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萸蘿

她轉身要走,梁躍江從背後一把將她抱住,雙手扣緊宋允清的腰,用力一提把整個人抱離了地面,「對不起,小清,對不起。」

只這一句話讓宋允清停止了掙扎,梁躍江貼著她的臉,柔軟熟悉的感覺重回,他心疼的像針扎一般,「……我知道錯了。」

「小江你放手,我喘不過氣了」

宋允清去掰他的手,梁躍江箍緊了她,「我錯了還不成嗎,爸爸打的好痛,你也知道他是靠什麼起家的,這麼久我難受」

「不是,小江你放手」小清急了愈發掙扎,「你手別往上去,我的內衣被你蹭掉了」

梁躍江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我幫你穿上」

「咳咳!」重咳聲讓兩人迅速分開,端坐在車裡的宋子休神色嚴峻,目光越過車窗直落梁躍江身上,宋允清微紅著臉,「……爸爸」

梁躍江往前走了幾步,不動聲色的把小清護在身後,一聲「宋叔」叫的畢恭畢敬。

「今天這麼早回家呀?」宋允清跑到車前,彎著腰對父親笑顏如花,「帥老爸,晚上你想吃紅燒肉還是脆柳雞絲?」

小女兒承歡膝下,乖巧懂事的模樣醉了身後的夕陽。

梁躍江走近,左手虛扶著她的腰討好的說:「宋叔,陳釀37,這酒我特意幫您留意了,今晚陪您可好?」

宋子休雖沒有正眼看他,但眉間再無凌厲,下車後任女兒挽著手,悅色浮面笑容至深,梁躍江靜靜的跟在後面,小清回頭對他笑,淡淡一抹藏不住的情深。

「醃點醬油,呀,別放這麼多,兩勺半就可以了」宋允清抓穩了梁躍江的手,急急的說:「小江你別幫忙了,去陪爸爸聊天。」

梁躍江「哦」了聲,站在原地不動。

宋允清笑,「真彆扭」

擇菜拌料,小清知道爸爸的口味,梁躍江老實的站在一旁,看著她的身影竟然出了神。見她用刀切生薑,梁躍江反應過來,「我來弄,別傷了你的手。」

蹭亮的刀轉到他手中,梁躍江使的不熟練,薑片切的很厚,「讓嬤嬤準備作料就好,你就當當大廚,別握刀了。」

梁躍江對這些很敏感,因為宋允清曾經受過刀傷,左手食指的指甲蓋都被削了一半去,愣是半個月才長齊了肉,梁躍江心疼了好久,托朋友從國外搗鼓些五花八門的藥膏,幫她擦藥的時候都不敢用力。

「小江,你重一點沒事的,這樣根本沒貼上傷口」

梁躍江好溫柔,看著她的眼神都軟了,「我怕你疼,試試這個藥,一定不會留疤的」

「留疤也沒關係啊」小清笑意盈盈,「有個標記,以後不會認錯」

「不許亂說話,什麼認不認錯的」梁躍江嚴肅著臉,「你又不會走丟,要標記有什麼用」

十九歲的梁躍江面龐稍顯稚嫩,握著她的手悉心上藥的姿態卻是穩重至極。

「在想什麼?」梁躍江把切好的蔥段蒜末放到碟子裡,小清把手巾遞給他,「倒是有模有樣的,比上次切的好看多了」

梁躍江放下東西偏頭看她,不說話不動作,目光落在小清臉上,笑意隱隱,像是要把人的魂勾了去。

晚上擁她而眠,小清在他胸口劃圈圈,柔軟的食指蹭著皮膚,梁躍江的心都酥了。好幾次欲言又止,卻只是把她抱的更緊。

小清快要睡著的時候,梁躍江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允清,我想媽媽了。」

他眼神裡無法隱藏的落寞,宋允清握緊了他的手,「我們去看她好不好?」

梁母離世的第三個年頭,梁躍江心裡塌陷的那塊血肉仍會泛著尖銳的疼,那年二月下大雪,驚艷了這座江南美城,於梁家,不過是更添幾分冷落清愁。

出殯的前一晚,宋允清陪著梁躍江在靈堂跪了一整夜,此生不多,她看到小江的眼淚,扎心般的難受。

今年二月,天氣卻好的很,暖陽親吻這座華麗之城,後天便是梁母的忌日,宋允清描著梁躍江的眉,兩人的目光融在一起,她聽到小江說:「對不起」

「我不該凶你的,允清,他說的對,你是個好女孩,有人喜歡再正常不過」

「我脾氣不好,我就是受不了你旁邊有別的男人,也許下次還會控制不住,做些讓你生氣的事,但是允清……」他埋在她的頸窩裡,聲音愈發小,「你不要生氣太久好不好」

這一晚,梁躍江說了好多話,說小時候被她欺負的可慘,被小允清慫恿著去燒了自家廚房,梁老子操起雞毛撣子追殺,說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想每天見到她,十六歲的少女一襲白裙對他盈盈微笑,五月的陽光傾瀉滿地,梁躍江的世界從此有了中心。

還有兩人第一次的交歡,去年訂婚之夜,梁躍江把她困在身下,親吻她羞紅的臉龐,雖然過程很曲折,兩人折騰了半天才成功,但快樂戰慄了整個夜晚。

梁躍江說的雜亂無章,漸漸的睡了過去,宋允清反而愈發清醒,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你好像對什麼都無所謂,我只是沒有安全感」

***

高爾夫球場,馮遲在旁看宋子休打了一輪,桿桿精準,球穩妥的落入洞中。最後一桿,他把球桿遞給馮遲,「來,收個尾」

球影在半空一閃。利索的墜了下去,馮遲穿著白色羊毛衫,揮桿的動作極標準,長空藍天之下,襯著碧綠草坪,這個男人眉眼生動至極。

宋子休的眼裡都是讚許,「小子,技術沒生疏啊」

馮遲把桿遞給球童,摘了白手套笑著說:「宋叔,下次跟您比一場」

「呵呵,馮遲啊,這次要是贏我,想要什麼東西?」宋子休說的別有含義。馮遲和他對視,依然雲淡風輕,「要,我有想要的,只是怕宋叔捨不得給」

「給對了人,也無所謂捨得了」宋子休斂了笑意,眉目間的霸氣依然不減,「要不要的起,你自己可得先弄明白」

馮遲低頭,遮去了眼裡的情緒,在畫室和她獨處之前,馮遲就沒隱瞞過宋子休,一句「宋叔,我對允清有好感」說的坦坦蕩蕩。

宋子休太瞭解馮遲,這個男人沒有臨界點,為人處世都是這般客氣,你看不到他的怒,也摸不到他的底線,除了宋允清,別的女人鎮不住梁躍江。

而馮遲,似乎沒有任何人鎮得住他。

讓他開口承認一份感情,雖摸不透他的想法,但至少是敞開了心。宋子休明白,對馮遲來說,這已是萬分難得。

「寄養在你那的萸蘿也該開花了吧?」宋子休轉移了話題,馮遲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宋叔把它放我那兒養了四個月,過幾天可以移到花園裡了」

萸蘿這種植物,幼苗時期矜貴的很,每天都得固定時間澆水,長成株了,移到花園裡連成很大一片,尤其花開之時,當真應了奼紫嫣紅這個詞。

當時女兒說到萸蘿很感興趣,閒談中,宋子休本是無意提及,哪知馮遲真上了心,幫他養了幾盆放家裡。

「今晚我送過來?」

「不用了,我讓允清去你那拿」宋子休看了看時間,「她已經過去了」

***

老爸難得要她辦事,宋允清下了課就去找馮遲,到他家樓下時還很早,馮遲住的地方很清淨,乾淨的小區依山伴水,這裡是塊風水寶地,所以樓盤價格也高,大都是身家富裕的人居住。

馮遲開了快車趕回來,眉間有了歉意,「不好意思,讓你久等」

「沒事,這地方挺漂亮,我隨便看看」宋允清跟著他走,目光所到之處都是驚艷:「真想不到,R市還有這麼山水如畫的地方」

「喜歡就常來玩」下台階的時候,馮遲伸手虛擋了一下,見她穩妥落地才把手收回。

馮遲的房間整潔不染一絲灰塵,三盆萸蘿放在客廳裡,含苞待放之時,顏色也逐漸艷麗,倒是給這房間增了不少光彩。

她捧了一盆,馮遲提著另外的兩盆走在前面,宋允清注意到,他極小心的避免碰到枝葉,從頭至尾,細心從容。

「怪不得萸蘿長的這麼好」宋允清偏頭打量他,「馮遲,你是不是種了很多花草?」

他正彎腰擺放植物,一葉綠色擦過他的下巴,聽到小清的話馮遲淡淡一笑,「我只是喜歡這個過程,植物長開了,就把它們送人」

「這兩天很濕,萸蘿不要澆水,放屋裡再擱一晚,嫁接的時候記得固定好它的根枝,萸蘿的根系很矜貴,要好好養著」

宋允清聽的很認真,馮遲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她奇怪的看著他,卻見他的手從綠枝上抬起慢慢向她伸來,發間一軟,耳根上被夾了什麼東西,宋允清下意識的去抓,馮遲制止:「別用力」他笑容凝在眉眼,溫和之色悅了宋允清的眼。

馮遲說:「是花」

他遞來手機,黑色的材質低調奢侈,完全可以當鏡子用,宋允清從中看到自己的耳際,確實別了一朵。

萸蘿的花期分三撥,第一次只是盛開一兩朵探風頭,後面兩次才是真正的怒放,馮遲把凋落的萸蘿夾在她耳際,動作自然而然,也沒有半點避諱。

宋允清臉皮薄,馮遲一句「很好看」讓她紅了臉頰,等看清他的表情,竟有了些恍然,馮遲的目光落在花朵上,宋允清一時懷疑,剛才那句話是說她,還是說花。

「我是說花」

耳間一動,馮遲的手已經收回,那朵落花在他手間安靜待著,宋允清別過頭假裝看別處,臉上的紅暈深了三分。

馮遲低頭一瞬笑容掠過,一彈指,落花掉在了盆裡。

***

電話震動打破了這各懷心事的氣氛,似乎是不太好的消息,馮遲一句「知道了」說的不耐。

「小清老師你回家吧,載我一程,我不去拿車了。」

她點頭,估計是遇到了急事,馮遲連繞個圈去拿車的時間都不想費,一路她開的很快,正是下班的點,人多車擠,到了他說的地方,宋允清已經知道是誰出事了。

唐意濃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拽著,似乎糾纏不清。

見到來人,唐意濃像是找到靠山一般,只馮遲一眼,意濃的委屈便一分分外露。她漸紅的眼眶讓拽著她的危安一怔。

馮遲覺得鬧心,聲音冷的很:「怪不得……她不喜歡你」

無再多言轉身就走,危安鬆開意濃,她躲避的速度就如看到了洪水猛獸,危安瞇眼,沒有半點爽意。

攔了馮遲的去路,危安瞥見還沒離去的宋允清,他冷笑,「我不纏意濃,今晚我就纏著她」

馮遲不動聲色,語調沒有起伏,「隨便」

危安勾起笑,一步步走近宋允清,馮遲依然沒有回頭,背影清冷的很。

一把將她拉下車,小清痛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攬住她的肩,迎面而來的拳頭揮中右臉,馮遲面色鐵青,他終於被危安逼怒:

「誰讓你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