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照一死,南疆內亂抵定,縱有餘黨漏網,也不過是激不起風浪的小蝦小魚,不足為患。龐小大作為抗望南府的先鋒軍,元氣大傷,分出一萬餘部交給顏初一之後,退守二線。
顏初一與望南府兩軍對峙,既不進攻,也不後撤,互不相讓。
霍決則率軍南下,配合平主,狙擊羽然大軍。
南疆烽火硝煙,依舊蔓延。
邢奇章這幾日心神不寧。況照的失敗在那飛龍死的那刻起,他已經有所準備,可是羽然的按兵不動卻在他的意料之外。莫非對他的戰術有所猶疑?若是如此,也應當有答覆才是。算算腳程,姜何濤應該回來了,可是為何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文思思看他下棋下著下著就發起呆來,落子的手頓時收了回來,將棋子丟回棋碗裡。
邢奇章驚醒,忙道:「輪到我了麼?」
文思思道:「邢大人意不在此,何必勉強?」
邢奇章嘆了口氣站起來,一臉惆悵道:「我怕有負府主期望。」
文思思道:「大人何出此言?」
「府主希望我削弱霍決的勢力和兵力,如今我卻與顏初一和龐小大的軍隊對峙。如此下去,我只怕做不了擋住霍決腳步的牆,反倒做了他手中的刀,替他掃平統一南疆的障礙。」
「邢大人既知他的意圖,又如何肯為他所用?」
「身不由己啊。」他搖頭嘆氣,「若顏初一下令進攻,就由不得我不反擊。」
文思思道:「邢大人可想過,保存實力,以圖日後?」
「以前想過,但是……」邢奇章臉上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帶著三分憤怒,三分羞惱,「文大人可知道霍決的兵器叫什麼?」
「紅纓龍紋槍?」
「不錯。你可知這把槍現在何處?」
「莫非不在霍決手中?」
「在我望南府境內!」
「哦?」文思思露出驚訝的表情。
邢奇章卻看不出他的驚訝是真是假,但此時此刻他也懶得計較,「不但如此,還揚言會親自取回!這樣赤|裸裸的挑戰簡直視我望南府無人!」
文思思抿了抿唇,將笑意掩藏了下去,「若是如此,邢大人倒有些騎虎難下了。」
邢奇章道:「所以此戰我一定要勝,還要大勝。」
「邢大人打算如何?」
「聯合顏初一。」
文思思眸光閃爍,「顏初一正坐在霍決的船上。」
「那又如何?我不信顏初一真的甘居霍決之下。」
「以離間計令霍決後院起火,邢大人高招。」
邢奇章道:「聽聞文大人與顏初一曾有一面之交,不知願否代我當一回說客?」
文思思呵呵一笑道:「邢大人吩咐,莫敢不從。」
「我派府中高手護送文大人,成與不成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大人平安無事。」
「多謝多謝。」
從邢奇章房裡出來,一直隨侍在旁的小山忍不住問道:「真的要去給邢奇章做說客?」
文思思笑道:「去,怎麼不去?」
「可,這不是給他人作嫁衣嗎?」小山道,「而且邢奇章狼子野心,要是霍決真的敗了,恐怕他立刻佔據南疆當南疆王。」
文思思道:「說客嘛,跑一趟腿,轉述一席話罷了。你以為邢奇章會指望我出力嗎?」
小山道:「那他為何還要請你去?」
「可能看我這幾天老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礙眼吧。」
「他也沒多好看啊。」
「……為何,我覺得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在說我呢?」
「文大人多心了。」
「呵、呵。」
「……」
船上。
小山一邊划船一邊道:「我相信你讓我划船絕不是打擊報復。」
文思思瞇著眼睛笑道:「我也相信。」
「所以,什麼時候他們能來給我換手?」小山眼巴巴地看著舒舒服服曬太陽的望南府侍衛。
文思思道:「唔,等我好看一點的時候吧。」
「……」
望南府與南疆對峙的戰場上,暗濤洶湧,還能見到浪花飛擊,但在南疆與羽然的戰場,一起風平浪靜得不可思議。羽然止步,南疆按兵不動,彷彿打算相看到天荒地老,比一比誰先老死。
被勒令在營中待命的平主終於按捺不住,闖入霍決大帳。
楊雨稀正悠哉地喝著小酒,「平大人。」
平主道:「王爺呢?」
楊雨稀道:「不在。」
「我沒瞎。」
「王爺有事外出。」
「王爺真是好興致!六萬大軍陣前待命之際,還有閒情逸致遊山玩水。」
楊雨稀想起霍決近日來越來越暴躁的脾氣,苦笑道:「王爺哪來的閒情逸致。王爺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場戰爭。」
平主道:「哦?難道王爺單槍匹馬去刺殺羽然主帥?」
楊雨稀無聲地望著他。
平主皺眉道:「我說錯了什麼?」
楊雨稀道:「若有這樣的好事,王爺一定不會忘記平主大人了。」
平主:「……」
楊雨稀道:「王爺去談和。」
「求和?」平主勃然大怒,「向羽然這樣的小國求和,王爺不怕貽笑大方,當諸國笑柄?」
楊雨稀道:「是談。」
「與求有何區別?」
「自然有區別。畢竟,當日顏初一的確殺了'細腰公主'。」
平主突然冷靜下來了,眸光變得古怪而奇異,看得楊雨稀內心一顫,「這麼說來,這場戰事全因顏初一而起。」
楊雨稀想起平主和顏初一的種種糾葛,眼睛立刻看向別處。
「也是,戰事一起,禍延百姓。王爺不如將顏初一交出去,以換取邊境和平。」
楊雨稀乾咳一聲道:「平主大人心懷百姓,王爺知道一定很高興。」
平主道:「王爺現在何處?」
在羽然營地。
羽然主帥摩大古駭然看著悄無聲息坐在自己營帳中的黑衣男子,「你,你怎麼進來的?」
霍決撇了撇嘴角,不屑道:「走進來。」
「你是什麼人!」
「霍決。」
「南疆王?」摩大古驚惶轉身,想要出帳喊人,就被一柄刀逼了回來。
赦僙笑嘻嘻地看著他,「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會做這麼不要命的事。」
摩大古昂頭道:「我羽然勇士,只有戰死,沒有嚇死的!」
赦僙道:「是啊,我也覺得戰死比嚇死容易多了,我們南疆人一向膽大包天。」
摩大古:「……」
霍決道:「我要見細腰公主。」
摩大古怒道:「公主已經叫你們的人給殺了!你要見就下地獄去見她吧!」
赦僙道:「在我們南疆,只有壞事做絕的人才下地獄,原來細腰公主也是啊。」
摩大古怒極,「不許污衊公主!」
赦僙道:「明明是你自己說的。」
「大帥?」外頭親兵聽到動靜,忙趕過來詢問,「有何吩咐?」
赦僙的刀在摩大古的肩膀上敲了敲。
摩大古冷哼一聲,梗著脖子叫道:「有刺客!」
帳簾被猛地掀起!幾個親兵衝進來,又驚又怒地看著赦僙和霍決,「你們是什麼人?還不速速放了大帥!」
摩大古傲然道:「你們要殺就殺,只是殺了我,你們也休想活著走出大營!」
「是麼?」霍決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我最討厭別人質疑我的能力。」
摩大古覺得架在脖子上的刀微微一鬆,皮肉一陣刺痛,好似被割破了。
親兵果然驚慌失措起來,「放開大帥!」「快快放開大帥!」
赦僙無趣地皺眉道:「不能換兩句嗎?」
摩大古深吸了口氣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霍決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
「公主已經被你們害死了!」
「是麼?」霍決冷笑。
未幾,就聽到一個脆生生的女聲在門口響起,「王爺,赦大人,公主有請。」
霍決坐回椅子,懶洋洋道:「讓她自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