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風一樣轉瞬即逝,幾天過去了。
光平從被窩裡醒來,披著毛毯抽出門後信箱中的報紙打開。大量歲末大甩賣的小廣告被自暴自棄般夾在報紙裡。
有關那件案子的報導,他連隻言片語都沒有找到,一個新案子填滿了版面。被窩裡的光平深深感慨道這個世上的案子太多了。
那件案子的善後處理中,最麻煩的是東和電機公司的責任問題。東和堅稱間諜行動完全是井原的個人行為,這一點大概是真的。比較棘手的是新日電機向東和提出的公開專家系統內容的要求,東和表示井原只是系統開發項目中的一名成員,他對系統的貢獻只是一小部分,拒絕公開。這個問題似乎很難解決,但這跟光平沒有任何關係。
光平合上報紙,一咬牙從被窩裡跳出來。今天似乎仍十分寒冷。
光平來到青木,咖啡廳裡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沙緒裡像往常一樣在裡邊的桌子旁剪著指甲。
「新年怎麼過?」沙緒裡交疊著充滿魅力的雙腿,問道。
「還沒想好。你呢?」
「嗯……有人約我去滑雪。」
「男朋友?」
「算是吧。」沙緒裡回答。她到底有幾個男朋友,光平完全弄不清楚。
「我大概要在家裡睡懶覺吧。」光平說。
「不回老家?」
「回不去,也不太想回。」
沙緒裡「嗯」了一聲,好像明白了。剪完指甲,她又開始仔細地銼起來。「MORGUE的老闆娘,」銼到拇指的時候,她說道,「說是要結婚了,和一個綜合醫院的醫生。」
「我早知道了。」
「她好厲害,就要成為闊太太嘍。估計MORGUE也快關門了吧。」
「是啊。」光平也這樣想,而且他希望如此。
「最近淨是些煩人的事,說不定老闆娘結婚能除一除晦氣,這樣最好不過。」
「是啊。」光平說。
「案子好像也順利地偵破了。」
光平並未作聲。他坐到檯球廳的收銀台旁後,也一直沒有客人來。正值寒假,來大學的一般都是自主訓練的體育社團成員。就連他們也無須特意繞一大圈到舊學生街來,因為此時連新學生街的檯球廳也空蕩蕩的。
光平坐在椅子上,望著連日遭受折磨的球檯。它們似乎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回顧著走過的這一年。光平也想學它們的樣子,可心裡仍無法釋然,讓他不能痛痛快快地品味即將到來的新年。他知道讓自己不平靜的根源是什麼,是廣美的過去。雖然這與廣美被殺以及圍繞在她身上的各種謎團無關,光平仍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束。
總是糾結於這些事情究竟有沒有意義,就連光平自己都無法給出明確的答案,最終還是淪為一種想瞭解心愛之人一切的自私想法。他嘆了口氣。一想到自己還要繼續糾結下去,他就不禁嘆氣。
光平坐回到椅子上,試圖去想一些輕鬆的事情時,香月來了。他兩手插在衣兜裡,只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怎麼像座幽靈城市似的。」香月說。見光平未作聲,他又補充道:「我是說這條學生街。路上沒有行人,所有店舖都像是關張了一樣,連一條野狗都沒有。」
「因為到年底了吧。」光平說。不過,若對方問起是否一到年底所有學生街都是這樣,他還真沒有自信肯定,因為他也覺得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的。
香月並未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儘管問。」光平回答。他現在已沒有理由敵視警察。
「是有關堀江園長被殺的事,有一點我想確認一下。」
「確認?」光平略一思忖,提議讓沙緒裡也一起來。「因為發現屍體的時候她也在場。去一樓邊喝咖啡邊聊怎麼樣?我請客。」
「主意不錯。」香月說道,聲音聽起來卻有點沉悶。
來到一樓,生意同樣蕭條。二人倒上咖啡,邊喝邊在桌邊聊起來。
香月的問題和案發當夜的時間有關。「聖誕樹最初亮起的時間是將近午夜十二點,當時井原在場嗎?」
光平和沙緒裡互相確認後,回答「在場」。
「你們看到他回去的情形了嗎?」
光平說「沒有」,沙緒裡也在旁邊點點頭。
香月長舒一口氣,看著他們。「你們從聖誕樹前離開的時候是十二點過後嗎?」
「是啊。」沙緒裡回答,「然後就去了MORGUE。」
「當時聖誕樹上沒有任何異常嗎?」
「沒有。」光平說,「至少沒有屍體。」
「發現屍體的時候是凌晨一點?」
「沒錯。具體情況應該都告訴當時出警的警察了。」
「我只是確認。」香月神色不快地說。他來回看了看光平和沙緒裡,為難地微微向右歪著頭。
光平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表情,十分意外。「遇上棘手的事了?」
香月苦笑著微微點點頭。「算是吧,反正不太愉快。」說著,他打開警察手冊,一邊看一邊用淡淡的口吻說道,「那天晚上,井原是看完熱鬧後和商業街的人們一起回去的,而且當晚井原家裡來了很多親戚,一直喝到快天亮。當然,我們也懷疑過這是不是偽證,但提供證詞的是關係不算特別緊密的親戚,事到如今做偽證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麼,」光平停頓了一下,「他有不在場證明。」
「沒錯。」香月合上警察手冊,臉上露出一副極不情願的神情。
「看來殺害堀江園長的另有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