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米塵覺得很神奇,那個精致得像是洋娃娃一樣的男孩竟然是自己的弟弟。而在這一天之前,她沒有聽說過他,也從不關心父親的生活。

只是他明明那麼小,卻那麼沉默,倔強的背影與整個世界割裂開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上前對他說一句話。

人們輪流將白色的玫瑰花從高處扔落,米塵看著泥土將棺木掩埋,一切畫上了休止符。

只是當米塵挽著母親的手即將離開的時候,有人追了上來,喊著她的名字。稚嫩帶著一絲忐忑的聲音。

米塵停下了腳步,當她們回頭看見安塞爾的時候,愣住了。母親拍了拍米塵的後背淡然地說:「去吧。」

那時候的安塞爾,臉上沒有一絲眼淚,黑色西裝的口袋裡別著一只玫瑰花。他的眼睛很大,微卷的神色發絲柔軟而纖細,他看著米塵的目光復雜卻又純粹。

「他們都說,你是我的姐姐!是真的嗎?」

「是真的,因為我們擁有同一個父親。」米塵一直覺得一般的孩子是接受不了這點的。她害怕安塞爾張牙舞爪向她示威,只是為了表明他在過世的父親心裡是多麼的獨一無二。

就在這個時候,安塞爾的母親來了,她是一位純正的法國美女,安塞爾的美貌完全承襲於她。

這樣的相見無論對於她還是對於米塵的母親,都是尷尬的。

說了聲「抱歉」,她就要拽走安塞爾。

「那麼我可以跟你玩嗎?就像其他的姐姐和弟弟一樣。」安塞爾一邊被拉走,一邊回頭問米塵。

「可以,當然可以!」

那一刻,米塵是喜悅的。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裡,盡管他們見面的次數仍舊不多,但只要見面,安塞爾總會粘著她。

就像此時此刻,他已經長大了,卻仍舊想要在她的身邊。

這就是血親。雖然他們只有一半的血緣,但卻比這世上許多兄弟姐妹更加親密。

米塵捏了捏安塞爾的鼻子,笑著說:「好啊!不過有一個前提,你不能耽誤自己的工作,不能讓你的經紀人為難!」

「好!一言為定!」

第二天的夜晚,米塵將安塞爾送到了國際機場。

離別之前,安塞爾將米塵抱了起來。雙腳離開地面,米塵覺得自己是被裝進這個大男孩的懷裡。

他在米塵的眉角上用力地親了親,蹭了蹭她的臉頰,那樣親密的姿勢,像極了電影海報。

往來旅客無一不側目,有的露出會心的微笑,有的則十分羨慕。

而就在不遠處,另一個身影佇立著,瞳孔茫然地放大,明明身旁有人喊他的名字,卻始終回不過神來。

「白先生!白先生?白意涵!」

白意涵的神經如同被割裂一般,他轉過頭,擠出一抹笑容,「真不好意思。希望皇朝影業和您的合作愉快,也希望您一路平安。」

對方順著白意涵之前出神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仍舊緊緊擁抱沒有放開的身影,不禁露出了然的笑容,「在你的國家,很少看見這麼熱情的離別。」

白意涵依舊紳士地微笑,與對方握手,目送對方進入安檢。就像某種法則,某種不可動搖的規律。

就在他回身那一刻,看見米塵踮著腳,向對方飛吻,那樣神采飛揚卻又離情依依。

眉心皺起,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拳頭握緊,久久不得放開。

直到看不見那個高挑修長的身影,米塵這才緩緩轉身,低著頭走了出去。

所有笑意如同流星沉沒海底,白意涵一臉冷峻,哪怕周圍有人認出他來,掏出手機從各個角度拍他的樣子,他只是跟在米塵的身側,一步一步看著她走出了玻璃門。

「白先生!可不可以給我們簽個名!」一個女孩拿著本子和筆走到他的面前,滿臉期待。

可是當女孩看見那雙猶如寒星的眸子,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

「可以啊。」白意涵微微扯起唇角,將她的紙筆取了過來,寫下自己名字的時候,用力到將紙面都劃破。

當其他人也在包裡翻找打算找白意涵簽名時,白意涵已經快步走入了電梯,去到了地下停車場。

米塵來到機場大巴的等候位,時間已經很晚了,再過不久就到凌晨。想到明天還要早起,她內心的郁悶就不是一點半點。

忽然,手機響了,竟然是白意涵的名字。米塵傻了,這麼晚了,白意涵找她做什麼?

「喂,白大哥?這麼晚了還沒睡嗎?」

「沒有啊。你現在在哪裡呢?」

白意涵的聲音依舊溫潤,聽得米塵心裡暖洋洋的。

「我在飛機場,正准備回去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銀色的保時捷停在了米塵的面前,對方將車窗搖下來,朝她招了招手:「我送你回去!」

米塵傻了,白意涵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還不上車?怕我吃了你啊!」

白意涵的頭髮剪得比之前短了些,少了幾分原來的溫文爾雅,更多的是果斷銳利。

米塵上了車,白意涵傾□來,扯過安全帶為她系上。當對方的手臂環繞過自己,米塵緊緊靠著椅背,連呼吸都不敢。低下頭,她就能看見白意涵露出襯衫衣領的一小截脖頸。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米塵別過臉去,不敢再看了。

白意涵起了身,看見米塵的耳朵微微泛紅。

「你啊,上次出了車禍,劫後余生。現在也不知道多保護自己。以後上車要系上安全帶,明白嗎?」

米塵趕緊點頭。

車子開了出去。

夜風涼涼的,白意涵將車窗調了下來。米塵閉上眼睛,覺得舒服極了。

「小米,你是來送朋友的?」白意涵騰出一只手來,揉了揉米塵的腦袋。

米塵聳起肩膀,不自覺笑了起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不是朋友,是我弟弟!」

「你弟弟?」白意涵笑了,可不知道為什麼,米塵覺得他的笑聲涼涼的。

忽然,車子加速,米塵的後腦猛地貼在了後座上,兩側的路燈飛速掠過,就連風都是呼啦啦地響。

「白大哥!白大哥!你怎麼了!超……超速了啊!」

驀地,白意涵將車駛入了路旁的加油站,剎車驟然踩下,穩穩停了進去。

米塵驚魂未定,呆然地側過臉來,看著白意涵,「白……」

車窗被搖了上來,米塵忽然有一種害怕的感覺。

白意涵的側臉太冷,甚至於唇角的凹陷都沒有了以往的暖意,看起來仿佛鍍上一層冰霜。

驀地,白意涵的手掌勾過了米塵的後腦,還沒醒過神來,對方的唇就貼在了她的眉角。

瞬間,千樹萬樹梨花開,米塵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對方扣住她後腦的力度,令她醒過神來。

「你是說,你的弟弟會對你做這些?」白意涵在冷笑,米塵終於看出來了。

「什麼?」

「你的成長速度真是非凡啊。我不過幾天沒有見到你,你就學會撒謊了,是嗎?」

米塵下意識手指觸上自己的眉角,腦海中驟然浮現出安塞爾在安檢之前抱緊自己的場景。

「白大哥……你當時在?」

白意涵沒有說話,他別過頭去,雙手按在方向盤上。那種漠然,令米塵一陣心慌。

加油站的夜班工作人員走了過來,白意涵將車窗搖出一條縫,將油卡塞了出去,「能加多少加多少。」

米塵不知道白意涵生氣的原因是什麼。只是因為他不相信安塞爾是她的弟弟嗎?雖然說給任何人聽,都不會相信。因為她和安塞爾之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無論是五官還是身形。安塞爾擁有法國血統,而她卻是個純正的東方人。

可就算是這樣,白意涵有必要生氣嗎?他如果在飛機場裡就看見她了,為什麼不叫她?

「我沒有撒謊。安塞爾真的是我的弟弟……他從法國來看我,我們是……」

白意涵忽然側身,米塵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唇被狠狠地壓住,有什麼順著唇縫擠了進去。

強烈的壓迫感令米塵下意識後退,而對方卻緊隨而至,不給她任何逃避的空間。

她的後背被緊緊壓在車窗上,耳邊只聽見吧嗒一聲,安全帶被打開,對方的胳膊環繞過她的身體,手掌牢牢按住她的後腰,用力地將她壓向自己。

躁郁而狂放,米塵的唇舌都疼痛了起來,她的雙手按壓住對方的肩膀,試圖抬起頭來躲避,而得到的只是更加用力的擠壓。對方的胳膊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

米塵惶恐了起來,扯著對方的後衣領要將他拽開。可白意涵卻輕鬆地騰出一只手,將她的手腕扣住,壓回到了身後。

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先生!先生!油已經加滿了!您的油卡……」

白意涵鬆開了米塵,車窗打開一條縫隙,工作人員將油卡和單據塞了進來。

米塵覺得今天的白意涵不大對勁。無論是他的表情,做事的風格甚至於他……都不是米塵所認識的白意涵。

她下意識就想要打開車門,可白意涵早就鎖了中控。

「白……白大哥……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可以自己……自己回去……」

米塵的嘴唇腫得發麻,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安全帶。」白意涵只從口裡擠出這三個字。

「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

明明外面除了路燈就是偶爾駛過的私家車,別說公交了,連出租車都沒見著。

「我說,把安全帶系上。」白意涵的雙手扶著方向盤,冰涼的路燈燈光映出他的側臉,米塵更加倉惶。

她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安全帶,低頭系上。

車子駛了出去,平穩的速度,而白意涵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米塵僵著脖子,看著前方,連腦袋都不敢轉一下。

終於到了星苑門口,米塵下了車,回頭時看著白意涵被路燈映照得愈發冰冷的側臉。當車門關上的一刻,車子無情地揚長而去,她終於呼出一口氣來。

手背貼在自己的唇上,白意涵那一刻的壓迫感如此清晰地再度襲向米塵的大腦。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臥室裡。她蜷在床上,閉上眼睛就是白意涵靠近自己的畫面。

那不是白意涵。至少不是她所熟知的白意涵。他嚇壞她了。

翻來覆去,從床頭換到床尾。她甚至連合眼都沒有,天就亮了。

這一天,米塵完全不在狀態。她十分之恍惚。

「米塵,你還愣這裡做什麼,給厲墨鈞補妝啊!」某位工作人員拍了拍米塵的肩膀,米塵驚得到抽氣。

當她面對厲墨鈞的時候,刷筆在手中猶豫,她全然沒有平日化妝的感覺。

厲墨鈞也沒有像平日裡一樣閉上眼睛,反而微微側過臉來看著她。

「怎麼了。」

他的語調總是那麼穩,好似世界翻轉過來他也不會皺一皺眉。

「沒什麼。」米塵吸一口氣,准備好好工作。這部戲就要收尾了,她可要讓厲墨鈞在鏡頭面前完美收官。

「你不說,又放不下。我不會讓一個心不在焉的化妝師給我上妝。要麼你告訴我怎麼回事,要麼我請別的化妝師來替你。」

米塵太了解厲墨鈞的性格了,說一不二,他有不可侵犯的原則。

「就是有一個我很尊重覺得很重要的……朋友,誤會我對他說了謊,然後他做了一些讓我想不明白的事情。」米塵含糊其辭,她沒辦法說明白對方是誰,也沒辦法說那個讓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什麼。

「對方誤會你什麼了?」

【小劇場】

胖瓜:不是脾氣好的就不會妒忌。

方承燁:看起來脾氣好的,生氣起來就更麻煩。

連蕭:男人的風度就和女人臉上的妝是一個道理。

米塵:我已深受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