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什麼雁雙翎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男子就是阮七公子不對吧!阮七公子該是年過七旬的老人不是嗎?怎會如此年輕?

他在騙人吧!

攤開圖冊,上面繪著一幅女子的肖像—溪水順流,女子在碧影間挽髮綄紗,墨色濃淡相宜,更顯女子清麗絕倫。

而此間書房,陳設典雅,一筆一硯皆是價值連城的古玩奇珍,真不虧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的書齋。

「這便是當年的沛後?」雁雙翎輕拂畫軸,才抬起頭來看著阮七公子。

「不錯,」阮七點頭道:「當年我祖父編撰美人榜時,將此畫附上,先皇便對當年的沛後一見鐘情了。」

「當年編撰美人榜的,原來是尊駕的祖父啊。」她笑意不減,但口吻倒是有些責怪。

「祖父在族中排行第七,所以自稱阮七。」阮七笑著解釋,「而我,恰巧也在族中排行第七。所以我也是阮七,算不得冒充吧?」

「但世人大概都不知如今是尊駕在替祖父編撰美人榜吧。」

「我只是覺得,若祖父去世後,美人榜跟著就此終了,實在可惜,畢竟這可成就過不少姻緣呢,我繼續這麼做,也算積德行善了。」

「那麼小女子的姻緣就拜託尊駕了。」雁雙翎欠身施禮,順勢道。

「公主不必多禮。」他倒真不拒絕,作揖回禮。

聞言,雁雙翎不由愕然。

公主?他居然知道她的身分但想想又不無可能,連董嬤嬤都知曉了,想來這天下第一莊必有自己探聽消息的門道。

「若是在下的消息準確,你便是雅國的上原公主吧?」阮七看著她,直言道:「聽聞公主此次前來沛國,是為了與我國太子聯姻之事,可真是如此?」

「貴國太子是何等神威俊朗之人,我國就算有心聯姻,但天下佳麗如雲,太子殿下未必能看上我。」雁雙翎坦白說出處境。「況且我如今只是一個流亡之人,如鳳凰失棲木,天涯飄零,更不匹配了。」

聞言,他不以為意,只道:「公主只需告訴在下,這樁姻親是想結,還是不想結?」

「若不想結,也不必前來懇求尊駕了。」她嘆道。

「明白了,」阮七點點頭,「在下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公主。」

聽到這,她猜疑擔心道:「還是那句話,尊駕需要什麼報酬?先說清楚吧,就怕到時候我付不起。」

「公主放心,在下開的報酬,定是公主將來付得起的。在下本就是生意人,生意人哪能做虧本買賣。」阮七笑道,卻無意先提的樣子。

他既如此說,那好吧,姑且相信如此。再說,她不信又如何,現如今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麼,就請公主明日遷入靜和莊小住吧。」阮七突然道。

「什麼?」雁雙翎一怔,不解道:「為何要遷入貴莊居住?」

「公主以為美人榜中的女子,緣何能覓得如意郎君呢?」他反問。

「自然是因美人榜著名,上榜者,便能得天下男子傾慕。」雁雙翎答道。

「若僅是如此,又何以能讓雙方婚後幸福美滿?」見她皺起眉,阮七笑著續道:「前朝姜尚書之女,自幼暗慕崇安王爺,然而姜小姐其貌平平,而崇安王爺卻素來喜愛美女,後來姜小姐得我祖父相助,以才德入美人榜,最終成為了崇安王妃,與王爺伉儷情深。公主以為這是為何?」

「崇安王爺……迷信美人榜。」不然,還能怎麼解釋?

「當年姜小姐便是在我們靜和莊小住了一段日子。那時我雖只有七、八歲,仍記得曾見莊中嬤嬤親自指點姜小姐婦行婦容,姜小姐雖然相貌平平,卻能歌善樂,在莊中嬤嬤的調教之下,漸漸散發一股獨特婉約的風姿,這才引得崇安王爺側目。」

雁雙翎越聽越驚訝,「沒想到竟是如此。」

「所以,公主明白在下為何會請你入住靜和莊了吧。」聲音雖和緩,但阮七的口吻卻是不容人拒絕的。「這段時間,董嬤嬤會親自照顧公主,公主就不必再帶奴僕婢子來了,而在下亦會幫公主打聽好太子的愛好,屆時會給公主諸多提醒,確保公主能獲太子青睞。」

她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美人榜為何會受天下男子的喜愛,真是因為天下男子迷信嗎?非也。

只因為這榜中諸美人皆是依特定對像而打造出來的美人,就像一道道針對不同客人獨家燒製的佳餚,雖天下男子口味皆不相同,但如此看人下菜,再不喜歡也會漸漸對味吧。

見她像是明白其中端倪,他又道:「天下美女雖多,但每年適婚的傑出男子並不算多,我雖不識得天下所有美女,但對各國王侯將相、青年才俊、富貴中人卻頗有耳聞,我會在他們適婚的年紀打聽他們的興趣癖好,再安排對他們胃口的美人列在榜上。如此,便能成就諸多美好姻緣。」

呵,都說美人榜中佳麗孤高,各國名士爭相逐求,然而,這天下依舊是男人的天下,再美的美人,不過是因為對了他們的胃口,而得揚名罷了。

想一想,還真是悲哀。

「那在下便命董嬤嬤去收拾廂房。」阮七公子道:「這靜和莊雖然比不得雅國宮院,但比起驛館來,絕對更為舒適。」

「多謝公子。」雁雙翎頷首,「那麼,這段時間便打擾了。」

靜和莊,天下第一莊,哪裡會不舒適呢?她從前的宮院恐怕也不及此處十分之一的奢華吧。

偏偏再奢華舒適也不能消減她心中的忐忑,就不知自己是尋來了一處避風躲雨的港灣,還是掉進了一個誘人的陷阱。

眼前的他,豐神俊美,笑若晨花,應該不會是騙子吧,可是直覺又告訴她,不能全然的相信這個男人。

阮七公子到底是怎樣的人?甚至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阮七公子?她都不能確定。

然而她此刻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惟有拚命抱住眼前的浮木一途,哪怕這是一塊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