媽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他趕走了衛西諺,兒子只會陷入更悲慘的境地,自閉的症狀也會越來越嚴重。他的那些厭惡,仇恨,怒火,全都宣洩在一個無辜的少年身上,而王媽大概會暗地裡大肆嘲笑他的愚蠢。

  想到這裡,寧斯年臉色漲得通紅,活像被人狠狠扇了幾十個巴掌,羞愧難當。

  周允晟透過手腕上的智腦看見寧斯年狼狽的表情,低下頭避開針孔攝像機,愉快的笑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邊脫衣服一邊朝浴室走去,站在蓮蓬頭下的時候肌肉微微一僵。

  趙軍似乎在浴室裡也安裝了針孔攝像機,而且不止一個,辦事真細心周到。

  周允晟扯了扯嘴角,繼續若無其事的洗澡。寧斯年是個直男,應該沒有偷窺大男人洗澡的愛好,再說就算讓他看見了又如何,能少一塊肉?

  扮演了無數回反派,周允晟的羞恥心和節操幾百年前就已經被他自個兒吃掉了。

  ---------------------

  甯斯年從兒子嘴裡問出了真相,這才幫他洗澡換衣服,並一再保證會把王媽趕走。甯望舒很雀躍,但被恐懼折磨的太久,連怎麼笑都忘記了,只微微扯了扯嘴角,看得寧斯年一陣心酸。

  寧斯年在商場上素有『狡狐』之稱,不難想到兒子被虐背後必定還藏有隱情。試問王媽為甯家服務了一輩子,還任勞任怨將他帶大,為什麼到老反而性情大變?王媽不是變態,虐待兒子自然不是為了滿足私慾,那她是為了什麼呢?

  寧斯年相信利益是促使人類活動的本源力量。王媽虐待兒子是因為她能從中得利。那麼誰又能從兒子被虐和西諺被逐中得利呢?

  寧斯年想到了一個人,眉頭狠狠一皺。如果真是她,事情可能比他想像的更複雜。

  父子兩在房間裡膩歪了許久,終於找回了一點曾經相處時的溫馨與融洽。這時,臥室的門開了,趙信芳拎著包走進來,語氣疲憊,「斯年,王媽叫你們下去吃飯。我先換個衣服,你們不用等我。」

  寧斯年答應一聲,抱著兒子下去了,看見端坐在角落頂著一頭濕髮的少年,柔聲道,「怎麼不把頭髮吹乾了再下來。」

  你的關心是不是來得太晚了?周允晟內心輕嘲,面頰卻微微泛紅,裝作受驚一般低下頭。

  寧斯年無奈的嘆息,再不敢輕易搭話,就怕嚇著他。以往看見衛西諺總是躲避自己的目光,他只會覺得對方在心虛,現在卻發現那是因為羞怯。他幼年遭受的災難致使他封閉了自己的心靈……跟兒子一樣。

  想到這裡,寧斯年內心無比柔軟,暗自發誓今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少年,再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王媽對甯斯年忽然改變的態度感到很驚訝,差點摔了菜碟。正巧趙信芳下來了,兩人飛快對視一眼。

  晚餐的氣氛很微妙,甯望舒乖乖窩在爸爸懷裡,一口一口的吃飯,亮晶晶的眼睛時而朝小叔看去,裡面洋溢著輕鬆喜悅的情緒。周允晟兀自進食,吃飽後低著頭回房,避免與任何人對視。

  「寶寶吃飽了嗎?吃飽了跟爸爸去書房看書。」甯斯年見兒子不肯再碰勺子,於是慢慢幫他擦嘴。

  甯望舒點頭,眼眸微亮。他其實很害怕爸爸再把他交給王媽。

  甯斯年親了兒子一口,抱著上樓。

  甯望舒向來很乖巧安靜,得到一套積木能擺弄好幾個小時。寧斯年將他抱坐在膝頭,將積木鋪撒在巨大的書桌上,任他把玩,自己則盯著監控器。

  走廊對面的房間,周允晟趴在床上,上身穿一件寬大的白襯衫,下身沒穿褲子,晃著一雙白皙的長腿,一面優哉游哉看畫冊一面盯著智腦。他很喜歡觀賞寧斯年變臉,更期待趙信芳和王媽的精彩表現。

  確定寧斯年走遠了,趙信芳放下碗筷問道,「王媽,今天你沒動手?」

  「今天跟姐妹們打牌,忘了時間。明天,明天我一定幫你辦妥。」王媽低聲答道。

  「你快點,只要一看見衛西諺,我就渾身不自在。還有,打狠點,最好把那小雜種弄成白痴,反正有衛西諺幫你背黑鍋,你怕什麼。」趙信芳叮囑完似乎覺得很有趣,竟然輕笑起來。

  王媽連連點頭,「哎,我知道了。那咱們事先說好的錢……」

  「只要衛西諺一滾蛋,我馬上打給你,如果小雜種變成了白痴,我再給你加五十萬。」趙信芳大方的許諾。

  王媽喜不自勝,一再保證明天就把事兒辦了。

  兩人渾然不知,擺放在餐桌上的花瓶裡正藏著一個針孔攝像機,她們的表情,動作,對話,盡數轉化為影像資料傳導在電腦螢幕上。

  坐在電腦前的寧斯年面孔已經完全扭曲了,眼裡燃燒著兩團怒焰。雖然早猜到是這兩人下的手,但真正聽見了依然恨不得將她們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甯望舒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瑟瑟發起抖來。

  寧斯年這才回神,用盡全力抑制住狂怒的情緒,吻了吻兒子髮頂,垂著眼瞼沉思。趙信芳加害兒子是為她將來的孩子掃清障礙,這一點他能想到,但她非要把西諺趕出寧家為的是什麼?西諺的父母給他留下了數額巨大的遺產,他其實並不在乎寧家的產業。

  可以說,他的眼裡心裡只有繪畫,全無俗物。他能礙著趙信芳什麼?

  寧斯年猜測也許背後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想得多了,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等他回神,甯望舒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寧斯年將他抱回房,輕輕蓋好被子,吻了他額頭又靜靜坐了許久,這才關門離開。

  此時,趙軍正押著王媽候在書房。

  「王媽,你老了,今晚就回家去吧。」甯斯年在皮椅上坐定,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這老胳膊老腿還能使喚幾年。眼下寶寶被人害成那樣,我就是走了也不安心啊。斯年,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更心疼你和寶寶。在我眼裡,你們跟我親兒子親孫子沒什麼兩樣。」王媽邊說邊掉淚,實則心臟砰砰狂跳。

  寧斯年冷笑道,「五十萬就能讓你把親孫子往死裡打,這份情我還真不敢領。」

  王媽大驚失色,支支吾吾想要辯解,卻見男人把電腦轉過來,螢幕上正是她和趙信芳竊竊私語的畫面。

  辯無可辯,王媽一股腦將趙信芳偷情被衛西諺撞見,然後與自己合謀攆走他的事兒全說了,隨即開始追憶往事,試圖用溫情打動狂怒中的男人。

  趙信芳、錢宇……寧斯年咀嚼著這兩個名字,深邃的眼眸緩緩浮現一片猩紅。

  「王媽晚上起來喝水踩空樓梯,摔斷了腿。我心疼她,讓她在醫院好好療養幾個月。這事你幫我辦妥,嗯?」他直勾勾的朝趙軍看去。

  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趙軍也不免被他陰狠毒辣的眼神嚇了一跳,穩住心緒後立即掏出一支注射器,朝王媽的脖子扎去。

  王媽眼睛一翻便暈死在地上。

  趙軍繞著王媽走了兩圈,這才慢條斯理的折斷她左腿,清脆的哢擦聲叫人聽了頭皮發麻。寧斯年卻還覺得不夠,輕描淡寫的道,「右腿也折了。」

  趙軍依言而行,折斷王媽兩條腿,將她扛在肩上,見走廊無人,於是輕手輕腳的離開。

  寧斯年這才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抽菸,瞥見還在工作中的監控器,眸光閃了閃。只見衛西諺不知不覺趴在床上睡著了,只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襯衫,光滑白皙的長腿不自覺蜷縮起來,腳趾頭不安的勾動,顯然是被空調的冷風吹著了。

  真不會照顧自己。寧斯年嘆氣,掐滅香菸後輕手輕腳來到少年房間,把散落在床上的畫冊收回書櫃,伸手從他腳彎下探入,輕輕調整他的睡姿,然後將薄被蓋在他身上,略微調高空調溫度。

  少年咕噥了一聲,將精緻的臉蛋埋入軟枕裡,眷戀的蹭了蹭,動作可愛至極。

  寧斯年看得微愣,然後俯在他耳邊低語,「西諺晚安,還有,對不起……」

  等他離開以後,房間裡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