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得不安穩，第二天醒得也格外早，梁喬睜眼時鬧鐘還沒響，天色也剛剛亮起來。腦中一片清明，沒有睡意。
又躺了一會兒，爬起來洗漱完換上一身運動服，先到隔壁房間看了看，見關衡還在睡著，她帶上門，下樓去跑步。
有段時間沒去健身房了，這些天幾乎都跟關衡膩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被喂胖了有五六斤，再不鍛煉馬甲線就要被肥肉吞噬了。
跑完幾圈，冒了一身汗，身體裡的郁氣似乎隨著汗水排出不少，心情也豁朗了一些。
最後又繞著小區慢走了一圈，快到樓下時遇到了吃完早飯抱著孩子下來溜圈兒的陳太太。兩人坐在長椅上聊了一會兒，她懷裡的小奶娃一直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梁喬，表情傻呆呆的。梁喬看著喜歡，小心翼翼地掐著小奶娃的咯吱窩把他抱過來，擱在自己腿上，吐舌頭扮鬼臉地逗他玩。
小奶娃咯嘀嘀咧著嘴笑，粉嫩的牙肉上剛剛冒出白色的牙尖。梁喬樂得不行「哎呀，看到美女就流口水，你咋這麼有眼光呢。」
說著用鼻尖蹭了蹭他小腦門，小傢伙手舞足蹈地笑得更歡了。
陳太太在旁邊哈哈大笑，拿小毛巾給他擦口水「小流氓，流這麼多口水，羞不羞！」
小傢伙高興地只蹬腿，伸著小手想往梁喬臉上摸，可惜胳膊太短，夠不著。
梁喬就把臉湊過來，被小傢伙摸了一把，沾了一臉口水。
梁喬一邊笑一邊「哎呀哎呀」地叫起來，陳太太二話不說用小毛巾在她臉上擦了擦，然後在小傢伙屁股上輕拍了一下，「誰家的小流氓這麼煩人。」
「誒？這不是你家男人嘛。」陳太太手指往那邊一指，忽然喊了一聲。
梁喬抬眼，就見關衡站在幾步外的位置，已經換上了嶄新的黑色西裝，手裡拿著車鑰匙，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肩膀也微微塌著，就那樣沉默地望著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們小兩口趕緊回去吃飯吧，早上不吃東西身體會壞掉的。」陳太太把孩子抱回去，「今天天氣挺好，趁著週末出去玩玩吧。」
梁喬笑著跟使勁扭著腦袋看她的小傢伙擺手說再見，朝關衡走過去。
「要出去嗎？」梁喬態度還算平靜。
關衡的目光探詢地在她臉上掃過，但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一早起來家裡就沒人了，給她打電話發現手機就放在客廳桌上，還以為她出門把手機落家裡了，所以著急忙慌地換了衣服拿上鑰匙就出來了。結果一下樓就看到她坐在那兒逗小孩。
「不出去。」他把車鑰匙揣進口袋裡，一開口嗓音沙啞得厲害，清了下嗓子，小心翼翼地瞅著梁喬，「我就是下來買早點。你吃過了嗎？」
「還沒。」
「那我去買，你先回去休息。」
「好。」梁喬點點頭，越過他上樓了。
關衡到最近的一家早點鋪子買了一堆東西回來，梁喬關著門不知道在房間裡做什麼。關衡拿了碗碟把早點盛出來，然後去敲門。
「出來吃東西吧。」
「馬上就來。」梁喬把頭髮整理好，拿著包出來，朝沙發上一扔，走到餐桌前組坐下。
她換了一件很漂亮的印花連衣裙，還化好了妝，關衡打量她兩眼，默不作聲地把熱乎的豆漿挪過來，又遞給她一雙筷子。
梁喬說了聲「謝謝」，埋頭吃起來。
關衡沒什麼胃口，只喝了幾口豆漿，吃了一個包子，就擱下了筷子。坐在對面看著梁喬吃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走去陽台。
梁喬瞅了瞅他那邊沒怎麼動過的東西，往陽台看了一眼，他頹著肩膀站在那兒，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昨天晚上還臭不要臉地抱著她的腳撒嬌呢，怎麼睡一覺起來就變得這麼深沉？這個樣子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話了。
關衡抽完煙回來，梁喬已經吃好了，坐在那兒在玩手機。
「快吃吧，已經涼了。」看到關衡回來，她抬頭說了一句。
「我不餓。」關衡直接把桌上的東西都收到廚房，背對著她問，「你約了人嗎？」
「啊。」梁喬應了一聲，沒再說別的，就坐在那兒看著他在廚房忙活的背影。
關衡頓了頓，沒說什麼，繼續慢吞吞地刷碗。
收拾完出來見梁喬還坐在那兒，他頓住，看著她不吭聲。梁喬被他搞得也有點壓抑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歎口氣，問他「你今天有事嗎？」
關衡想了一下，搖頭「沒有。」
「那陪我出去逛逛吧。」
關衡看著她，聲音有些悶悶的「你不是約了人嗎？」
「是啊，這不是正在約呢麼。」她笑了下，「關老闆，賞臉嗎？」
關衡沒吭聲，看了她一會兒，直接走到玄關處，換上鞋，然後抬頭望著她「走吧。」
梁喬穿上外套拿上包，兩人一前一後出門。
上了車，關衡問她「你想去哪裡逛？」
「隨便。」梁喬說，她其實也只是想出來逛一逛透透氣而已。「要不去公園走走？或者去商場，你覺得呢？」
關衡發動車子「商場吧。」
買漂亮裙子和包包送給她，她會不會高興一點？
關衡直接把車開到了市中心有名的「奢侈品一條街」——南浦路，他剛把車停下，梁喬瞅見外面一排的奢侈品店，哎了一聲「怎麼停這兒了？這不是我的世界，快開走開走，多看兩眼我就把持不住了。」
展櫃裡精緻華美的包包彷彿都在舉著小胳膊朝她揮手，梁喬艱難地把眼珠子轉回來，拿手擋住眼睛。哎喲，那一個個的小可愛丫……
「走吧。」關衡打開車門要下車，「我在這兒，怕什麼。」
梁喬連忙把他拽回來「開車。」
關衡抿唇看了她半天，妥協，關上車門重新發動車子。
車子啟動的剎那，梁喬沒忍住轉頭又看了一眼，一排金光閃閃的小可愛都在朝她揮手告別。
梁喬把手撐在太陽穴上，歎了口氣。
在她的指揮下，關衡把車開到了附近一家百貨商場。梁喬下車的時候感慨了一句「這才是我逛得起的地方嘛。」
關衡走到她旁邊，抬頭看了眼，抿著嘴沒說話。
商場裡似乎在搞什麼活動，負二層的中庭裡搭了簡易舞台，有一個女生正在台上唱歌，因為環境和音響設備的問題，現場效果聽起來很一般，不過那女生唱得挺不錯的，除了歌詞一句都聽不清楚之外。
梁喬趴在樓上的欄杆上看熱鬧，關衡兩手插袋站在她旁邊，沒什麼興趣。一曲結束，那女生又換了一首英文歌，梁喬聽了一會兒拿胳膊撞撞關衡「蠻好聽的誒。」
關衡繃著臉，往下面瞟了一眼，有些不屑的樣子「沒有你唱得好聽。」
「……」梁喬故意又說「你看她長得好看不？」
「不好看。」關衡很乾脆地說，「沒有你好看。」
梁喬「……」今天早上吃糖了吧，嘴這麼甜。
女裝男裝都在樓上幾層，梁喬卻壓根沒往樓上去，直接把關衡領到了樓下的美食廣場。
下面有很多好吃的小吃，章魚燒、煎餅、雞排、螺螄粉等等，還有一家很出名的港式甜品店。梁喬一路把一大半的小吃都嘗了一遍，最後到甜品店點了幾樣甜品。
等餐的時候看到外面有人拿著炒酸奶經過，她眼睛一亮，又嘴饞了。
「我去買個炒酸奶，很快回來，你在這兒等我哈。」跟關衡交代了一聲，就飛奔出去了。
七繞八繞還找到炒酸奶那家店，她要了兩份，一個紫芋口味一個藍莓口味。這家店顧客雖然不算多，但炒酸奶做起來有些慢，梁喬等了十多分鐘才拿上。
先往嘴裡填了一塊，才抱著兩杯炒酸奶往回走，七拐八拐地繞回來，遠遠就見甜品店門口一群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圍觀什麼，甚至有人拿了手機在拍。
梁喬好奇地走過去，才發現是兩個男人在打架，其中一人完全將另一個人壓在身下，拳頭對著那人的臉狠狠砸下去。處於優勢的男人跟開啟了瘋狂模式一樣，一拳一拳狂揍不停，下面那個男人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角有血跡一點一點流下來。
「再打要出人命了！」有人見情況不妙上去勸架，被暴怒中的男人狠狠甩開，幾個人輪番上陣，竟沒人能拉住他。
「滾開！」他轉頭赤紅著眼睛吼了一聲。
試圖勸架的人被吼得後退一步，一時不敢再上前。
「握草！」梁喬隨手把炒酸奶往旁邊的人懷裡一塞，衝了過去，「關衡！」
關衡跟沒聽見似的，拳頭再次揚了起來，手指緊緊攥著，手背上青筋暴起。梁喬撲上去拉住他手臂「別打了！」
男人手臂上的肌肉緊繃著，因為太過用力，硬得跟石塊一樣。揮拳的動作被人拽住，他猛地一甩手，將拽著他手臂的人甩了出去。
梁喬幾乎被甩飛出去，整個人砸到了牆上，胯骨撞到一側的垃圾桶，疼得她瞬間腿一軟跪了下去，捂著胯骨癱倒在地上。
「……」
「啊——」人群中有人驚叫起來，關衡也在那反射性的一甩手之後回過神來，慌忙從那人身上爬起來，幾乎是踉蹌著朝梁喬撲了過來，跪在她旁邊。
「梁喬！」她疼得臉都快扭曲了，關衡顫抖地伸出手，卻不敢碰她。「梁喬……」
那陣鑽心的疼痛過去，梁喬慢慢緩過勁兒來，見他紅著眼睛，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伸手緊緊握住他還在抖個不停的手，「我沒事……」
關衡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張開手臂圈住她，緊緊抱在懷裡。「對不起，對不起……」
梁喬忍著痛在他背上拍了拍。
被揍的那人也被人攙了起來，保安也在這個時候趕到，正跟圍觀群眾瞭解情況。最後幾個人都被擰到了警察局，梁喬錄完口供就沒什麼事了，趕緊通知張偉帶律師過來。
雖然還不知道關衡為什麼突然像發了狂一樣打人，有律師在總是好一點。
張偉很快就趕了過來，後面跟著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律師，跟警察溝通過後，律師進去陪關衡錄口供。張偉留下來陪著梁喬，看到她一直捂著手肘，頓時有些驚慌「你受傷了？」
「沒事，只是撞了一下，一會兒就好。」
張偉還是著急地跑出去買了藥回來給她擦，擦完手肘不顧梁喬的阻攔非用紗布給她包起來，然後問她有沒有別的地方手上。
梁喬稍稍扭了一下身子，指著腰說「這裡。」
張偉咳了一聲，把藥塞到她手裡「這個，這個不太方便，你自己到洗手間擦吧。」
梁喬拿著藥沒動「你知道哪個人是誰嗎？」
其實她並不知道關衡到底是跟那個人有舊怨，還是在商場裡發生了什麼爭執，不過問完這話一看張偉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這個還是讓老大自己跟你講吧。」張偉為難道，「這件事有些複雜，好多年前了，那時候我還沒跟老大，其中的原委也不清楚。」
梁喬點點頭，說「謝謝你啊。」
張偉連忙擺手「不用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被打的人已經帶到醫院驗傷去了，不過一直跟警察表示不追究關衡的責任。
等了快三個小時，事情才算搞定，警察帶著關衡和律師出來，律師和警察在討論案件的處理，關衡垂著頭走在最後面，平日裡那個意氣風發的一個人，這會兒看起來格外地頹廢。
張偉一看到他們就迎了上來，詢問結果。梁喬坐著沒動，眼睛一直盯著後面那個人。
關衡抬頭看到她，目光動了動。兩人隔著遠遠的一段距離，默默凝望著。
良久，梁喬把藥瓶擱到一邊，朝他張開手臂，笑了下，用口型說「抱抱」。
關衡眼睛一熱，什麼都顧不得了，大步走過來，俯身一把將她擁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