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白意涵輕輕取走了米塵手中的咖啡杯,將它放在露台上。

「我相信,此刻的你是清醒的。也許我並不是你心目中最理想的那一個,我沒有像林潤安那樣陪伴你人生中最長也是最重要的歲月,但是我相信,在你心裡我並不是難以接受的,對嗎?」

他的聲音沉靜而穩重,就似一個循循善誘的長者。

「你怎麼可能是那種讓人難以接受的人?」

米塵脫口而出,而在那一刻,她心中哪怕有猶豫,也被這句話打上了死結。

「那麼有其他人向你告白嗎?」

白意涵傾□來,他的眉眼依舊有著引人入勝的深度,就似一個婉轉悱惻的故事,從開頭就緊扣心扉,於是進入了漫長地探索結局的旅程。

「沒有。」米塵的腦海中那個人的影像清晰地被雕刻在思維裡,她不想說出任何違心地答案,而是選擇明白地開口,「可是……我心裡面有另一個人了。」

「米塵,你曾經用十年的時間去暗戀一個人。暗戀的時候也許很快樂,但是當你無法再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去喜歡那個人的時候,你還會覺得快樂嗎?」

「……不要試圖說服我,白大哥。喜歡一個人是不可控制的。不是我想要停止就能停止的。」米塵無奈地笑了,她向後退了一步,拉開與白意涵的距離。

而白意涵卻向前走了一步。

「你無法選擇喜歡誰,但你可以選擇快樂。我不想知道你現在喜歡的是林潤安或者其他什麼人,你試著將自己的目光放到我的身上來。當你覺得快樂的時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白大哥,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那些記者會一直糾纏著我們,我們不會快樂的!」

「為什麼?我現在只是皇朝影業裡一個股東而已。媒體能影響我什麼?還是你怕會影響你的生活?你可以繼續留在星耀天下,服從星耀對你工作的安排啊。我不會插手。只要你不來皇朝影業,媒體如果抨擊你的成功是因為我,別說我了,就算是你自己都能很輕易地反駁。」

「我……我……覺得自己不夠喜歡你……」

「愛一個人又不是等價交換。不夠喜歡我又不是討厭我。如果你要拒絕我,應該找一個更像樣的理由。」

「我……」米塵用力地想,腦袋裡千頭萬緒,好像無論她說什麼,白意涵都能輕易地擋開。

「想不出來吧?那就在我的身邊。我會好好握住你的手,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在你的面前轉身。」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朝著米塵湧來,她被沖倒在地。

她曾經在腦海中無數次地回憶著醫院走廊裡的那一刻。電話那一端的林潤安,身著白色的禮服,挽著別的女子,漸行漸遠。她曾經無數次趴在林潤安的背上,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被他背回家。她曾坐在他單車的後架上,靠著他的背脊聽著他說話的聲音。她曾經以為林潤安的背,是這個世界上最安穩的地方。

只是當他隔著電話告訴她自己的婚訊時,她才明白,背影的意義。

而白意涵的這句「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在你的面前轉身」讓米塵再也無法抵擋。

她知道這個男人只要做出承諾,就絕不會食言。

他向她伸出手,輕輕扣住她的手指,向後退了一小步,而米塵則向前走了一步。

「你看,就這麼簡單。無論一小步還是一大步,謝謝你進入我的世界。」

米塵被白意涵攬入懷中,她踮著腳,下巴靠在他的肩上。

她被擁抱著。

好像她終於看見了他眼中那個故事的結局。

這個男人是奢侈的。

她是不是偶爾也能擁抱這樣的奢侈?

但是她有一種預感……只要那個人的眼睛,他的微涼的聲音,以及他植根於她大腦中的思想仍舊存在,她會讓白意涵失望的。

或早或晚。

「對不起,白大哥。」米塵試著掙脫對方,卻被更加用力地抱緊。

白意涵的眉心蹙了起來,「你可以對我說‘對不起’,但不要連我追求你的權力都拿走。」

「對不起,我不能……」

我不能接受你的付出。因為我知道,所有真心的付出盡管都不求回報,但一定會受傷。

正因為你是白意涵,我不能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小米粒,我並不脆弱。如果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答案,並不代表我不能遵從自己的心意。我現在正式地告訴你,我在追求你。你可以說你不喜歡我,但不要對我說‘對不起’。如果喜歡你變成讓你歉疚的事情,那樣才最讓我痛苦。」

米塵掙不脫他的懷抱,她從來都不知道白意涵也要那樣執著不肯放手的時候。

這天晚上,米塵被白意涵送回了星苑,哪怕有幾個狗仔記者追在他的車後,他也視而不見地駛入。

米塵回到家,白意涵站在門口,笑著說:「你忘記一件事了。」

「什麼?」

白意涵撐在門框上,傾□來,吻在米塵的眉心。

「晚安,我的小米粒。」

米塵向後退了一步,卻沒有來得及躲開。

他一直就把她放在心上。她對於他,從來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白大哥,下一次我會躲開。」米塵很認真地說。

白意涵淡然一笑,「等到下一次再說。」

她恍惚地關上門,呆然地躺回到自己床上,而出差回來的喵喵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床。

「小米粒!小米粒!你是不是真的和白意涵在一起了!我的天啊!男神在記者采訪的時候承認喜歡你了!現大家都在談論呢!如果我是你,死而無憾了已經!」

「喵喵,我沒有答應白大哥。我會被燒死吧?」米塵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道。

一直興奮著的喵喵盯著米塵的眼睛,逐漸收起了探究的表情,和米塵並肩躺著,一起看向天花板。

「會不會被燒死不知道。可是別人的想法和妒忌根本沒有價值,而是你心裡是否有執著。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火燒了雲燒了,天塌了地陷了,還是改變不了你愛他這個現實。作為你的朋友,我覺得你該問自己的問題不是你會不會被那些粉絲燒死,而是你愛不愛他。不要被白意涵的外表以及與男神交往的虛榮心迷惑,做你自己應該做的選擇就好。」

「喵喵你真好。」米塵窩進喵喵的懷裡,用力蹭了蹭,「喵喵你胸好平!」

「你去死吧!活該被燒死!」喵喵氣鼓鼓地爬起來跑了。

米塵取過自己的手機,發現一條來自厲墨鈞的短信:明天早晨九點,星耀樓頂見。

心臟忽然被扣住一般血液無法暢通,米塵的指尖一片冰涼。

是啊,厲墨鈞一定也看到了訪問,他是要問她和白意涵的關系嗎?

他和她之間的距離……是不是會更加遙遠?

一整晚,米塵難以成眠。

她似乎回到了那一日站在天台之上,當她將紙飛機扔向天際,失去平衡搖擺墜落的時候,有人一把按住了她。側過臉,她看見的就是厲墨鈞。

第二天,她來到了星耀。一路上,她能感受到所有人不同尋常的目光,探究的、驚訝的、不可思議的,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直到米塵走入電梯,她才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

直到來到最高層,她打開安全通道的門,上到了樓頂。

星耀的頂樓是一片空曠。抬起頭湛藍映入眼底,以及流雲滑過飄渺不可追尋的輕影。

日光輕盈而透明。在這樣的顏色裡,米塵發現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坦蕩了起來。

厲墨鈞的身影是這裡唯一的顏色。他依舊穿著深色的風衣,靜靜佇立。

米塵來到他的身旁,才發覺他在抽煙。

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抽煙了。他是沒有煙癮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上總會帶著一包煙。在米塵的心裡,抽煙一般是缺乏自制力的人才會有的習慣。厲墨鈞很懂得控制自己,所以他不會對任何事物上癮。

他的眼睛望向遠處,與風交織在一起,分辨不出方向。

「厲先生,我來了。你是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嗎?」

「米塵,公司決定要重點培養你。從今天起,會給你安排專門的經紀人,為你制定發展計劃。」

「啊?什麼?給我安排經紀人?」米塵傻眼了,她又不是藝人,要什麼經紀人?

安言是說過要重點培養她,竟然「重點」到給她配經紀人了?

「以後你會有更多的機會出席類似亞洲彩妝大賞這樣的活動,甚至於參加各種娛樂節目,出版書籍,這些經紀人都會為你規劃好。」

「等等……我不喜歡參加什麼娛樂節目,也沒打算出什麼書!那些書都是化妝品公司打的廣告!什麼好用什麼不好用根本就不是我說了算!還有那些娛樂節目,根本和化妝無關!太多炒作的成分在裡面了!」

「那麼亞洲彩妝大賞呢?」

「……那個,我很想去。」

她想要與更多的化妝師交流,見識不同的技巧,走到演藝圈之外的世界裡好好看一看。

「那就弄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沒有人能為你做決定。」

我想要的……我不敢說。

如果你像林潤安一樣沉默呢?

如果你像對馮秀晶一樣直截了當地說不呢?

那麼,我連你所信任的化妝師都不是了。比想吃天鵝肉的癩□□還可笑。

「你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告訴我的?」

厲墨鈞第一次用問題來代替答案。

而無論他問什麼,米塵都不想用猶豫來面對。她不想在他面前有任何的秘密。

「白意涵向我表白了。」米塵的心臟忐忑了起來。

你會對我說什麼?你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的反應?你的世界會不會有一點波動?

厲墨鈞指間的煙灰忽然斷裂,散落開來。

「你對我說過,如果我看著對的人,就不會流淚了。而我一直想要問你,怎樣才知道我看著的那個是對的人呢?」

米塵歪著腦袋看著他。

留下我。

請你留下我。哪怕只是因為你的工作需要我。

我只想知道自己在你心裡有那麼一點點的不一樣,比別人重要那麼一點點就勾勒。

那會給我勇氣推開所有誘惑,堅定不移地依舊只看著你,不需要任何結果。

給我一點線索,我會為你飛蛾撲火。

「如果發現錯了,千萬不要頭破血流了還不肯回頭。公司為你安排的經紀人在化妝師組等著你,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的專屬化妝師了。」

厲墨鈞指端的香煙終於燃燒殆盡。

「等等!那麼你新戲的試鏡呢?我不用再參加了嗎?我很想為你畫古裝的!」

「米塵,這個世界很大,不是只有某個人的身邊而已。」

厲墨鈞終於側過臉來,觸上他目光的那一瞬間,米塵的眼睛裡有什麼濕潤的東西落了下來。他的手指掠過她的眼角,指尖是微微的涼意。

「米塵,你現在看著我,卻在流淚。所以對於現在的你而言,我也不是對的人。」

厲墨鈞的手掌覆上她的臉頰,他的掌心很暖。

所以當他轉身的時候,盡管垂落了滿身日光,她卻覺得很冷。

米塵一個人站在高高的樓頂,這裡是這個城市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可當她伸出手,她才明白,天空依舊很遠。

這就是厲墨鈞,理智地看待所有事情,包括她在內。

她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無數聲之後,米塵終於接通了手機。

原來是公司派給她的經紀人。

米塵吸一口氣,她對自己笑了笑。這條路她必須走下去,試一試。

如果不是她想要的,她必須勇敢地回頭。

公司新派給她的經紀人是個三十多歲挺有經驗的姐姐,聽說還是連蕭親自為米塵挑選的。她的名字叫做余洋,外號「小魚」,善於人際交流,而且很有手腕,在時尚圈子裡也挺有人脈。

米塵不可能也跟著別人叫她小魚,而是稱呼她余姐。余洋替她張羅好了所有的行程,比如什麼時候到達新加坡,什麼時候參加媒體見面會,幾點到幾點和哪個時尚雜志的主編進行訪談,米塵聽著這一切,真有一種自己成為明星的感覺。

厲墨鈞當日的通告結束,連蕭親自開車送他回別墅。

「所以,米塵答應和白意涵交往了?不過這也不奇怪。白意涵是個說話很有分寸的人,只要米塵不討厭他,他就能說服她。厲墨鈞,你應該表白的。只要你表白,就還有機會。」

「表白什麼?」厲墨鈞抬起頭來。

「告訴米塵,你內心真正的想法。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無論你對她有多好,無論你在她的身後為她做了多少事情,如果你不說出口,對於她來說,那只是‘曖昧’而已。」

「去醫院吧。」

「去醫院?這時候去看你媽媽?好吧,無論發生什麼,你絕對不能再弄傷自己的臉!米塵已經不在你的身邊了,沒有哪個化妝師還能像她一樣為你遮掩臉上的傷痕!」

「我知道。」

厲墨鈞走進了母親的病房。房間裡很明亮,窗外是夕陽西下。她坐在書桌前,看著一本書,表情很恬靜。厲墨鈞在她的身邊坐下,直到她發現了他。

「秣鈞!你到哪裡去了!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他們每天都給我吃奇怪的藥!」

厲墨鈞的手指緩緩嵌入母親的發絲裡,替她梳理著。

「不吃藥的話,病怎麼會好呢?病好了才能出院啊。」

母親的腦袋靠在厲墨鈞的肩上,顯得十分乖巧,「你上次跟媽媽說,你很愛很愛一個女孩子,現在呢?」

「現在我還是很愛她。」

「那她是你的女朋友了嗎?你應該帶她來看我的。」

「不,她自己都沒有搞清楚自己的方向,沒有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還做不到心無旁騖地看著我。」

肩上的女人發出一聲歎息。

「秣鈞,我不是對你說過嗎?不要看著錯誤的人,那會讓你傷心難過。所以,停下來,放下來,看向別的地方。」

「她不是錯的人。因為我看著她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傷心難過。」

「現在也是嗎?」

「現在是,以後也是。無論她做出怎樣的選擇,走向哪個方向。」

「那麼為什麼不抓緊她呢?」

「因為只是我抓緊她是沒有用的。如果我告訴她,我愛她,她只是接受而已。她應該學會的恰恰是自己所夢寐以求的,不要等待別人的給予,而是伸手握緊。」

厲墨鈞輕輕拍著母親的肩膀。

時間湧起波瀾,醞釀著什麼。

第二天的清晨,當連蕭來到厲墨鈞的別墅時,聞到了一股重重地煙草氣味,而客廳茶幾上本來用作裝飾的水晶煙灰缸裡竟然滿是煙頭。

連蕭呼出一口氣,剛要說什麼,厲墨鈞從樓梯之上走來。

路過連蕭時,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煙草的氣息,整個人一如既往地有條不紊。連蕭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米塵坐在床邊,看著白意涵低著身為她收拾前往新加坡的行李。

「白大哥,我自己來吧!」米塵看見白意涵開始整理自己的貼身衣物了,趕緊沖上去,「那些我來!真的我來!」

白意涵笑了,在她的腦袋上按了一下,替她整理起洗漱用品。米塵以最快的速度把貼身衣物塞進去,白意涵拎著洗漱包回來,看著行李箱不禁啞然失笑。

「米塵,看來你的空間感真的不怎麼樣。你知不知道自己還沒把鞋子放進去。」

「鞋子我穿腳上!」米塵很認真地回答。

白意涵在她的身邊坐下,將她的兩條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我說米塵老師,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能穿著帆布鞋參加晚宴吧?」

「余姐說了,她會負責給我安排晚宴穿著。」米塵趕緊將自己的雙腿放下來。

「哦,是這樣啊。」

白意涵對於米塵的拘謹並沒有感到失落,反而壞心眼的將臉傾向米塵,拉長的音調有一種令人心旌動搖的感覺,這讓下意識向一旁退去。無奈白意涵扣住了米塵的小腿,米塵哪裡也去不了。

直到白意涵就要吻上米塵的唇,米塵為了躲開他,忽然從床邊摔了下去。白意涵愣了愣,隨即哈哈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這個行李箱這樣放真的不行,等下了飛機說不定都裂開了。」

白意涵將米塵辛辛苦苦放進去的東西都撿了出來,哪怕手中拿著的是米塵的貼身衣物,他也淡然自若地將它們規劃好位置。米塵根本沒有插手的機會。原本擠得滿滿的行李箱,被白意涵收拾之後,竟然還省出了許多空間。

「白大哥,有沒有人說你真的很有賢妻良母的范兒啊!」米塵湊過腦袋問。

白意涵用力捏了捏她的鼻子,「怎麼,你打算娶我了嗎?那以後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

「……我養不養家,都改變不了你貌美如花這個現實。」

「喲,你這算是甜言蜜語嗎?」

米塵愣了愣。

白意涵笑了,「你看,只要你卸下心防,我們能很愉快地在一起。我的表白是為了讓你知道我的心意,而不是產生距離。」

米塵淡然一笑。這就是白意涵,當他要接近你的時候,他能夠做到天衣無縫,自然到讓你找不到任何瑕疵。

第二天,她與余洋一起前往新加坡。飛機上,余洋徹底讓米塵見識到了她的能力,前腳用日語「西西露露」說了一大通,後腳又是韓語「思密達」,然後取出資料寫寫改改,遞給了米塵。這些都是媒體采訪稿,余洋已經替她寫好了,結合了她本人的經歷,稍稍加了一些故事性,還好不是很誇張。

「我一定要接受這些訪談嗎?不能只參加比賽嗎?」

「米塵,不只是你,林潤安也是這麼過來的。」余洋抬了抬眼鏡,看向米塵。

米塵歎了口氣,只是這些采訪稿看了不到十分鍾,她就睡著了。

這次的亞洲彩妝大賞十分隆重,不僅整個亞洲彩妝界的一線品牌派出了最有力的化妝師團隊,還包括一些新銳品牌也希望借助此次大賞嶄露頭角。

而米塵參加的則是單人彩妝PK賽,她的化妝品使用將不受品牌的限制,而比賽的評審將是十大彩妝品牌的CEO或者董事長。如果能得到他們大多數人的青睞,米塵就真正在亞洲彩妝界有了一席之地。

在彩妝大賽開始之前,是晚宴。余洋替米塵張羅了一整套的晚宴衣著。考慮到米塵的個子不高,余洋為米塵選了及踝的禮裙。只是當米塵看見那雙酒杯高跟鞋的時候,有一種暈倒的沖動。

「余姐!我穿著這雙鞋是絕對走不動路了!絕對絕對!」米塵快瘋了,她總覺得那雙鞋能踩死人。

「可是米塵,你不可能穿著帆布鞋進晚宴會場的。」

米塵的頭疼了起來。白意涵的電話卻來了,她不得不向對方吐槽。

「白大哥,我不可能穿著那雙鞋走進會場的啊!別說走進去了,估計剛下車,就摔了個好看了!」

「你不會摔著的,放心好了。」白意涵的聲音暖暖的,米塵安下心來。

「好好睡覺,不然明天頂著黑眼圈參加晚宴,你就不是小米粒,而是小熊貓了。」

掛了電話,米塵穿著那雙鞋,在房間裡走了幾步,腳尖很疼,平衡也很難掌握,米塵覺得個子矮就個子矮咯,把自己墊高有什麼意義呢?

好幾次差點扭傷自己,米塵終於還是放棄了。她脫了鞋子,上了床,□□睡了一大覺。

第二天的白天沒有任何活動,米塵被余洋勒令在賓館房間裡好好背熟采訪稿。

只是看了沒兩遍,她便分心,掏出手機刷網頁。

厲墨鈞的古裝定妝照出來了。

他在今年的仙俠巨制《奉天》中飾演男主角。飄逸的衣擺,墨絲如飛。

而電影宣傳詞也頗有意境:塵緣如鏡水,謝了榮華,風雲永寂。

米塵並不能理解其中的意義,只覺得看了這幾句詞,心裡莫名寥落了起來。

厲墨鈞的眉眼灑脫而虛空,可惜,化妝師沒有把握住那樣的神韻。

如果她還是他的化妝師就好了。至少,在這部電影裡。

米塵關上了頁面,扯出一抹笑意。確實,她還無法放下厲墨鈞。

但白意涵真的給了她快樂。

就在這個時候,客房門鈴聲響起。是酒店服務員為她送來了一個包裹,包裹是從機場寄來的,米塵看了看包裹的落款,竟然是連蕭。

連蕭會寄她什麼?為什麼不等到她回國了再給她?

米塵將包裹打開,發覺裡面竟然是一雙坡跟鞋。鞋子的兩側是透明的,鞋尖點綴著碎晶,在燈光下閃耀又有幾分優雅。她連忙打了個電話給連蕭,而連蕭卻關機了。

她穿上鞋子,鞋跟雖然高,但卻很穩。配上晚宴的長裙,也不會顯得突兀,相反多了幾分時尚氣息。

當晚宴來臨之前,余洋敲開她的房門對她說:「你的男伴來了,他會牢牢穩住你,鞋跟有多高都沒關系。」

米塵愣住了,因為房門外的正是身著黑色西裝的白意涵。他的發絲梳至腦後,身上的定制西裝完美地襯托出他的身形,他低下頭來看著米塵的鞋子,笑道:「這雙鞋很漂亮。你經紀人的品味很不錯嘛!」

「我……給她挑的不是這雙鞋。不過,這雙鞋反倒更加適合米塵的氣質!」

白意涵的眸子裡某種情緒一閃而過,他笑著將米塵的手放到自己的胳膊上,「現在,我們走吧!」

「白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要是不來,余洋豈不是要給你找別的男伴了?我會羨慕嫉妒恨的。」

米塵不得不為對方的周到而感動。他一定放下很多重要的事情趕到這裡。

來到晚宴會場,米塵見到了許多亞洲彩妝界的知名人士,當然也包括川上尋子。

很顯然,白意涵在現場認識許多人,將他們一一引薦給了米塵。米塵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陀螺,不斷地旋轉著,到最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見到的是什麼人,說了什麼話。

白意涵似乎知道她累了,將她引到了露台邊。兩人吹著夜風,身下是一片燈火闌珊。

「是不是很失望,以為晚宴上能和許多彩妝大師交流,沒想到這裡只是一個應酬和拉票的場所。」白意涵靠著露台,輕笑著說。

「是啊。」米塵低下頭。

「所以彩妝界和演藝圈甚至於商場也沒有什麼不同。你餓了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謝謝白大哥!」

米塵安心地待在露台上,遠離那個觥籌交錯的世界,此刻的她更加怡然自得。

她取出手機,發現一條來自連蕭的短信:我剛回到國內,鞋子收到了嗎?

米塵趕緊回復:鞋子收到了,謝謝連先生。

而連蕭的回復讓米塵半天回不過神來:不用謝我。安塞爾走之前,厲墨鈞就告訴他為你設計一款參加晚宴的鞋子。

米塵低下頭來,看著腳上的鞋子,她忽然想起厲墨鈞曾經對她說過,「仰望天空的時候,不要忘記腳下的土地最安穩。」

她現在正安穩地踩在厲墨鈞為她准備的鞋子裡。他就是這樣,從來不會刻意去說些什麼,但在不經意間,他已經做了許多。

而現在,她要掠過他的視線,堅強起來。無論面對什麼,她不能再依賴他給她的堅定了。

「米塵,你怎麼了?在想什麼?」白意涵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米塵的面前,他打了個響指,米塵醒過身來。

「我只是在想,明天我一定要好好發揮。白大哥,你知道嗎,彩妝也是一門藝術,一門以五官為畫布的藝術。再高超的技巧,缺乏以美為目的的創造,就失去了雕琢的意義。」

白意涵看著米塵,良久沒有說話。

米塵也打了個響指,笑著問:「白大哥,你怎麼了?」

「我只是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為你著迷了。因為你有著我所沒有的東西。」

「什麼?」米塵頓了頓。

白意涵出神地望著米塵的側臉,唇上綻出一抹淺笑,無奈中更多的是期待。

「你還在追逐,而我已經墜落了。」

第二天,亞洲彩妝大賞單人PK賽正式拉開序幕。沒有了《夢工廠》裡的媒體宣傳為噱頭,整個比賽的過程顯得更加專業,就連比賽的評點都讓米塵覺得獲益良多。

但是讓米塵感到失望的是所有參賽彩妝師的作品。

她跟在林潤安的身邊,所見識到的彩妝作品代表的是時尚界最一流的水平。無論是對於五官的契合度,色彩的糅合搭配,以及最重要的光影感,都可以談得上是走在時代的尖端,光影與色彩的完美融合。

而她現在所看見的作品,要麼天馬行空地想象脫離了五官的束縛,失去了彩妝的意義,要麼執著於技巧的追逐,失去了藝術本來的價值。

現場的評委們,對每一個人的點評都有一種流於形式的感覺。米塵知道他們也在失望,但當整個世界的平庸的時候,他們只能隱藏自己的意見,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終於到了米塵,她挽著自己的彩妝模特走到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