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墜獨自在山中小院中住了幾日,這些天以來,她皆是在半夢半醒間度過,夢中全是過去的畫面,她或是夢見小時候的葉傾安牽著她的手,軟軟的喚她「清墜,清墜,我真喜歡你」。或是夢見上一世的葉傾安與她一起在山峰上看狂舞的雪花,許了相守的誓言。
而更多的,卻是夢見她親手將劍刃沒入他身體的畫面,他滿目驚痛,一會兒哀傷一會兒憤怒的說:「清墜!是你不肯信我。」
游夢驚醒,總是嚇得她一頭的冷汗。
恍恍惚惚的不知過了多少日夜,有一日她的精神忽然好了一些,能下床走動,還取出了桂花樹下的桂花酒。這兩日樹上的桂花都開了,她聞著開心,輕言喚道:「傾安,摘些桂花下來吧,今年,咱們再釀些酒……」
話語一出,才恍然驚覺,這山中小院再也不會出現葉傾安的身影了。她一聲嘆息,卻又笑了出來:「罷了罷了,自己摘便自己摘罷。也就最後一次了。」
可還不等她搬來椅子,小院門口掛的銀鈴便叮鈴鈴的響起來。
清墜眉頭一皺,轉過身去,八位青袍道士不知何時竟已走入院子中,他們皆是白髮蒼蒼的老者,每人身上渾厚的仙氣壓得清墜有些胸悶,她微微一怔,笑道:「八位道友百年不見,今日如何想起來與我敘舊?」
這八人,正是百年之前與清墜一同誅殺葉傾安的那幾個道士,他們雖都是修仙而有所大成的人,但是百年的時間也足以讓他們的身形佝僂,鶴發雞皮。
「休要多言!」一青衣老道厲聲道,「葉傾安在何處!」
「你們來遲了,他已經離開了許久。」
一個道士氣得渾身發抖,顫聲道:「清墜姑娘,枉我們如此信任於你,百年前你收回葉傾安的魂魄也就罷了,怎可再令他想起前世,你可知現今他又開啟了步天陣,欲再得弒神之力!這是為害蒼生之禍,你怎可如此不識大體!」
清墜垂下眼眸:「對不住。」
「哼!休要再與她多言,若不是百年之前她強行拉回葉傾安的魂魄,血狼王如今又怎回轉世投胎,天下豈有如此禍事!這妖女不死不活的殘喘了百餘年,今日,老道便替天行道,先除了你,再去除了那葉傾安那禍害!」
言罷,老道身形瞬間轉到清墜面前,手中的結了一道金印,狠狠打在清墜的心口。
清墜不擋也不躲,生生接下了這一招。她聽得「卡啦」一聲,是一道傷痕至胸腔一直裂到了肩頭,她的身體像陶器一樣裂開了個堅硬的口子。
回憶起百年前她那般艱辛的一點一點凝聚了陶土,捏好這個身體,清墜心頭只有嘆息,這一生一命,總算是走到盡頭了麼……
清墜眼前有些昏花,連老道的臉都看不清楚了,忽然之間,她只覺有一股溫熱的氣息覆在她的肩頭上,將她破開的身體輕輕扶住。
「敢欺負清墜,膽子不小!」
低沉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緊接著她被帶入一個溫熱而寬厚的胸膛之中:「葉傾安在此,你們要找我麻煩,大膽來便是。」
葉傾安……
葉傾安仍舊放不下清墜,仍舊擔憂她的安危,顧忌她的性命……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