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相似

助理不放心老闆,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得知兩小時前梁躍江帶了個女人去開房,她暗叫不妙,這邊不還有樂小姐嗎?怎麼說也是光明正大的女朋友,她替其鳴不平,這男人怎麼就定不下心呢?

丈夫打來電話,她喜笑顏開,「寶寶睡了麼?」

「睡了呀,鬧著找媽咪,老婆什麼時候回來?」

她鬆了頭髮正準備放水泡澡,「明天回,我們這邊……」手機提示有新電話,她看了下屏幕,皺眉,「老公啊,老闆電話,我等會給你回過去。」

梁躍江半晌沒吱聲,她叫了三遍老闆,那頭才慢悠悠說:「吉木人酒吧,你過來一下,我身上沒有現金。」頓了頓,「對不起,打擾你了。」

她沒晃過神,梁經理這是在,道歉?「噢,好,我二十分鐘到。」

酒吧離酒店有點遠,寧城夜晚還真冷,穿著棉衣還裹了條大紅圍巾,走到前台時她突覺不對勁,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金靈?」助理側頭打量,這不是金靈嗎?怎麼到這來了?等等,又不太像啊。

這注視的目光太明顯,她回了頭循著望來,助理不由皺眉,原來不是金靈啊,沒有那麼濃的妝,氣質要清秀許多。她抱歉地笑,走去前台遞過VIP卡,「麻煩再開間房。」

「不好意思。」那人竟叫住她,晃了晃手中的卡,「能不能幫個忙,您房間的錢我來刷卡,您把現金給我?」

她笑了笑,「對不起,我們有戶頭。」

對方點頭說了謝謝,見她似乎有點急,拎著行李拿了房卡正準備走,助理好心提醒,「附近有ATM,你可以去那取現。」

「要打車過去麼?」她有些尷尬,「明天再去好了,我身上只有卡。」

「我順路,要不要一起?」

零點的街道沒什麼行人,小城市的夜溫婉如水,寧城冬季從不下雪,除了稍低的溫度,景色上也無四季之別。

「過來玩的?」

「嗯?」她說:「是啊,你呢?過來辦事嗎?」

「公司過來簽合同,對了,你怎麼稱呼?」

她低下頭,似是想了想,「叫我小宋吧。」

「喏,前面可以取錢,大半夜的也打不到車,不過我還得去接老闆,你要是不介意就等等一起回來,一個女孩子在這也不安全。」

她問:「梅姐,會不會不方便?你老闆他……」

「安靜點不鬧他就成,他在酒吧沒帶錢,我是去救急的,呵呵,助理就是保姆。」她看了看導航,「終於快到了,你在外面等會,我們盡快出來。」

下車的時候,她轉頭頗有興趣,「小宋,你是不是叫宋金靈?」

「什麼?」

「我剛才把你認錯了,你倆長得真像。」助理笑了笑,搖搖手,「我先去了。」

「允清。」她說:「梅姐,我叫宋允清。」

助理點點頭,抬頭看了看酒吧的招牌,吉木人。走了幾步總覺得有哪不對勁,宋允清,這名字怎麼如此耳熟?

寧城的酒吧挺鬧騰,一進去就是兩重天,找了半天在角落裡找到梁躍江,兩支酒被喝光,她揀起瓶子一看,85JAW,這男人真夠能喝的。

「想喝點什麼?」

「不了,我這剛坐完月子的女人得愛惜自己一點。」

梁躍江撐著下巴低笑,「小寶都兩歲半了,你這月子坐得真夠久的。」

「我老公疼我,願意每天把我當坐月子的女人伺候,梁老闆可得學著點。」

兩人間難得的開起了玩笑,梁躍江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梅姐,來陪我喝兩杯。」

「加薪水?」

「呵呵,找你家男人蕭騰去。」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眼睛格外亮,像沁了水的玻璃,燈光一照,醉意闌珊。「我和蕭騰認識這麼多年,沒想到你倆會走到一起。你們最時髦,姐弟戀玩得驚天動地。」

梅姐一拍他的肩,「怎麼說話呢,公司裡我尊稱您老闆,私底下你得叫我一聲姐。比你大四歲別忘了。」

梁躍江點頭應允,「我錢包落在酒店了,所以叫你過來。」

「風流債,得還。」她無意提及,「剛才在酒店碰到一個人也沒有現金,載她出來取錢了,還在車裡等著,待會順路帶回去。」

梁躍江沒什麼反應,瓶裡最後一口酒仰頭飲淨,聽到她說:「我這還是第一次贖人。」

「呵呵。」他笑,表情一下子惆悵,也不知她聽沒聽到,「我是第二次被人贖。」

時光一下子拉遠,因為一個馮遲,25歲的梁躍江衝動不羈,在酒吧砸場子,最後醉在地上不省人事,宋允清來善後,之後才知她受了不少委屈,那一晚半夢半醒間,有一雙溫柔的手一直握著不放。

似曾相識而又物是人非,最苦悶的事,是想當年。

梁躍江碾熄煙頭,站起身叫住梅姐,「唱首歌給你聽吧。」

上台跟樂隊打了招呼,梁躍江對台下的梅姐笑了笑,不少口哨聲響起,很多小妹妹衝他尖叫。

吉他混著電子琴,別有感覺。梁躍江站在樂手旁邊,他記不住歌詞,只得照著譜子唱。自然隨意的模樣,鼻樑從側面看,很挺。

有人沒聽出前奏,「這什麼歌啊?」

「好像是『不如不見』。」

梅姐在台下有點懵,這男人唱起歌來還真像那麼回事,這幾天奔波辛勞,梁躍江的嗓子有點啞,大概是歌很煽情,總之,她聽得動了情。

梁躍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娓娓唱來,她從不知道,這個男人會有這樣的情緒,歷經千帆一般,是傾訴和追憶,不是唱給任何一個人聽,是唱給聽不到的那個人。

你會不會突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見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好見不見

吉木人門外,宋允清已經下了車,定在原地不可置信。這聲音開口第一句,就把她劈得動彈不得,心口窒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她不敢進去,一門之隔,一步都無力踏進。與其說是求證,不如說是恐懼。二十年啊,這聲音死也能分辨。

三分五十秒,她聽得一字不落,最後一句「好久不見」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淚。胡亂地抹了兩把,指尖濕潤的觸感讓她莫名驚慌,她已花了兩年時間去說服自己,宋允清,你的生命裡再無他。

酒吧外還是很熱鬧,沒有的士,但有很多居民自己騎著摩的送客。她這會倒冷靜了,伸手吆了一輛坐上就走。

***

「走吧,回酒店。」梁躍江笑著看梅姐,「怎的,你也想上去飆一首?」

她幾次欲言又止,立刻擺手拒絕,「沒你那勇氣。」隨後挑了挑眉,「看不出,你還挺靠譜。」

梁躍江點點頭笑納,拎著外套耷拉在手臂,空出的右手揉了揉眉心,還真是,很累。

這一下怕是有半個多小時,還有人在外頭等著,想到這裡,她快步跟了上去。

「咦,人呢?」

四處打量,車裡車外都尋遍了,小宋哪去了。

梁躍江敲了敲車窗,「可能先走了,這裡人多,出不了岔子。」

梅姐一想也是,無奈聳肩,「我把她認錯了,在酒店剛看到她,真像一個人,名字也怪熟悉的。」

梁躍江靠在後墊閉目養神,隨口問:「叫什麼名兒?」

「小宋。」

他的眉頭一皺,聽到梅姐繼續說:「宋允清,好像是這個,哎,我總覺得在哪兒聽過。」

「叫什麼?」

不對勁,梁躍江的聲音怎麼突然……像打了霜一樣。她特意提高音調重複,「宋允清。」

「你剛才說把她認錯了,認成了,誰?」

「噢,剛開始以為是晚上在李總那看到的女人,後來又覺得她有點像樂小姐。」

梁躍江倏地疲軟,他佯裝鎮定,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風景,一道又一道的光從眼前溜過,車內的空氣恍若全部朝他擠壓而來,手心都籠上了薄薄的一層汗。

「她也住在那家酒店?」這句話醞釀許久,好不容易鎮定問出。

梅姐點頭,「嗯。」

梁躍江驟亂的腦子瞬間理清,這一年半再無她半點消息,就如人間蒸發。她出現了,她在酒吧門口,直到他唱歌,對,唱歌。

宋允清聽出了他梁躍江的聲音,所以她逃了。逃的意思,是不是:不願相見,不願出現,不願自己的生命裡再出現一條江河奔騰咆哮?

梁躍江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水,梅姐恨不得大叫,這個男人發什麼瘋!大冬天的把車窗滑下,車內冷如冰窖。

冷風傾身吻遍他的身體,梁躍江只覺得渾身越來越燥熱,今晚唱的歌,這該死的好久不見!

到了酒店,他下車的動作急不可耐,亮堂的光從大門透出,梁躍江揉了揉眼睛,大步走向前。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

地球之所以是圓的,因為它要全世界分開的人,走得再久再遠,也總會重新遇見。