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二日早晨十點過,符曉才伸了伸懶腰起了身。她拉開窗簾,被耀眼的日光刺了目,嗯,好天氣。

她走出房間,當然楊蜜與蕭然都上班去了。楊蜜在餐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壓在鑰匙下面,「自力更生!妹妹回來陪你。」

符曉輕笑,拿起鑰匙放進口袋。洗漱過後,她換了一套軍綠色的毛呢秋裙,裏面套著黑色的打底衫褲。將頭髮側紮起來,戴上軍綠色的貝雷帽,嘴唇用粉色的口紅滑過,抿了抿唇。很好,心情也不錯。

符曉向來不注重打扮,但當她心情好的時候,她會花時間為自己妝扮一番,享受一個人的悠閒時光。

下了樓,她一邊呼吸著北京特有的乾燥空氣,不知怎地有種懷念的感覺。她以手擋在額前,眯著眼看向燦爛的天空,浮出一絲淡淡的哀傷。片刻後,她用力搖了搖頭,大跨步走出了社區。

選了一家看上去很老字型大小的餛飩店吃了早餐加午餐,符曉隨著人群走了十多分鐘,終於在一個公車站牌前停了下來。

好多人啊……她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數是人面無表情,有等著公車的不耐,有與自己手機交流的隔世,難得有同伴一起等公車卻只是統統仰頭關心著公車的到來。冷漠的都市,到處都是一樣。符曉研究著一個個行人的神態舉止,不知不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耳邊響起兩聲喇叭,莫名地驚回了神思。她下意識地看向發聲處,停在眼前的耀眼銀車正緩緩降下車窗,「去哪裡?」唐學政摘下墨鏡問道。

在人群聚集的公車站牌前突然停下一輛彪悍的悍馬,怎麼能不引人注目?符曉看看四周,確定他的確是在跟她說話後,才不得不笑道:「去觀光。」他是怎麼認出她的?她甚至連眼鏡都換了一副。符曉納悶。

站在她身後的學生打扮的女孩眼尖地看到車子裏面的帥哥,瞬間浮想聯翩,興奮地與身邊的同伴私語起來。

「上車,我送你。」唐學政示意。

「不用了,我坐公車就行。」符曉迅速拒絕。

「我不認為在這個時間段擠北京的公車是個好主意,上來吧,反正我事情忙完了。」

敏銳地感覺身上的視線越聚越多,符曉為難地不知怎麼婉拒。

「快點,我擋住公車的路了。」話雖如此,唐學政卻一點也沒有發動車子的意思。

……這位大哥可能不知道真拒與假拒的區別。符曉不願在眾目睽睽之下與他僵持,只得拉開車門上了車。

「小心頭。」

「謝謝。」

一關上門,軍綠色的車便呼嘯而去。

「討厭,為什麼不是我!」一名趕著見客戶的年輕女人不禁說出心底的話。

車裏放著悠揚的音樂,兩人沉默了一會,符曉咳了咳,開口道:「真巧。」

「我在附近辦點事。」唐學政簡單解釋。

「哦。」符曉點點頭,不知該接什麼話。

「你想去哪?」

「最近的觀光點是哪?」

唐學政偏頭看了她一眼,「我說過我有空。」

有空也與她無關啊。「我沒什麼計畫的,想順著路線玩。」

「是嗎?」唐學政挑了挑眉。

「……」符曉無奈地刮刮額頭,「我想去地壇。」

唐學政輕笑兩聲,在紅綠燈處轉了彎。

符曉的嘴唇蠕動兩下。

「很少有人來北京第一站選地壇。」

「我只是覺得那裏可能人比較少而已。」

兩人再次沉默了一會,「你今天真漂亮。」唐學政低沉的聲音響起在狹窄的空間,符曉感覺心像是被撞過的大鐘。

「謝謝。」她只得禮貌地笑了笑。

「我差點都認不出你了。」

這正是她所奇怪的。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打扮。」

「沒有一個女人是不愛美的。」賞心悅目多好。

「是嗎?」唐學政低笑。

「就建議而言,唐少還是少誇別的女人,多讚美自己的女友比較好。」

「唐學政。」他先糾正,然後頗感興趣地問道,「為什麼?見到漂亮的女人誠實地讚美不對麼?」

「感覺就像是你的女友在你面前誇別的男人帥的時候。」

「哦,有嗎?」

符曉失笑,偏頭看向窗外。

「開玩笑的,其實我很少誇女人漂亮。」瞄到她唇角的笑弧,唐學政眼裏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

符曉輕咳一聲,她果然還是不擅於跟這樣善於交際的人說話。

到了地壇西門,符曉望了一眼標誌性的牌樓,鬆開安全帶,「真是太謝謝你了。」她感激地看向他。

「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停個車。」唐學政手搭在方向盤上道。

「啊?」符曉眨了眨眼。

「我也很久沒去地壇走走了,正巧得空。」

符曉的表情很遲緩,她被動地點了點頭,下了車。

「站在陰涼的地方,雖然是秋天,太陽還是很大。」唐學政交待一句,驅車離開。

符曉的眉頭糾結地皺了起來,她站在那裏思考等還是不等。

「走吧。」身邊響起的低沉男音為她做了決定。

「啊,好。」不情不願的聲調隱藏在小聲的話語中。

走近巨大的牌樓,符曉抬頭仰望。

「要不要照相?」唐學政問。

符曉搖搖頭,「這個太新了。」沒有她想要的感覺。

唐學政垂下長長的睫毛看了她一眼,「那走吧。我想我可以給你當嚮導,在我小的時候地壇就像是我家的後花園。」

兩人隨著長長的道路筆直前行,唐學政向她介紹著地壇公園裏的景點分佈,並不時透露一點小道消息,比如像是在宰牲亭找到過幾百年的牛糞等等,起初符曉還有些鬧情緒,最後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兩人走到方澤壇邊上,空曠的氣息撲面而來,符曉轉頭看了看幾乎沒有什麼建築物的周圍,又抬頭看看正方形的祭壇,神情變得若有所思。

「這就是皇帝用來祭地的罎子了。」

「嗯,我知道……」符曉點頭,一邊想著什麼一邊繞著地壇邊緣走起來,並時不時摸摸石座,或是用步數衡量一塊石塊有多長,一人忙得不亦樂乎。

唐學政雙手抱胸,沒有對她略為奇怪的舉動發表意見。

符曉繞了一圈,抬步緩緩走上石階,嘴裏喃喃自語,「這種臺階的節奏感果然很舒暢。」她走上祭壇中心,眯著眼環視四方,她倒有點皇帝的心情了,至高無上,萬人仰視。

「厲害……」符曉不知在誇誰,直直站在那裏,思維卻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唐學政頗有興味地挑了挑眉,他也走了上來,站在她的旁邊,為她攔住陽光,垂眸注視她陷入深思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符曉還未回過神來,他試探地叫了一聲,「符曉,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嗯。」符曉像是著了魔,敷衍地點了點頭,跟著他往下走,差點踩空了臺階。

「小心。」唐學政扶住她,然後自然地牽過她的手,「別摔著了。」

雖然驚了一驚,但思緒不願就此打斷的符曉皺著眉再次聯結上剛剛所想,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手處在什麼樣的地方。

就這樣,唐學政拉著符曉來到皇祗室,「這裏面應該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符曉被動地抬頭,「皇祗室?哦,供奉地祗神的地方,還有文物在裏面。」她來了興致,快步往裏面走去,沒感覺一個大男人被她拉著也跟著走了進去。

太有趣了。唐學政在她身後咧開了白牙。

符曉的無我狀態直到繞出了齋宮才停止,她望望天,望望地,然後視線落到兩人相握的手中,不明白怎麼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最後,她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唐學政。

唐學政無辜地聳聳肩,「或許你是怕我走散了。」

聞言,符曉立刻像觸電般地抽開了手,「抱、抱歉。」她結結巴巴地道歉,自己迷迷糊糊的時候的確說不準做出什麼事來。

唐學政差點笑成內傷,「沒關係。」他用拇指撫了撫食指,「反正我也沒吃虧。」

符曉刷地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