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道歉

電梯上行到一半,張偉忽然想到什麼,瞅了瞅一旁靜靜站著都自有一股氣場的梁喬,小聲試探地問她「這段時間老大沒有為難你吧?」

有沒有為難啊……梁喬笑了下,昧著良心說了句「沒有啊,挺好的。」

「那就好。」張偉似乎鬆了口氣,然後絮絮叨叨地說,「我們老大脾氣不太好,但是其實很容易哄,只要順著他的毛摸就好了。他也就是看起來凶,人還是很好的,你別被他的表象嚇到。」

「看出來了。」梁喬意味深長地笑了下,那個男人就是紙老虎一隻,外強中乾。

「嗯。」張偉沒多想,單純地點點頭,又好奇地打聽,「對了,你跟老大什麼時候認識的?你怎麼會惹到他,給你簽那麼霸道的合約?」

「你不知道嗎?」梁喬有點驚訝,關衡的鼻子受傷,張偉居然不知道怎麼弄的?「他的鼻子是被我踹成那樣的……他沒告訴你?」

被、被她踹的???

張偉瞬間滿臉驚愕地往後退了一步,甚至覺得自己的鼻子也在隱隱作痛「老大的鼻子是被你弄的?你你你居然敢踹他的臉?」

其實更令他震驚的是,尼瑪老大明明告訴他當時沒看到襲擊的人來著,既然知道是被她弄的,居然沒打回去就只是這麼簡單的讓她做做護工?轉性了?

梁喬忙擺了擺手澄清「沒有沒有,我只是踹了他後背一下,他摔倒了才弄傷鼻子的。我要是真踹了他的臉,這會兒估計已經入土為安了,呵呵。」

張偉還處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看到那份僱傭協議的時候他還覺得老大太過分了,這樣苛待一個美女,現在滿心只覺得——他的老大真是太仁慈了。

當時在醫院裡做完手術,破了相的某人可是一怒之下摔了好幾個鏡子,還口口聲聲喊著——「不要被我抓到,否則看老子不neng死你!」

張偉瞪著光可鑒人的電梯門,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老大對梁小姐這麼特別,自己早就該發現的……他費盡心機搞那麼個僱傭協議,不就是想把人拴在身邊嗎?簽完那個協議一出院就從家裡搬了出來,應該也是為了方便和她兩人世界吧?

想到之前自己曾經傻乎乎地跟老大炫耀說梁小姐在看他,還偷偷加梁小姐的微信給人送特產……張偉簡直欲哭無淚。尼瑪老大沒neng死他果然是太仁慈了!

電梯裡並排而立的兩人各有心事,默契地都沉默下來。

到達18樓的時候,張偉神色恍惚地跟她說再見,梁喬揮了揮手,從電梯裡出來,回到辦公室坐下才發現皮夾還在她手裡拿著……

剛才他們兩個居然都忘記了這碼事。

手指在精緻的皮料上摸索了幾下,梁喬卻忽然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拉開抽屜把它丟了進去。

然而心裡彷彿埋下了一顆種子,在這一天似乎格外漫長的時間裡,漸漸生根發芽,生出一根根細籐蔓,從心臟穿透而出,毫無章法地四處蔓延,最後繞成一個盤根錯雜的網,將她綁手綁腳地困住。

下午開完會,梁喬終於按捺不住,給張偉打了個電話,詢問關衡的去向。

南臨公寓。

裹著被子的男人正趴在枕頭上睡得昏天暗地的,精壯的麥色脊背和兩隻健碩的小腿露在外面,半天都沒換過一個姿勢。

門鈴忽然響起,床上的人動了一動,皺著眉拉了拉被子,把腦袋蒙進去。

聒噪的鈴聲鍥而不捨,良久,他終於煩躁地揮開被子,只穿著一條平角褲光著腳從床上下來,走到衣櫃邊隨手拉出來兩件衣服套上,閉著眼睛往門口走。

「誰!」他凶神惡煞地喊了一聲。

門口的可視對講機上現出一張女人的臉,他擼了擼頭髮,拉開門,說話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你怎麼來了?」

曲姍姍提著一個保溫壺進來,笑嘻嘻地說「阿姨讓我來給你送點降火湯,這幾天太乾燥,怕你上火。你怎麼這個點還在睡?今天不上班?」

關衡瞟了一眼她手裡的保溫壺,沒做聲。老媽怎麼會想起他來?

「哇塞,你這裡裝修得好有情調啊,是不是金屋藏嬌了?」曲姍姍好奇地張望著,在玄關處脫下高跟鞋,開玩笑道。

只是看到鞋櫃裡那雙粉色女士拖鞋時,臉上笑容僵了僵。

關衡眼睛還有點睜不開,沒發現她的異樣,也沒招呼她,直接越過她推開旋轉門,回客廳往沙發上一倒,又閉上了眼睛。

曲姍姍一點也不見外,直接到廚房拿了碗盛湯,出來時看到他還在那兒睡,過來摸了摸他額頭。

她手心貼上的一瞬間關衡就睜開了眼,皺眉偏了偏頭,「幹嘛呢?」

「你生病了?有點低燒誒。」曲姍姍也擔憂地蹙起了秀氣的眉毛。

「沒事兒。」關衡抬起一隻手臂搭在眼睛上,「昨晚喝多了。」

曲姍姍道「起來把湯喝了吧,我給你找點藥。」

關衡閉著眼睛道「不用了,你回吧,我睡會兒就成,一會兒起來喝。」

曲姍姍沒搭理他,逕自在家裡翻找起來。

沒一會兒門鈴又開始響,關衡「哎」了一聲,煩躁地一翻身把臉埋進了沙發裡。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一個一個來尋寶呢?

「你睡吧,我來。」曲姍姍小跑著到門口,看到對講機的時候愣了愣,小聲呢喃著「編編?」

遲疑了幾秒鐘,她拉開門,門外梁喬兩手插在大衣口袋,安靜地立著墨綠色直筒大衣,白襯衣和淺色牛仔褲,簡單又大方。

曲姍姍一臉驚喜「編編?你怎麼……」她只問了一半,疑惑地看看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意思沒明顯。

梁喬也有些懵,什麼情況,她走錯了?

「誰呀?」

裡面忽然傳來男人不耐煩的喊聲,梁喬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走錯,乾笑了兩聲說「我來做家政,業餘兼職呵呵。」

「這樣啊。」曲姍姍笑道,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請梁喬進了門,自己率先進去跟關衡說了一聲,「家政公司的。」

關衡慢吞吞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皺著眉說「我什麼時候請家政了?」

曲姍姍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緊接著梁喬走了進來,因為唯一的一雙女士拖鞋被曲姍姍穿了,她只好找了一雙關衡的大拖鞋湊合,深色格紋,丑不拉幾的。

她看到關衡的同時,關衡也看向了她,四目相對,俱是無言。

關衡很快就收回了視線,重新在沙發上躺下,低聲說了句「好吧,我請了。」

曲姍姍「……」

曲姍姍轉向梁喬的時候又是一張笑臉,親熱地拉著她問「編編你怎麼做起家政來了?」

「缺錢唄。」梁喬無所謂道。

「做家政挺辛苦的吧?不然我給你介紹一個工作好了,我朋友開了個咖啡館,最近有兩個店員都突然離職,需要找個人看店,晚上八點到十二點,待遇還挺不錯的。」曲姍姍熱心道。

梁喬客氣拒絕「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做完這個月就不做了,正好馬上要過年了。」

那邊遮著眼睛睡覺的男人耳朵動了動,嘴角也撇了一下。

「你忙你的吧,我我……我去做飯。」梁喬說得很沒有底氣,她做的飯要是被曲姍姍看到,那就很尷尬了。

曲姍姍卻興致勃勃道「你要做什麼菜?我給你幫忙啊。」

梁喬詭異地沉默了幾秒鐘,又一本正經道「忽然想起來我應該先做清潔,你去坐著吧,我先打掃衛生。」

說罷頭也不回地跑向掃地機器人,蹲下來對著它默默歎氣。

之前要給關衡找退燒藥來著,一直沒找到,曲姍姍繼續在各個櫃子裡翻找,實在找不著,扭頭問了一聲「阿衡,你這兒都沒有準備醫藥箱嗎?」

還沒等關衡回答,梁喬就下意識回頭答了一句「在電視櫃左邊第三格。」

關衡鼻子受傷拿了不少藥回來,都被她收在了那個格子裡。

不過話音一落,她和曲姍姍對上目光,兩個人都愣了愣。

關衡從手臂下瞄了她一眼,背過身把臉埋進柔軟的白色抱枕裡。

曲姍姍找到醫藥箱,扣了兩粒退燒藥給關衡。她之前倒了一杯熱水放著,這會兒剛好可以喝。

關衡坐起來把藥吃了,聽到機器人嗡嗡叫的聲音,往那邊瞟了一眼。

那女人居然在玩機器人,能不能更無聊點?

「你自己注意一點,別喝那麼多酒,每次一喝多就發燒,還不吃藥,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曲姍姍坐在他旁邊,語氣親暱地數落著,一邊拿紙巾給他擦嘴巴。

關衡偏頭躲了一下,自己接過來擦了一下就隨手丟掉「你先回去吧。」

曲姍姍看了他一會兒,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拿上自己的手袋,「那我先走咯,湯快涼了,你記得喝,別浪費了害我白忙活一場,我改天再來看你。」

曲姍姍一走,家裡只剩下關衡,還有一隻蹲在牆角按著機器人不讓人動的梁喬。機器人嗡嗡的聲音一直響著,卻讓他感覺安靜了許多。

他看了梁喬一會兒,她蹲在哪兒一直不動。

關衡聲音沒什麼起伏地問「你來幹嘛?」

「做家政啊,賺錢。」梁喬抱著機器人,還是沒回頭。

關衡煩躁地把抱枕拿起來丟開「那你可以回去了,今天不需要。」

梁喬頓了頓,放下機器人站起身,長呼了一口氣。她走過來,在關衡跟前站定,跟他大眼瞪著小眼,半晌才抿了抿嘴,開口道「我今天是來道歉的。」

道歉?真稀奇!

關衡沒搭腔,只微微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

「上次在停車場,我聽到了你和你未婚妻的對話,以為……」她頓了頓,有些說不下去。

關衡靠在沙發上,一隻腿隨意地伸著,另一隻曲起踩在沙發上,手腕往膝蓋上一搭,姿態隨意而不羈。他垂眸盯著梁喬腳上明顯大了幾號的深色拖鞋,慢吞吞接過話茬「以為余爾那些ps過的照片是我發的?」

這一點其實他早就想過,他知道她跟余爾關係好,微博上天天都在互動,也猜到當時那一腳大概是為了給余爾出頭,儘管是在根本不瞭解事實的情況下。

所以什麼欲擒故縱什麼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不過是他自己自欺欺人罷了。

梁喬沒有否認,只是眼神心虛地閃了閃,「咳……反正誤會了你,才踹了你那一腳。」

「現在知道是誤會了?」他哼了一聲。

梁喬態度頗誠懇地點頭「嗯,知道了。」

關衡又是一聲冷哼「既然知道錯了,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梁喬瞅著他,一臉視死如歸的悲壯表情「你要是生氣,我可以讓你踹回來。」

「踹你一腳你又要訛我,我傻嗎?」關衡沒好氣道。

梁喬深深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目光中漸漸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深意。停了好一會兒,她才又看著他緩緩道「那你想怎麼補償?」

就等著這句話呢……關衡慢慢勾起嘴角,笑容別有深意地盯著她,眼裡的光愈來愈亮。

他把腿放下來,微笑著在沙發上拍了一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