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打臉雙重生攻受(9)

  天宸宮內,高旻正在演武場上練劍,他的貼身侍從見茶杯茶壺俱已空空如也,便轉回偏殿去重新沖泡。

  在博古架上找到君後最愛喝的六安瓜片,他踮起腳尖將茶罐取下,卻發現掌心有些膈。他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見此時無人,迅速將黏在罐底的異物取出。

  這是一張摺疊成小方塊的宣紙,其上只有五個蠅頭小字——誘高旻歸家。

  這事倒是好辦的很。侍從大舒口氣,將宣紙揉成一團扔進燃燒的爐子裡。

  回到演武場,他揚了揚手中的茶壺,示意主子稍微休息一下。高旻也累了,將劍收回劍鞘,一邊抹汗一邊走過去。

  「主子,上回奴才出宮採買,碰見老太君身邊的馬嬤嬤,她說家裡的槐花開了一大片,又香又好看。主子可還記得,咱們小時候最喜歡爬到樹上幫老太君摘槐花。」侍從輕聲開口。

  高旻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笑道,「當然記得。摘下的槐花本君從來不肯讓老太君久放,必要親眼看著她剁碎攪拌調味,做成槐花包子放進蒸籠裡才甘休。老太君做的槐花包子連御廚都比不上。」

  侍從吸溜一下口水,用力點頭。

  高旻好笑的看他一眼,甩袖道,「本君的饞蟲竟也被你勾起來了。罷,回宮收拾東西,咱們歸家。」

  侍從忙不迭的應諾,正舉步要走,又被叫住,「去御書房把炎兒接回來,他許久未見舅舅和外祖了。」

  因李瑾天的縱容,高旻竟絲毫未曾想過要將此事回稟,帶著兒子就微服出宮去了。直到下午,李瑾天才收到暗探送來的密報。

  「你親眼看見璃王也進了高家?」

  暗探點頭。

  「他們都在幹些什麼?」李瑾天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置於御桌上的手背卻浮起一條條青筋。

  「奴才不知。」暗探將頭壓得更低。

  「你不知?朕花了這麼多心血栽培你們,你們竟連這點小事也辦不了?」

  「回皇上,高家圈養著一群死士,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在周圍巡查。奴才怕被發現便不敢靠近。」

  死士?自古以來只有帝王才能圈養死士,高家算什麼東西?是了,現在的高家和帝王之家又有何區別?與掌握在高旻手中的百萬私兵比起來,區區一群死士簡直不值一提。

  李瑾天沒有發怒,反而笑出了聲,笑自己愚蠢。當年的齊家號稱大燕第一門閥,被抄滅時家中卻只養了幾十個護院和一百來個僕役。這樣的家族也能算得上第一門閥?那高家算什麼?

  果真是自己養虎為患了!李瑾天一時懊悔當年滅掉齊家的決策,一時又想像高旻和璃王在高家偷情的畫面,腦袋劇痛無比。

  他用力按揉太陽穴,等一波波劇痛稍微緩解了才沉聲開口,「你們繼續在遠處盯著,不要鬆懈。對了,六皇子的傷勢如何?」

  罰六皇子禁足半年,李瑾天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是讓他暫避高家父子的鋒芒,二是讓他好生養傷。

  暗探拱手道,「您秘密派去的太醫日前剛回稟,說六皇子的傷勢已無大礙,只需將養兩月便能大安。」

  「朕讓太醫帶給齊貴君的話,他可理解?」李瑾天緊張起來。他不想六皇子太過引人注目,便命齊修傑對外宣稱六皇子膝蓋骨廢了,日後怕是不能做劇烈運動。一個不良於行的皇子總不會礙了高家的眼,從而讓他們暗施毒手。

  李瑾天不得不承認,齊修傑說得對,即便是他,現在也動不了高家。他能忍耐高家的囂張跋扈,卻不能忍耐齊修傑的誤解。他害怕齊修傑會認為自己此舉是在抹殺六皇子的前途,畢竟他對高旻父子毫無節制的縱容已經眾所周知。

  「齊貴君說只要是您的旨意,他和六皇子無不遵從。」

  聽了這話,李瑾天眼眶濕熱,暗暗忖道:是了,兩世以來,修傑對朕總是萬般恭順的。他怎麼會對朕心存怨恨和誤解?朕真是想多了。若朕重生後沒有失去那段記憶,若朕愛的人依然是修傑,現在過得該是怎樣美滿的日子?

  思及此處,李瑾天忽然覺得精疲力盡,擺手遣退暗探,將自己隱藏在紗帳的陰影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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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旻在外征戰了兩三年,早已無法忍耐深宮的拘束,得了空就帶著兒子微服遊玩,卻每每都會遇見璃王。他知道璃王對自己用情至深,也感謝他接連兩世的照拂,所以並未拒絕他的陪伴,反而讓兒子多多與之親近。

  璃王位高權重,是兒子的一大臂助。

  在原本的命運軌跡中,他與璃王的親近只會讓李瑾天拈酸吃醋從而對他更好,但現在已對他完全失去信任的李瑾天正一步一步走向黑化。

  收到密報後,李瑾天從最初的怒火暗生到現在的麻木不仁,心態的轉變已瀕臨十分危險的邊緣,只需再推一把,就能讓他徹底失去理智。

  而這一把究竟該怎麼推,周允晟從一開始就已經布好了局,若高旻不來對付他,這一步棋可用可不用,但高旻對齊修傑早已恨之入骨,顯然是不能善了。

  這日高旻去了軍營,御書房又正值休沐,李旭炎便留在養心殿陪伴父皇。午時一刻,侍從在偏殿擺好御膳,恭請兩位主子。

  「最近彌羅國又進貢了許多楊梅?」李旭炎指著一盤鮮紅欲滴的楊梅問道。

  「是,進貢了兩筐,你喜歡待會兒便拿一筐回去。」李瑾天笑得和藹。

  「皇叔也喜歡,不如也送他一些?」

  「你有心了。」李瑾天笑容不變,眸中卻暗藏冷意。

  五皇子喟嘆道,「皇叔平日對孩兒頗多照顧,孩兒自然要投桃報李。」他心知父皇與皇叔的感情非常要好,所以言語間並無避諱。

  「嗯,那待會兒你使人送去吧。」李瑾天握緊筷子,勸道,「快吃,菜該涼了。」

  五皇子點頭,夾了一顆楊梅放進碗碟,對侍從吩咐道,「拿一壺醬油過來。」

  侍從連忙遞上醬油,卻見他澆淋在楊梅上,用筷子稍微拌了拌就放入嘴裡,表情非常享受。這種吃法是璃王的獨創。

  李瑾天曾覺得好奇嘗試過一次,酸、甜、咸、澀,各種滋味在舌尖爆開,差點沒讓他當場嘔吐。

  他擰眉,定定看著對面的少年。

  恰在這時,太監總管調侃道,「五皇子這吃法是跟璃王殿下學得吧?您兩不但口味相近,連眉眼也越長越像,大略一看竟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說外甥像舅,這話放在叔侄身上也同樣適用。」

  五皇子但笑不語,沒察覺這話中另有玄機。他與璃王本就有血緣關係,長得像有什麼好奇怪的。

  但李瑾天就想的有些多了。他連高旻和璃王什麼時候勾搭上的都查不出來,心裡委實不安。若二人早在入宮前就已勾結了呢?高旻入宮時太后還未過世,璃王深受太后寵愛,經常出入宮闈探看,兩人要秘密相約可是容易得很。

  李瑾天心下大駭,差點把手中的筷子都折斷。若五皇子不是朕的種,那高旻和璃王的確有理由暗殺朕,因為朕阻礙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團圓。難怪高旻會說『我們終於等到今日了』,難怪!

  最關鍵的一環扣上,李瑾天自覺什麼都想通了。他五臟六腑都在燃燒,差點沒痛呼出聲。太監總管察覺異狀,連忙上前詢問。

  「朕無事,最近南邊的越族人又鬧起來,害得朕夜夜不能安寢。」他勉力擺手。

  五皇子走過去幫他拍打脊背,安慰道,「父皇不用著急,君父已經在籌備攻打越人的事宜。有君父在,他們翻不出大浪。」

  李瑾天聽了這話不但沒感到寬慰,連靈魂都燒灼起來。他狀似贊同的點頭,遣走五皇子後召來暗探。

  「拿一滴五皇子的血來。」

  這命令頗有些詭異,但暗探並未多問,片刻後取來一滴血呈到御前。

  李瑾天遣退暗探,將血滴入早已備好的一碗清水中,旋即咬破指尖滴入自己的血。兩滴血珠在碗底相遇,直過了許久也不見融合,反而漸漸在水中化成淡紅的霧,最終消散。

  李瑾天終於死心了,抬手掀翻御桌,癲狂的笑起來,笑完又放聲痛哭。他不敢相信自己拿生命去熱愛的人竟是一個騙子,精心栽培的皇兒竟是一個野種。那高旻上輩子為何要陪自己一塊兒死?是了,璃王在分別時曾提議讓高旻與他一起逃好引開追兵,是自己堅決要高旻留下。

  那時,他們本打算一塊兒遠走高飛的吧?是自己壞了他們的好事。

  越想越覺得合理,越想越覺得憤怒,李瑾天赤紅著眼衝出養心殿,憑直覺來到紫宸宮。

  齊修傑正站在書桌後繪畫,六皇子依偎在他身邊,眷戀的摟著他的胳膊,蹭著他的肩膀,彷彿一刻也離不開君父。六皇子又長高了,五官越發俊偉不凡,依稀可見李瑾天年少時的影子。

  如此溫馨的畫面卻只讓李瑾天的腳步停頓了一瞬。他走過去踹翻書桌,把齊修傑扛起來,大步朝內殿走,嗓音嘶啞,「所有人都給朕滾!」

  李旭東怎麼能走?他正要跟進去,卻見君父微微擺手,表情頗有些漫不經心,彷彿暴怒中的李瑾天只是個跳樑小丑,對他造成不了任何傷害。

  李旭東咬了咬牙,沒有再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